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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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席間可能還有十幾歲的姑娘家,正在受俏的年紀(jì),不大吃這些葷腥兒的,又預(yù)備了幾個清淡菜蔬,四個冷的是菠菜豆腐、紅油頭菜、姜汁皮蛋并酥炸的鴨架子。 又趕著做了四樣糕餅,菱粉糕、藕粉糕并雞油卷兒、鵝油卷兒,那菱粉藕粉都是家常預(yù)備的,雞油鵝油都是現(xiàn)從大菜里濾出來的,也不費銀錢,又好吃香甜,若是有親朋好友帶著孩子來串門子,也好哄他們吃些。 大姐兒一個在廚房了忙活了半夜,都預(yù)備下了,在圍裙上抹了手,心里好生奇怪,怎么今兒好久沒見三郎來纏她,他們小公母兩個新婚燕爾的,平日里丈夫見沒人的時候便要起一會子膩,今兒倒新鮮…… 正想著,就聽見院門響,隔著窗戶紙一瞧,是三郎扛著油桶進來,連忙打了簾子迎進來笑道:“你這會子跑出去做什么呢?唬了我一跳,正在廚房里預(yù)備年飯,竟不曾聽見你幾時出去的?!?/br> 三郎笑道:“我娘為人儉省些,家里從來不多預(yù)備油鹽,我想著你要預(yù)備這好些年菜,又有許多煎炒之物,一時油不夠了,總?cè)柲镉?,怕她說你不儉省,又要受氣,不如咱們置辦了來,倒也省得一場口舌?!?/br> 正說中了碧霞奴的心思,撲哧兒一樂道:“你倒心細,我今兒原想著叫你出去辦了來的,只怕明兒就是除夕,沒地方兒淘換去,誰知你竟有法子辦了來?!?/br> 三郎笑道:“可不是么,尋常買賣鋪戶早就關(guān)張了的,我現(xiàn)去拍了屠戶家的門,因為原先農(nóng)忙的時候兒曾經(jīng)幫過他家?guī)准?,我們倒是有些交情的,人家也正預(yù)備年菜,倒饒了我一桶油,比市面兒上賤些個,我瞧著成色也好,你瞧瞧可使得么?” 喬姐兒見丈夫恁般上心,心里也喜歡,連忙接在手中瞧了,果然是現(xiàn)熬的,黃澄澄瞧著就勾人,因笑道:“這果然是好的,人家不虧心,不知道他家里有大娘子沒有,若有時,我送一條香羅帕做謝禮也罷了。” 三郎點頭,一面往廚房里踅摸吃食,見肘子已經(jīng)醬好了,正晾著,隨手撿了一塊吃了,喬姐兒連忙攔住了道:“快別動,仔細夜里存住了克化不動,明兒鬧一天呢,難道還沒有你吃的?” 說著,又撿了一塊藕粉糕送在三郎嘴里,一面笑道:“這是棗泥兒餡兒的,你就著吃了,就不怕克化不動了?!比晒痪椭滔寂稚铣粤税雺K,故意笑道:“這就吃不了了?!?/br> 碧霞奴知道丈夫是哄她與自己同吃一塊糕,因方才瞧見上房和東屋都吹了燈,便不理論,也將那剩下的半塊吃了。 一宿無話,到了第二日除夕,家家戶戶貼門神換春聯(lián)兒,那張四郎照例要謅一謅掉書袋子,胡亂吟了兩句貼在門上,無非是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老生常談,一面又想橫批,王氏因笑道:“就是開門大吉也使得?!?/br> 四郎搖晃著腦袋跟撥浪鼓似的,連聲道:“斯文掃地,斯文掃地……”給王氏一口啐在臉上。一面招呼三郎過來寫了,只因那張四郎雖然在學(xué)里,字跡卻是從未練的工整,狗爬一般上不得高臺盤。 三郎無法,只得在堂屋上寫了,一面隨手寫了個橫批“內(nèi)圣外王”,貼了出去。四郎見了因說道:“這個橫批寫得好,難為三哥哥怎么想起來。” 三郎聽了苦笑道:“你這小廝兒白念了這些年的書,正經(jīng)明兒下場,連趙錢孫李還忘了呢?!闭f的四郎不言語,趕著貼了。 