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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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既然這樣說了,底下群臣也沒法再像先前那樣爭論不休。待等眾臣退朝,端王正要離開,卻又被召去了長春閣。 一進閣子,坐在幾案后的官家便望著他,緩緩道:“你適才是不是有話要說,卻礙于群臣在旁,不能直言?” 端王揖道:“爹爹說的極是,有些話只能私下說,在朝堂之上卻說不得?!?/br> “關(guān)于荊國公主之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如兩派大臣爭論的那樣,若是答應(yīng)則顯得我朝示弱,北遼或許更會野心勃勃,對我朝再下覬覦。但要是拒絕此事,就怕他們趁機開戰(zhàn),邊境上百姓又將流離失所?!倍送躅D了頓,道,“故此臣以為不如虛以委蛇,假意答應(yīng)對方要求,再設(shè)法破壞。這樣十一姐既不會被送去北遼,對方又找不到借口對我朝開戰(zhàn)。” 官家皺了皺眉,“你說的這些朕亦想過,但難就難在如何設(shè)法使北遼成帝最后娶不了荊國……若是行事不當(dāng),反而會招來口舌?!?/br> 端王想了想,試探道:“其實適才在上朝前,皇叔曾與臣談及此事……” “淮南王?”官家一怔,繼而起身作色道,“當(dāng)時朕還未將此事公布,他又是如何知曉北遼提出的要求?” 端王面露難色,低聲道:“其實倒不是皇叔私下打聽來的,而是他在進宮之時就聽到有大臣在悄悄議論,皇叔到了崇政殿前便向臣詢問?!彼姽偌夷樕幊?,連忙道,“其實此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破,爹爹也不必再在意了?;适逡彩顷P(guān)切十一姐,因他知道以十一姐的脾氣,就算爹爹要將她送去北遼,她必定也是死活不愿?!?/br> “他除了問及此事,還說什么了?” “皇叔與臣想的差不多?!倍送豕Ь吹溃八故沁€提出一種方法,能使得對方自己放棄這門聯(lián)姻?!?/br> “哦?”官家頗為意外,挑起眉梢望著端王。端王繼續(xù)道:“皇叔說了,前些年曾奉命出使去過北遼,也見過北遼成帝。此人極其迷信,惜命如金,宮中太醫(yī)國師無數(shù),成天煉制所謂長生丹藥。如果能假意使荊國公主染上疫病,那么即便她已被送上前往北遼的路途,成帝估計也不敢接受,最后還是會將她送回本朝。” 官家有些意外,在他眼里這位皇弟一向玩世不恭,對國家大事也甚不關(guān)心,可眼下想到的這種對策倒也不失機敏。 “這真是淮南王說的?”他還不太相信地問了一句。 端王微笑道:“正是皇叔所言。臣在朝堂上本想說出,可見皇叔本人一言不發(fā),便覺得他必定是不愿讓眾臣都知曉此事,故此臣也沒有將詳細打算講出來?!?/br> 官家緩緩坐下,以手指輕輕叩著書桌,陷入了沉思。 過了許久,才抬頭道:“令謙,你覺得皇叔的建議如何?” 端王道:“雖然也有失敗的危險在內(nèi),但若是北遼真的不肯罷休,非要迫使我們送十一姐去,那么皇叔的法子倒也可以一試。” “但若是消息走漏,北遼那邊更是會以我朝使詐欺騙為理由,大舉發(fā)兵……”官家長嘆一聲,神情疲憊,“朕已經(jīng)不想再看到任何戰(zhàn)爭了……” 端王沉吟片刻,道:“所以臣以為,如果迫不得已真要采取皇叔說的法子,那就必須只能暗中實行,絕不可讓其他臣子得知。再有,爹爹如果先答應(yīng)了北遼,那么在將荊國送去的這段時間內(nèi),我朝也可趁機調(diào)動兵馬。只要北遼敢有所妄動,我們先發(fā)制人,方可遏制他們的勢頭?!?/br> 官家慢慢地點了點頭,“朕雖想盡力避免戰(zhàn)爭,但北遼這匹野狼早就對我朝河北地界窺視已久,此番忽然生事,只怕也是忍耐多時之后的必然舉動。你說的那些打算朕會再權(quán)衡利弊,另外,河北經(jīng)略潘振巍雖然戰(zhàn)功赫赫,但我看他如今是懈怠無為。你要做好準(zhǔn)備,倘若他再處事不利,我或許要派你前去督軍,以免潘黨趁此機會作亂?!?/br> 端王微微一怔,隨即道:“臣謹(jǐn)遵圣命。” 