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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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來到魔域的最初目的,神從未有一刻遺忘。 對路西維爾微微頷首,神的手腕輕翻,光潔如玉的掌心中央,便立刻現(xiàn)出一枚成人拳頭大小的黑色鉆石。 在這顆黑色鉆石上,共有界面三千六百個,每一面都倒映著這個世界已經(jīng)毀滅的過去,充斥著萬物眾生的原罪與苦難。 萬魔因它而生,魔域的三千六百個小世界,也皆是由它與黑暗深淵融合后催生而成。 它是離開魔域之主許久的親密半身,是法則贈與此世之暗路西維爾最珍貴的禮物。 伸手輕輕觸碰著【黑暗之心】,與半身久違的親密接觸,令路西維爾都忍不住放柔了臉色,一向囂張乖戾的臉上,難得現(xiàn)出了溫暖的神色。 察覺到路西維爾心底的激動,【黑暗之心】上頓時也不是閃過晶瑩的流光,像是在回應(yīng)路西維爾喜形于色的雀躍。 摩挲了【黑暗之心】片刻,路西維爾這才想起來,父神不惜跨越兩界來到魔域?qū)ふ摇竞诎抵摹浚@然不是為了自己。 想到父神如今精靈的外表,以及艾澤拉斯至今仍陷入沉睡的安斯艾爾,路西維爾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當(dāng)即試探著詢問神明:“父神,您是要把【黑暗之心】……帶走嗎?” 神明聞言,望向【黑暗之心】的眸光微頓。 實際上,對于安斯艾爾究竟是被什么人封印的這件事,神至今也沒有任何頭緒。 在恢復(fù)創(chuàng)世神的記憶前,神曾以為封印安斯艾爾的罪魁禍?zhǔn)资锹肺骶S爾。 但在恢復(fù)記憶后,神卻十分清楚,先不說以路西維爾的力量,根本無法對安斯艾爾造成任何傷害,單說路西維爾與安斯艾爾同為他的造物,與兄弟無異這點,他們就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對方的事來。 至于一千七百年前路西維爾對大陸的那場戰(zhàn)場,甚至被安斯艾爾封印,也不過是世界光明黑暗力量之間的一場博弈,雖然看似傷亡慘重,但對于他們這兩個域主來說,卻并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損失。路西維爾被封印的那一千年,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睡上一覺的功夫而已,他和安斯艾爾也根本不會因為此就真的互生罅隙,遺忘彼此“兄弟”的身份。 實際上,以神對安斯艾爾的了解,這世上除了神自己,根本再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對安斯艾爾構(gòu)成威脅,至于封印他的精靈王這種事,更是天方夜譚。 但即使在他遺忘所有,單純以安斯艾爾學(xué)生的身份行走于世間時,神最終也還是愛上了他的精靈。 至今他還記得那些為安斯艾爾輾轉(zhuǎn)反側(cè),患得患失的每一寸時光。 所以,即使遺忘了整個世界,遺忘所有人,甚至遺忘了他自己,神也絕不可能傷害安斯艾爾分毫—— 以他對安斯艾爾的愛發(fā)誓。 只是,如此一來,封印安斯艾爾之人的真正身份,就無疑令人感到十分棘手了。 神在這時,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在封印自身力量的旅途中,神曾無數(shù)次輾轉(zhuǎn)穿梭于宇宙中層疊百怪的各級位面,一界造物主的身份,令他即使在完全失去過往記憶的時光里,也依舊受到其他位面法則的優(yōu)待與尊重,幾乎每一世都是天之驕子,人上之人。 那么,會不會也有人像他一樣,在機緣巧合下來到了神眷大陸? 神忽然想到了幾百年前,在魔域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雪魔。 在尚未恢復(fù)記憶時,神曾以為雪魔與自己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都是因為系統(tǒng)的緣故,但在了解自身系統(tǒng)的真實來歷后,神對雪魔身上的系統(tǒng)倒是真的生出了幾分興趣—— 因為那代表著,在這個由他所創(chuàng)的世界中,已經(jīng)有人能夠通過這種“偷渡”的方式,自其他世界“入侵”而來。 雖然雪魔的力量極為弱小,但如果他的存在并非個例,如果還有比雪魔強大許多,甚至擁有與一域之主相抗衡力量的存在,來到了他的世界,甚至傷了他的安斯艾爾—— 一想到這種可能,神心底頓時涌上一股想要徹底摧毀些什么的陰翳暴戾。 沒有人,能夠在傷害他的安斯艾爾后全身而退。 他會找出那個人,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會讓他,比死更后悔來到這個世界—— 以神之名起誓。 