碧霞奴在小廚房里頭冷眼旁觀著,心里卻是好生奇怪,往常三郎倒是與自己提過,連個童生試也沒下場考一考,把機會都讓與了弟弟,原想著他是粗通文墨的,倒不知胸中竟有這般丘壑…… 正想著,忽見三郎打簾子進來,臉上一紅道:“大天白日的,你進來做什么,五姐瞧見了又要說些笑話兒?!?/br> 三郎笑道:“你早起梳洗費事,又忙了這半日,咱們一句話兒都沒說,我剛貼了對子,就來瞧瞧你忙什么。” 碧霞奴聽他提起對子來,因笑道:“你那橫批兒寫得倒好,把個俗聯(lián)襯得雅了,難為你竟知道這話?!?/br> 三郎聽了渾不在意笑道:“這不值什么,終究我也不大通,不過胡亂寫了,與四郎發(fā)發(fā)兆,若是真能中了一個黌門秀士,豈不是給咱家改換門庭,這也是娘多年心事?!?/br> 夫妻兩個說了會子話就散了,到了晚間擺開席面兒,因為家里人丁單薄,也不分男桌女桌,一家子親親熱熱坐了,碧霞奴并不敢坐,只在席間伺候杯盤,添飯布菜,守了歲,一家子散了,自己收拾了殘羹冷炙,方下廚胡亂吃了一碗茶泡飯。 與三郎歇下時,隔著窗欞紙只見外頭烏漆墨黑的一片,夫妻兩個一處歇宿的日子多了,便不似先前那般端著,自然而然靠近三郎懷里,三郎樂得溫香軟玉抱個滿懷,一面笑道:“今兒生受了姐兒了?!?/br> 碧霞奴搖頭兒道:“婆母含辛茹苦拉扯你們長這么大了,便是對我有了恩,再說哪個媳婦子不預(yù)備年菜呢,又不是單單只苦了我一個,只是今兒做的時辰久了些,你不說還好,一說倒覺得脖子怪酸的?!?/br> 三郎聽了,連忙扶著碧霞奴伏在枕上,一面笑道:“既然恁的,我與你按一按?!北滔寂駜寒?dāng)真覺得乏了,也不與他客氣,真?zhèn)€伏在枕邊,伸手將自己的頭發(fā)挽在一旁,那張三郎伸手捉了婦人的粉頸,動作輕柔拿捏起來。 哪消一會子,碧霞奴倒是覺得十分舒服受用,因笑道:“哪里學(xué)來的手藝,倒會伺候人的?!比尚Φ溃骸巴绽锬旯?jié)時也去澡堂子里泡一泡解乏,那里頭的小伙計兒好手段,我因覺得有趣兒,便記了手法兒,回家來自己也常按按脖子,只是背上夠不著,今兒卻偏了你了?!?/br> 一面說著,又解了渾家的寢衣,伸手往她雪背之上輕輕按摩著,碧霞奴當(dāng)真覺著渾身的勞乏都消解了,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 那張三郎借著月光,見渾家脫了寢衣,背上只有大紅肚兜兒上頭的兩條緞帶打了個蝴蝶結(jié),越發(fā)顯得肌膚勝雪,手上便不規(guī)矩了,只管在渾家身子上頭亂摸起來。 ☆、第56章 冒昧提親丟顏面 碧霞奴天生怕癢,原本睡迷了的,給他一摸又醒了,一面低聲嬌笑道:“做什么?快別鬧,怪癢的……” 三郎見渾家嬌媚,心中如何不愛?摟了婦人就要求歡,唬得碧霞奴縮進棉被里頭低聲道:“我的哥哥兒,你當(dāng)誰都跟你妹子一般橫針不拈豎線不動的么?明兒還要生受我一天,良人,饒我罷……” 張三郎見渾家這般楚楚可憐的求饒,心腸早已軟了,連忙放了她,一面也進了被窩里頭,摟了婦人笑道:“說的好可憐見的,今兒的暫且記在賬上罷了,眼見也要鬧到四更去了,咱們早歇了吧?!狈蚱迌蓚€方才交頸而眠。 到了第二日初一,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來拜年的,多半都是些不常走動的三姑六婆,那張老爹原是家中獨苗,幾個姐妹都嫁到外鄉(xiāng)了,除卻當(dāng)日發(fā)喪時候回來過一回,尋常并不回門的,倒有些老街舊鄰,知道三郎頭年娶親,都憋著來瞧瞧新媳婦兒。 碧霞奴自是個要強的性子,雖然昨兒鬧了半夜,今日依然侵晨就起來,洗了頭發(fā),蘸著燈油柿漆,篦的油光水滑的挽了一個髻兒,把親娘留下的頭面挑了一件垂珠金鳳釵斜插在鬢邊,穿了大紅穿花蝴蝶襖兒。 