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玲瓏雖說坐在茶樓未參與賭局，但也推斷得出冷雙成出手的意圖，引來賭坊幕后老板程香，憑借她與魚鳴北的交情，將冷雙成引薦到魚鳴北跟前。

    他沒猜到的是，冷雙成出手大方，不僅換當了秋葉贈與的金葉子，還將程香賠罪的瑪瑙手鐲當作賭資，設(shè)置豪局約賭，直賭得整座樓里愁云慘淡。她如意見到程香，當面退還錢銀、手鐲，只要程香幫忙做兩件事。

    程香對冷雙成本就有愧，一口應(yīng)承了差事。

    蕭玲瓏問：“你怎知道福源背后的臺主是公主？”

    冷雙成笑道：“程掌柜指節(jié)寬闊，指力柔韌，一看就是擲骰子的手。他在后院曬的衣服，上面還有福源燈油的香樟氣?！?/br>
    蕭玲瓏抿了下唇，嘆道：“還是你看得精細。”

    她轉(zhuǎn)頭問他：“不是肚餓么，怎不吃完糕點？”

    他嫌棄至極：“手藝粗糙，味道寡淡。”

    她拈起一塊咬了一小口，應(yīng)道：“還不錯?！比〕鍪峙涟似溆嗟能饺厮?。

    他輕輕譏笑：“贏了一間賭坊的人，還偏生那么節(jié)儉。”

    她正容道：“我答應(yīng)過師父，不用賭銀傍身。”她拍了拍衣袍，向他揚起空空的手?！八陨⒈M了錢銀，成了窮光蛋一個?！?/br>
    他一眼看穿她眼底隱藏的笑意；“放心吧，我即使肚餓也不會訛詐你，用不著哭窮?！?/br>
    她微微笑道：“真不騙你，錢銀都交還給了公主，落得身心自在?！?/br>
    蕭玲瓏起身越過冷雙成，問道：“要不要帶上這半壺茶，還是溫的?！?/br>
    冷雙成飲完杯中茶，隨他下樓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感謝打賞的妹紙(*^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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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聆聽

    十里解元亭，十里長相思。

    魚鳴北擁著厚厚的衾衣，坐在石亭之中，癡癡地看著夜色里的石子路，似乎在等待一個從不會來的人。幾支玉蘭燈架圍簇在她身旁，明麗的光輝映著她蒼白的臉和幽黑的眸子，溫暖與凄清一相襯，她的容顏顯得越發(fā)哀怨了。

    馬蹄得得，帶來一支錦衣侍從隨行的車隊。程香推開車門，放出冷雙成、蕭玲瓏兩人，然后在冷雙成的服侍下，襯著她的手下了馬車。

    魚鳴北癡癡的表情在看到冷雙成的臉那一霎，突然發(fā)生了變化。她用力咬著淡而無色的下唇，兩手抓住衾衣衣緣，仿似帶著深仇大恨，眼里也迸發(fā)出一股尖利的光彩。

    “誰叫你來的？我不想見到你！你給我滾開！”魚鳴北喊了幾句，氣力有些不繼，開始猛烈地咳嗽，一點點猩紅的血如梅花一般，撲濺在她雪絨上，觸目驚心。

    冷雙成朝程香苦笑一下，程香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給冷雙成，隨后走到魚鳴北身邊，細細地勸著她。待魚鳴北完全平靜了下來，冷雙成才在解元亭里有了一席之地，能夠坐下來聆聽，正式與魚鳴北搭上話。

    而程香與蕭玲瓏就被閑置在亭外，沒受到禮待，好在兩人也不在意，隨處走了走，查看魚老爺重金修筑的亭臺山景，相伴而游，倒也落得自在。

    侍從奉上熱茶、暖爐、熏燈等物，靜靜退向屏風外。

    亭子里兩道人影相對無言。

    魚鳴北細細打量著冷雙成的面容，眼光像是裁冰刀，一點點在冷雙成的臉上刻下冷意。

    外間早有傳聞，魚家小姐因癡情不得而瘋魔入心，言行舉止已有些失度。

    此時她的種種光景，符合傳聞講述。

    魚鳴北一直活在冷雙成聽見的傳言里，今晚得以無阻礙的見面，費了冷雙成不少力。冷雙成罔顧魚鳴北恨恨的目光，溫聲道：“小姐可知我來意？”

    魚鳴北冷笑：“自然知道?！崩w瘦的手又挽上了衣緣，兀自帶了一些不甘心的顫抖。

    冷雙成投遞拜帖，殷勤問候魚鳴北的傷勢，還提及到遼使對小姐當晚施以援手的感激之情，點滴不露她的懷疑。隨拜帖遞進去的，還有一幅魚鳴北親手所作的畫卷，以及她所聲稱的公子口諭?！霸捣钸€，切勿為念?！?/br>
    明知道這八字是在病重的魚鳴北心頭插刀子，冷雙成還是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不出所料，她獲得了魚鳴北的仇視。

    夜風中，魚鳴北緩緩開了口：“你是女人？”

    只有陷入癡迷中的女人，才能對心上人身邊的寵侍異常警覺，甚至不需要求證。

    冷雙成爽朗應(yīng)是。

    魚鳴北低笑：“果真如此——可是我好不甘心！”

    冷雙成面色沉靜地坐著，也未表現(xiàn)出怎樣的喜悅。

    魚鳴北輕咳兩聲，用雪帕抹去了嘴邊血，緩慢地講述了一個故事?！拔迥昵?，我在北方游學，遇見了木先生。先生教導(dǎo)我課業(yè)，稱我‘年少聰敏，業(yè)成麟角，假以時日，必定聞達于人’，我聽了之后極高興，像是得到天下最寶貴的獎賞一般，努力學習文賦、丹青、音律、舞樂，只求能與先生并肩，得到木派中所有人的承認?！?/br>
    她低頭咳嗽，秀眉不知不覺皺起?！跋壬詭熗街x婉拒了我的追求，我心下凄慘，冒著大雨走到庭外，癡癡迷迷的，撞上了一輛馬車，自那時，我的命運就發(fā)生了變化?！?/br>
    魚鳴北的聲音凄厲了起來：“那天遼西營肅青候來拜訪先生，向先生詢問聚集異族民心的方法，先生答復(fù)‘慈眄’，并未討到肅青候的歡心，彼時我又一頭撞了上去，正好就落在侯爺?shù)氖掷?。他不問我因何而哭，只問我想不想得到永遠不哭的生活。我把心一橫，就跟著他走了?！?/br>
    “侯爺教導(dǎo)我武功，對我嚴苛要求，聲稱若是想獲得，就必須先付出。他為了籠絡(luò)我，答應(yīng)我所有要求，包括將先生擄到軍營，供供奉教頭們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