敏銳察覺到神明身上一閃而逝的強烈憤怒,從未在神身上看到如此劇烈情緒的路西維爾,頓時被神威震得靜若寒蟬,還以為是因為自己關(guān)于【黑暗之心】的問題,惹惱了父神,連忙松開扒著父神手臂的手,豎起掌心一臉嚴(yán)肅地對神明發(fā)誓:“父神,路西只是單純的好奇,沒有任何其他意思!路西的生命與靈魂皆是您的恩賜,我的一切都屬于您!就算您要帶走【黑暗之心】,路西也不會有任何異議,請您相信路西!” 路西維爾的神情太過堅決虔誠,令神都不由得一怔。 神思一轉(zhuǎn),神便明白了路西維爾的想法,當(dāng)即欣慰地撫了撫路西維爾海藻般卷曲的長發(fā),把答案告知給路西維爾,“為了喚醒安斯艾爾,我需要【黑暗之心】?!?/br> 關(guān)于喚醒安斯艾爾的方法,系統(tǒng)并沒有對神說謊。 在沒有也不想恢復(fù)神體的現(xiàn)在,神必須要集齊【黑暗之心】、【圣光權(quán)杖】以及【龍之眼】這三大神器,才能解除施加在安斯艾爾身上的封印。 雖然之前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這個答案,但從父神口中聽到對方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以精靈之身以身犯險來到魔域奪染黑暗之心】,路西維爾就覺得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不過,父神的決定,從來都沒有他置喙的余地。 一直以來,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在父神需要他的時候,主動獻上自己的力量,甚至一切。 對此,路西維爾其實并沒有任何怨言,甚至他偶爾會想,就連這樣為父神所用的機會,對他們來說都太過罕見了,以至于每次父神表示需要他的時候,路西維爾都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激涕零。 但其實,從他們出生沒多久開始,他就一直想告訴父神—— 可不可以,把長久落于安斯艾爾身上的目光,分一點給他? 當(dāng)然,如此明顯爭寵的話,就算打死路西維爾,他也不會真的說出口。 不過,偶爾撒撒嬌什么的,倒是父神一直沒有收回的,專屬于他們幾個造物的特權(quán)。 厚著臉皮笑瞇瞇地再次湊過去扒住父神的手臂,路西維爾蹭了蹭神身上柔軟的布料,“父神,等您喚醒安斯艾爾后,可不可以來魔域住一段時間?” 神在創(chuàng)世后,因自身毀滅力量的緣故,獨自久居于云端神殿的事,路西維爾一直牢記于心。 雖然是此世之暗的化身,但即使是魔域,也無法承載父神全盛時期的毀滅虛無之力,是以與父神聚少離多這件事,一直是路西維爾在無盡時光中深埋于心底的遺憾。 但現(xiàn)在,以精靈身份行走于世間的父神,卻完全沒有了曾經(jīng)的諸多顧慮。 路西維爾實在太過懷念剛剛誕生于神手中的那段溫暖時光,好不容易再次見到父神,他當(dāng)然要努力爭取與父神重溫往日快樂時光的機會。 路西維爾眼底的期待太過虔誠耀眼,以至于讓那雙濃黑如墨的眼底,都仿佛綴滿了閃爍的星光。 這樣的路西維爾,即使是神,也不會忍心拒絕。 所以,神只是輕輕撫了撫路西維爾的腦袋,給予他肯定的允諾。 路西維爾頓時爆出一陣小小的歡呼,而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神快回艾澤拉斯去叫安斯艾爾起床,爭取早去早回。 路西維爾并不清楚,為了喚醒安斯艾爾,還需要【圣光權(quán)杖】和【龍之眼】,神也并不打算對他說明這些。 在神念已經(jīng)完全覺醒的現(xiàn)在,即使神所使用的仍舊是精靈的身體,這世間也在沒有誰能夠與他抗衡。 想到此,神示意路西維爾放開自己,打算立刻動身去往神諭之城。 一直無聲旁觀神與路西維爾“父慈子孝”的月光,卻在此時,忽然攔在了神的面前。 雖然心底對這個渾身散發(fā)黑暗味道的男人感到莫名的恐懼,月光卻還是沒有忘記,這個人就是四百年前進入黑暗深淵的翡翠。 這個人踏出黑暗深淵后,與路西維爾的種種互動,月光也一直都看在眼中。 但即使面前的人再陌生,月光也沒有忘記過,翡翠曾經(jīng)拜托給自己的事。 “雖然不知道你現(xiàn)在要去哪里,但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和西澤爾,在黑暗深淵外等了你四百年?” 微微瞇起狹長的狐貍眼,即使仍是獸形,月光話語中隱隱的質(zhì)問味道,也還是一絲不落地傳達到給了神。他努力瞪圓了翠綠的雙眸,卻還是在與那雙深淵般的黑眸對上后,移開了目光。 目光注視著攔于自己身前,幾乎有大半個人高的巨大白狐,神在思考片刻后,終于在無數(shù)世界的記憶中,找到關(guān)于這狐貍的記憶。 對于這狐貍口中的西澤爾的記憶,神自然也全數(shù)想了起來。 神經(jīng)歷過太多世界,身為此世造物主的神,本性也從來都不是什么溫柔多情的存在,甚至與此相反,神的感情一直寡淡得近乎無情,唯有安斯艾爾這個名字,能在神的心湖漾出層層漣漪。 