那飛蝶撲花兒的花樣子是她自己繡上去的,花心兒都是用五彩米珠兒攢的,蝴蝶兒頭上用金線挑出來,頂上穿了兩顆米珠兒,走動起來顫巍巍的,莫說是鄉(xiāng)下,就是高顯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件來。 底下配的水綠遍地金百褶裙子,裙角兒上頭繡著團花朵朵,腰間系著五彩絲絳,一根一根絡(luò)子打上去的,遠遠瞧了,霓虹閃爍一般。 一雙周正金蓮,踩的是粉底兒高幫兒紅緞面兒繡鞋,鞋面兒上繡的是鴛鴦戲水圖樣兒,做的真切,一鴛一鴦分為一對,底下那碧青色線繡的水波紋兒,行動起來好似真有一對兒鴛鴦游動,負著碧霞奴走動一般。 那張三郎瞧見了碧霞奴這樣打扮,因贊嘆笑道:“你莫要走遠了。”碧霞奴正梳妝,又不知丈夫為什么無緣無故冒出這么一句來,因撲哧兒一樂道:“我一個新媳婦子,自然只在堂客席上應(yīng)酬,難道還能跑出門外去不成么?” 三郎道:“那倒不是,只是見你這一身行頭,遠遠的好像是個仙女兒模樣,只怕我一眼沒看緊,就給你白日飛升去了呢。” 說的碧霞奴掩面而笑,夫妻正說笑,前頭王氏早就過來張羅道:“老三家的,堂客們都到了,嬸子大娘們都吵著要見見新媳婦子呢,快隨了我來?!?/br> 碧霞奴聽了無法,只得“噯”了一聲,打簾子出去了。到了前頭支應(yīng)一陣,屯里人何曾見過這般云鬢花顏的女子,天上掉下來的一般,都爭著拉了手兒一處說話兒。 碧霞奴雖然生得漂亮,怎奈年幼失怙,為人處事難免小心,倒不似一般美貌女子恁般驕縱,好溫克性兒,說了幾句話兒,哄得那些嬸子大娘們只說王氏養(yǎng)兒得濟,娶了一個金娘子在房里。 那王氏面上十分得意,教碧霞奴招呼堂客,自己卻拉了席上一個老mama子出來,往上房屋中吃茶,原是小張莊兒的官媒婆子,夫家姓夏,人都叫她夏婆子。 王氏與她倒了茶來,兩個坐在炕上吃茶,因笑道:“前兒嬸子給我提的那些后生里頭,我和閨女商量了,都覺得那何捕頭何大郎是個好的,如今過了年閨女也話說兒就十五了,還要偏勞她嬸子給費費心,說下這一門親來,也了解了我老身的一個心愿了?!?/br> 那夏婆子上了炕就踅摸吃的,見桌上一盤瓜子兒,連忙抓了兩把在手里嗑了起來,嗑了幾個方才笑道:“不是我攔著大娘高興,只是勸閨女還是說別家兒吧,何家是不中用的了?!?/br> 把王氏唬了一跳,連忙拉了她問個究竟,原來那何大郎自從斷弦以來,因為家道殷實,身上又穿著官衣兒,在衙門口兒也得煙兒抽,是縣尉老爺座下第一等的能員干吏,整個兒高顯縣城里的官媒婆子都嚷嚷動了,憋著勁要給他說一房續(xù)弦的。 先前派了人往喬家求婚了好幾次,都給二姐兒拒了,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頭便不上心,無奈那些官媒婆子成日里踢破了門檻子,那何大郎又不好把心事對別人講,只怕人家笑話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倒會癡情,只在一棵樹上吊死,只得裝腔作勢也偶爾相相親。 這夏婆子就只當(dāng)他心意回轉(zhuǎn)過來,不再戀著二姐兒了,才又說了張家的五姑娘,誰知自從何大郎的女兒歡姐兒認(rèn)下喬二姑娘做了干娘,他自以為得計,想著只怕二姑娘如今大了,又沒處安身,再求一求三郎和他渾家去勸和勸和,或許就能成事,所以近日媒婆子再去提親的一概不見,挑明了只求喬家的女兒。 王氏聽了夏婆子一番說辭,知道事情也回轉(zhuǎn)不來,只得嘆息,誰知那張五姐倒是眼尖,只因王氏對她提過說親之事,在堂客席上就冷眼旁觀著有哪些媒婆子過來拜年吃酒,一眼瞅見母親拉了那夏婆子進屋。 