官家靜默了下來,他等了一會兒,見官家微微闔著雙目倚坐在椅子上,便輕聲道:“爹爹近日過于勞累,應(yīng)該保重龍體,既然事情已經(jīng)言畢,臣就不打攪爹爹休息了?!闭f罷,便想告辭離去。 然而官家卻忽又閉著眼睛問道:“之前白光寺被劫的人你可有查到下落?” 端王的眼神變化了一下,很快歉疚道:“臣目前還沒有頭緒……” 官家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既然如此,最近事情繁多冗雜,那件事可以先放一放,不必再一直追查了。” “……是?!倍送醯吐晳?yīng)答,“爹爹還有何吩咐?” 官家本說沒有,可過了一瞬又不經(jīng)意地問道:“最近九郎怎么樣?” “他……還是與以往沒什么區(qū)別?!倍送鯗睾偷溃罢f來爹爹不是本打算要在他及冠之時予以封王的嗎?后來倒是不聽爹爹提及此事了?!?/br> 官家想起之前的一些爭端,心中猶有不悅,“哼,那要看他自己的言行了。倘若還是像先前那樣固執(zhí)桀驁,那封王之事也就此作罷,朕看他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 端王喟嘆了一下,輕聲道:“爹爹,臣倒不是這樣想的……” ****** 從長春閣出來后,端王才上坐輦,遠處便有兩列內(nèi)侍抬著乘輿匆匆趕來??茨浅溯浀娜A美精致,他便知是荊國公主到來。果然荊國公主下來后甚至都沒跟他招呼一聲,便神色驚惶地急急忙忙奔進大門,想必是得知了北遼的非分要求,來向官家探聽求情了。 他沒再停留,吩咐隨從徑直去往凝和宮。 九郎亦得知了此事,一見他到來,便問起朝堂上的情形。端王將當(dāng)時情景轉(zhuǎn)述一遍,九郎不由皺眉,“我聽說十一姐已經(jīng)去找爹爹了,想來是要竭力抗?fàn)幜?。我只?dān)心她太過焦躁,反而將爹爹觸怒。” “爹爹確實疲憊不堪,但你放心,此事并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br> 九郎見端王似乎胸有成竹,便問道:“是已經(jīng)有了對策?” 端王思忖了一下,坐在他近前,“我此番過來,就是為了這事……”說罷,便將淮南王的提議簡略說了一下,又道,“爹爹若是采納皇叔的建議,在答應(yīng)和親之后,必定會暗中征調(diào)兵馬。到時候我很可能會被調(diào)遣出京,你要早作準(zhǔn)備?!?/br> 九郎眉心一蹙,沒有考慮自己的事情,反而問道:“五哥也贊同皇叔的建議?” “你是覺得有些冒險?”端王道,“聽來可能是有些過于兒戲,可北遼顯然是想找個借口出兵侵占我朝土地罷了。與其讓他們得到荊國公主,還不如保全了她,又能趁著這個時間暗中布置,到時候就算他們要開戰(zhàn),我們這邊也不會毫無防范?!?/br> “皇叔的這個想法,是在崇政殿上朝前對你說起的?”他注視著端王,目光明利。 端王怔了怔,道:“正是,當(dāng)時群臣都在殿外等候,皇叔到來之后便將我引至一旁,隨后說起了此事。” 九郎的神色有些異樣,緩緩道:“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他就已經(jīng)想出了這樣的對策?” 第八十三章永日綠陰庭院靜 端王稍一蹙眉,“怎么?你的意思是……他或許在此之前就知道了此事?” “總覺得他這計策來得有些突然……”九郎心中雖有懷疑,但未經(jīng)證實的事也不能就此下斷定,因問道,“爹爹是否同意了皇叔的建議?” 端王搖了搖頭,道:“皇叔的計策也是險招,爹爹應(yīng)該不會立即就下決定。但不管如何,局勢已如緊繃之弦,稍有不慎就會引發(fā)禍患。不知嬢嬢的壽辰還能否如期慶賀,但愿到那時能有個萬全之策……” 九郎想到馮勉之前還曾建議他在太后壽辰時向之求情,可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倘若北遼之事得不到妥善處理,只怕連壽宴都無暇舉辦,更遑論談及其他事情了。 一念及雙澄,便又向端王詢問她的近況。 端王微微一笑,“我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也不敢多去,但聽說她在那兒過得還好。只不過……”他頓了頓,又轉(zhuǎn)換了口氣道,“終日不能與心中思念之人相見,恐怕也是孤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