對于這一世身為人類斐亞然,以及精靈翡翠時所經(jīng)歷的所有事,神雖然也都記得,卻并不會被他們的記憶所影響,也不會因此,對翡翠的這些“朋友”產(chǎn)生什么特殊的情愫,更不會像翡翠一樣,溫柔耐心地對待這些普通生靈。 斐亞然和翡翠對神來說,不過是他通往安斯艾爾這條路上所經(jīng)歷的最后驛站,在這一世中,唯一讓神感到愉悅的記憶,唯有與安斯艾爾相處的點滴時光。 至于其他人,早已經(jīng)在神恢復(fù)神念時,隨著斐亞然與翡翠一同死去。 當(dāng)然,關(guān)于這些,神自然不會告知月光和西澤爾分毫,也根本沒有任何解釋的必要。 不過,對于月光幫助翡翠照顧西澤爾這件事,神卻還是需要代翡翠道上一句謝謝。 對月光微微頷首,神目光平靜地望著月光,“感謝你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月光?!?/br> 竟然讓父神說出“謝”字,路西維爾當(dāng)即忍不住側(cè)目。 但月光卻顯然并不領(lǐng)情。 雖然沒有正視這人的眼睛,但對于他的目光,月光還是有著十分敏銳的感知,所以月光能清楚地感覺到,在這人說話的過程中,根本沒有哪怕一個瞬間,把目光落在西澤爾身上過,這讓眼睜睜看著西澤爾守在這里四百年寸步不離的月光,一時間簡直憤怒到了極點。 “翡翠,你到底知不知道,為了等你回來,西澤爾在這四百年中究竟受了多少苦?!你怎么可以對它不聞不問?!” 月光不明白,為什么從黑暗深淵歸來以后,面前的人變化竟會如此之大,以至于讓他都有些懷疑,這個人究竟還是不是翡翠?! 對于西澤爾的過往,月光其實并不十分了解。 他只知道這個守在黑暗深淵前足足四百年的家伙,哪怕被深淵中逸散的黑暗之力腐蝕折磨到從未合過一次眼,好好睡過一個覺,身體被侵蝕一次又一次,厚厚的皮甲撕裂又愈合再被撕裂反復(fù)不知幾百幾千次,西澤爾也從未離開過深淵之門一步! 月光曾不止一次想要把西澤爾拖離這里,西澤爾在軟意哀求不成功后,甚至不惜攻擊他以爭取留在這里等待翡翠歸來的權(quán)利。 月光根本無法理解,這位曾經(jīng)天真爛漫的獨角獸王子,如今丑陋污穢不堪的骯臟魔獸,究竟為什么會對翡翠生出這樣可怕的執(zhí)念。 四百年的時光,西澤爾不眠不休不肯挪動一步地守在這里,只有極度虛弱的時候,才會吃一些月光送來的食物,幾乎把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凝望黑暗深淵。 幾近凝固的姿態(tài),近乎偏執(zhí)的等待,令旁觀的月光都無法不動容。 月光曾不止一次想過,待翡翠歸來,一定要在翡翠面前好好告上西澤爾一狀,一定要對翡翠說清楚,不是他和路西維爾不好好照顧西澤爾,實在是這家伙太過難搞,讓翡翠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它才行。 月光從未忘記,在翡翠面前的西澤爾,簡直溫順得一如曾經(jīng)還是獨角獸時的模樣。 但現(xiàn)在。 在翡翠好不容易歸來的現(xiàn)在,月光卻覺得,他已經(jīng)不認識這個人了。 不然,翡翠怎么會用如此冷漠的目光,看著他和西澤爾? 有那么一刻,月光甚至想要立刻化作人形,狠狠揪住翡翠的衣領(lǐng),大聲質(zhì)問他—— 難道曾經(jīng)認出西澤爾時,狠狠抱住它痛哭流涕的人,不是他嗎?! 難道當(dāng)初一邊掀開西澤爾血rou,一邊因心疼而嘶聲悲泣的人,不是他嗎?! 難道當(dāng)初在那鳥語花香的空間里,溫柔撫慰西澤爾,想要幫助西澤爾恢復(fù)成獨角獸的人,不是他嗎???! 還有四百年前,在進入黑暗深淵前,曾殷殷叮囑他,如果自己回不來,就帶西澤爾離開這里回到光明中的人,不是他翡翠嗎?!?。?/br> 月光不明白,為什么只四百年的時光,就讓翡翠變得如此冷酷無情?甚至連一句簡單的問候,也不曾給過他和西澤爾? 這樣的翡翠,簡直陌生到令月光心頭發(fā)涼,也為西澤爾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甘。 他猛地扭頭看向一直深垂著頭,沒有絲毫反應(yīng)的西澤爾,“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來嗎?為什么他現(xiàn)在回來了,你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你難道不打算告訴他,你當(dāng)初有多擔(dān)心被他拋棄,又有多痛苦地堅持在這里等他回來?!西澤爾,你這個蠢貨,你為什么什么都不說??。 ?/br> 月光從來都無法理解西澤爾,那種深沉蒼涼,悲哀而又卑微的感情,驕傲如月光,根本永遠都不會懂,也不想懂。 他不明白,為什么西澤爾在面對翡翠時,總是如此小心翼翼,簡直如同窮困潦倒到極點的流浪漢,只能寄希望于翡翠施舍而來的關(guān)注與愛護。 月光太恨西澤爾的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