女孩兒家哪有不關(guān)心自己婚事的?連忙躡手躡腳的跟進了后院兒,躲在母親正房的窗根兒底下聽賊話兒,不想正聽見那何大郎只愛喬家二姐兒,真氣了一個三尸神暴跳五靈豪氣飛空,怎么他們喬家的女孩兒就個個兒都招人喜歡,自己就到處人嫌狗不理的…… 這廂王氏送了夏婆子回堂客席上吃些酒飯,自己回了后院兒來在繡房門首處,想著如何對那張五姐說起這件事,只怕那孩子驕縱,又要哭鬧一回。只得堆了笑臉兒下來推門進去。 見五姐早已哭得滿面淚痕倒在炕上,倒是唬了一跳,連忙過來推她道:“好孩子,快別哭,是誰給你氣受呢?大節(jié)下的你這是做什么……” 那張五姐悶了被窩哭道:“她喬家的女孩兒都是天上的仙女兒,我們是爛泥扶不上墻的了!如今她家大姑娘是我嫂子,我也不敢和她比,原是拾鞋也不配的,那二姑娘也無非顏色好些,我瞧著品格兒也是個掐尖兒要強的,與我一般,為什么處處要我的強!” 王氏聽了這話嘆道:“好孩子,這事兒與親家小姐不相干的,人家那心事都是幾年前種下的,一則夏婆子那老貨沒與我說清楚,二來也是為娘的太急躁了些,沒問清楚始末緣由就冒然給你提了,幸而沒有旁人知道,還不想干的,與你名聲上頭也沒妨礙,既然沒緣分兒,咱們再瞧著罷咧,過了年給你說個好的?!?/br> 張五姐吃了這一回暗虧,丟了臉面,自此再不肯提起說親之事,王氏要圖個聘禮錢只是不能如愿,又不好強著閨女,只得暗氣暗憋的,這是后話。 忙了一日,官客席堂客席的賓客漸漸的散了,丟下一地的雞骨鴨翅瓜子兒皮,王氏和五姐沒瞧見一般,早早兒躲進后院兒歇下了,那張四郎更甭提,吃醉了酒胡亂吟些詩詞歌賦,沒有一半兒是記得瓷實的。 喬姐兒和三郎是念過書的人,聽見了只得強忍住笑,大姐兒教三郎扶了四郎回去歇下,自己拿著掃帚將兩邊的席面兒拾掇了,收下了折籮,先前做女孩兒時最是干凈的,這樣別人吃過的東西再不肯動一星半點兒,只是如今見夫家欠了外債,也少不得將自己的脾性兒改一改,收下來的湯水留著明兒一早下面吃。 端了往小廚房正忙活著,就聽見外頭有小孩子嬉笑之聲,倒把喬姐兒唬了一跳,心說莫不是哪家親友的孩子忘了領(lǐng)走,留在自家了,怎的這般粗心?連忙在圍裙上抹了抹手出去瞧。 但見竟是三郎領(lǐng)著歡姐兒正來找她,碧霞奴見了連忙上前接住了抱起來哄著,一面問三郎道:“方才官客席上何捕頭來了么?怎么吃了酒倒把個大姑娘丟下不管了。” 說著又瞧歡姐兒,但見活潑潑的不像嚇著了模樣。那張三郎笑道:“明兒初二,各家媳婦子都是要回門的,何大哥也要往先頭大嫂子家里走走,只因姐兒的外祖父母都年邁多病,見了面彼此傷心,往年大哥都不曾帶了姐兒去,寄在衙門口兒里怪冷清的,方才與我說起此事,托我們看顧一天,我想著她和二姐兒倒好,就留下了?!?/br> 碧霞奴知道那何大郎還不曾死心,只打定主意求了自家妹子在房里,幾次三番探問二姐兒,都不肯點頭,只怕是心里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如今丈夫既然答應(yīng)下來,也只好留下再說,因哄著歡姐兒笑道:“既然恁的,姐兒和我睡吧?” 歡姐兒素來與碧霞奴姐妹親近,聽見這話如何不依?連忙伸手摟住了喬姐兒的粉頸磨蹭起來,一面笑道:“和嬸子睡!” 張三郎見自己替朋友兜攬事情,竟把個如花似玉的渾家讓與這小奶娃兒受用,只得苦笑了一聲,見歡姐兒年小不理論,伸手就拉了喬姐兒的手?jǐn)n在袖子里摸索著。 碧霞奴含嗔瞟了他一眼,甩了手笑道:“你去兄弟屋里睡吧,明兒早起還要回門呢?!?/br> ☆、第57章 存歹心說破姻緣 到了第二日,三郎夫妻兩口子早早兒起來預(yù)備了幾色禮物,碧霞奴服侍婆母小叔子小姑子吃了早飯,兩個抱了歡姐兒正要回門,忽然聽見外頭打門的聲音,開門一瞧,竟是三仙姑帶了喬二姑娘過來。 大姐兒見了倒是吃了一驚,問了好連忙拉了二姑娘道:“你沒等我回去,怎么自個兒先來了,莫不是在家時淘氣,給仙姑做禍了不成?” 不等二姐兒說,那三仙姑先笑道:“瞧三奶奶說的,二姑娘在老身家里很妥當(dāng),再不是從前小兒女之態(tài)了,這幾日照著三奶奶留下的花樣子,很繡了幾幅活計呢,就連廚房里的營生也漸漸的沾手了,是個上進的孩子?!?/br> 喬姐兒聽了方才放心,笑道:“是您老會調(diào)理人兒?!庇謫柖媚锏溃骸凹热豁サ?,你怎么不等我家來,倒先纏著仙姑跑來了?” 那三仙姑接茬兒笑道:“是我老身在家呆不住,家里地方兒窄,昨兒大節(jié)下的就我們娘們兒在家,怪冷清的,所以不等你們回門,先來拜年了?!?/br> 又拉了喬姐兒的手低低的聲音說道:“我恍惚聽見前兒你回門子,沒去秀才第,那婆娘聽見了不依,在家罵罵咧咧了一日,只喊心口疼,你出了門子是無法了,只要嚷嚷著去告了二姐兒忤逆不孝呢,我怕你今兒再不回去,防著那婆娘鬧到我們家,就先來個金蟬脫殼之計,如今在小張莊兒里,你婆家是個首戶,她自然不敢來的?!?/br> 喬姐兒原知道當(dāng)日自己出閣,丈夫有何捕頭幫襯著奪了箱籠和妹子出來,便有些不妥,卻沒想到那婦人這般歹毒,自己給他們母子出了十來年的力,掙了一份家私?jīng)]有一千也有五百,如今只剩下一個小meimei,她還要奪了去,不過幾十兩銀子的聘禮,都不肯放手…… 抬眼看那喬二姑娘,沒事兒人一般,笑嘻嘻的,見她jiejie有些秀眉微蹙,反而過來勸她道:“好jiejie,我都不怕,你怕的什么?那婆娘與我斯抬斯敬的便罷了,若是鬧出來,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呢?!?/br> 仙姑聽了笑道:“了不得,這幾日在我身邊恁般乖巧,都是妝出來哄我的,原來還是這么個潑辣的性子,再不收斂些可怎么好,將來說不上人家兒了?!倍媚锫犚娀槭?,才紅了臉把頭低了,眾人笑了一回。 那王氏和張五姐見親家小姐來了,只得喬模喬樣迎了出來,妝了歡天喜地的樣子,一面rou疼又要留飯,張四郎上不得臺面兒,躲回東屋里去了不出來,只等開飯時候自有母親送過來。 喬二姑娘自然是跟著大姐兒到新房坐著,三郎和王氏陪著仙姑往上房屋說話兒。二姑娘一打簾子進來,就瞧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兒坐在炕上正踢腿兒,見了她咋呼著小rou手兒笑道:“娘!” 二姑娘尋常時候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這會子給歡姐兒叫的倒是紅了臉,一面又歡喜在此處遇上她,待要過去抱起來,又給她叫娘叫得臊了,把臉一紅,回頭問jiejie道:“這大姑娘如何在這里?是來拜年的么……” 碧霞奴知道妹子臊了,連忙上了抱起了歡姐兒在懷里顛著哄,一面笑道:“今兒都是外嫁女兒回門的日子,她父親只怕岳家見了彼此傷心,不曾帶了去,養(yǎng)在我們這里幾日,可巧給你撞見了?!?/br> 歡姐兒一面摟了碧霞奴的粉頸磨蹭,只把眼睛瞧二姐兒,嘬著手指眨巴眨巴大眼睛問道:“娘怎么不認(rèn)我了?” 喬二姑娘到底狠不下心來,只得上前來接在懷里笑道:“好精細的小人兒,說的可憐見的,我都心軟了,明兒不許這么叫,給人聽見了不好?!?/br> 歡姐兒見二姑娘抱她,知道是喜歡的意思,連忙趴在姑娘的香肩之上不肯動,踢著腿兒道:“叫干娘,行嗎?” 二姐兒無法,只得哎喲了一聲,對著她jiejie笑道:“哪里來的這個小人精兒……”姐妹正說笑,忽見那張五姐撞了進來,一面對她嫂子笑道:“給親家小姐燉了茶來,嫂子也吃一杯?!?/br> 碧霞奴姐妹見了趕忙道謝,一面心下好生奇怪,平日里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兒,何時這般有眼色了? 原來那張五姐給何大郎拒了婚事,心里正在不忿,忽見三郎收了何歡姐兒在家,便猜出了幾分,又聽見哥哥嫂子在廚房里商議,帶了歡姐兒回門,討一討喬二姑娘的喜,便知道二姐兒原本不樂意,是要借著這小奶娃兒哄她,等兩個情份深了時再說出歡姐兒的出處來,只怕二姑娘由憐生愛,竟允婚了也未可知…… 五姐原本與那何大郎素未謀面,無冤無仇的,只是說親上頭壓了她的心氣兒,心里便存了一個歹意,如今得了這個把柄,一門兒心思就要攪黃了此事,才現(xiàn)在她眼里呢。 如今趁著送茶的功夫兒進來,見那歡姐兒正趴在二姑娘肩上逗她說笑,便也臉上堆了笑過來,逗著歡姐兒笑道:“這小人兒倒是個自來熟,不怕人的,也怨不得,捕頭家的姑娘到底膽子大一些也是有的?!?/br> 一句話就叫喬二姑娘變了臉色,把她jiejie瞧了一眼,大姐兒知道不好,連忙上前來接了歡姐兒抱在懷里,有些尷尬笑道:“還沒對你說,這是你姐夫昔年一個同窗家的姑娘?!?/br> 張五姐又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道:“就是當(dāng)日嫂子出門子的時候幫過咱們家一把的那個何捕頭吧?” 二姐兒臉上就不大好看了,也不理大姐兒,也不瞧歡姐兒,身子一扭往炕上悶悶的坐了。 碧霞奴見小姑子只會壞事,又怕妹子誤會自己是伙著丈夫要哄了她嫁出去的,如今五姐在這里,又不好解釋,正著急,忽見三郎打簾子進來,見了五姐道:“仙姑來家,你一個姑娘家正好相陪,娘找了你半日,怎的不去,倒在這里混鉆,親家小姐好容易來了,叫她們姐兒兩個說話兒,你去燉茶來吃。” 說著,拿眼一瞪,五姐兀自軟了,只得低了頭跑出去。三郎一面接過碧霞奴手中的歡姐兒笑道:“叔兒帶你買炮仗去?” 歡姐兒雖然年小,自小兒沒了娘,倒會看別人家眼色的,雖不知道為什么,卻瞧出二姑娘不高興,因點了點頭,張著手兒給三郎抱了過去,這廂夫妻兩個對個眼色,碧霞奴便知三郎在外頭聽見了,進來給自己解圍的,點了點頭,三郎抱了歡姐兒出去。 碧霞奴因上前來挨著她妹子坐了,想著怎么開口勸她,還沒起話頭兒,就見二姑娘滿面淚痕說道:“jiejie要是嫌我,就把我打發(fā)了也罷了,左右都是要去的,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 喬姐兒自幼和妹子相依為命,如何聽得了這話,也跟著眼圈兒一紅,拉了二姑娘的手柔聲說道:“你是個明白人,咱們姐妹兩個互相扶持著長這么大了,難道我是那樣不管不顧把你往外推的人么?就是我有這個心,你姐夫是甚等樣人你也是知道的,豈能容我到今日。 那何捕頭有意叫他家大姑娘來親近你想來不假,我們也都有些風(fēng)色落在眼內(nèi),只是人家沒說破,只說求著我們看孩子,我和三哥能有今日又多有借重他幫襯,怎么好意思說不幫著帶歡姐兒呢……好meimei,你且放心,你若是不樂意,我和你姐夫斷不會做那牛不吃水強按頭的道理就是了。” 二姑娘委屈了一陣,待要說jiejie,自有代了母職把自己拉扯這么大了,如何開得了口,待要埋怨姐夫,又是jiejie心愛的,說了他豈不是傷了jiejie的心思,想來想去倒不好說什么,只得恨恨的罵了那何捕頭道:“也是個沒氣性的,你要怎么樣就沖我來,只會拿小孩子作伐子,叫我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