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蔽业卣f。

    他發(fā)覺是我的聲音，頓時猛地一抬頭，見到我的那一刻整張臉一臉的驚喜。他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太過慌張，手里的資料散落了一地。我很少見到他如此驚慌的模樣。

    我于是也走過去蹲下身幫他一起收拾，我們靜靜地收拾完排好順序放在桌面上之后，他突然一把摟住我然后說：“真開心又能在這里看到你，勝男你是想通了嗎？”

    他的懷抱還是那么熟悉，他身上的香水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味道。只是，我們的心，卻不似從前那么貼近了。

    “我，我其實是來辦離職手續(xù)的。要找新的工作，離職手續(xù)沒辦不怎么方便?！蔽覜]有回應(yīng)他的擁抱，甚至說出了更殘忍的事實。

    我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他放開了我，不可置信地說：“公司的情況已經(jīng)慢慢好轉(zhuǎn)起來，你在我最難的時候都沒有放棄過公司，在這時候你卻要放棄了嗎？”

    這樣的他，這樣的質(zhì)問，讓我心如刀絞。是，這公司每一處都有我的心血，都有我和他曾經(jīng)不懈奮斗、加班加點所留下的血汗，可是……感情回不去了，再在一起相處，不是對彼此內(nèi)心的一種折磨嗎？

    難道已知了悲劇的結(jié)果，還要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地一直走下去，不見棺材不落淚么？我心里有個聲音在不停sayno。

    “嗯。希望公司以后越來越好。這里，就像是我們的另一個孩子，我相信你會是最好的領(lǐng)導(dǎo)人?！蔽业卣f道，心也又一次被撕碎。

    他愣了一下，緩緩注視著我的眼睛，他輕輕地說：“別走，好么？勝男，我愛你。”

    這句情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時候我想聽，他都沒有說出口?？墒侨缃瘛f愛，又能怎么樣呢。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回應(yīng)。因為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都不會是他想聽的了。

    “勝男，孩子既然已經(jīng)失去了，我們還是可以像從前一樣，一邊相愛一邊工作，一起把我們的事業(yè)經(jīng)營得更好。我知道你一直想買房，我已經(jīng)在給你物色合適的房源，再過一段時間錢有富余的時候我會第一時間給你買房，讓你在c城定居。咱倆還年輕，只要我們一直相愛，以后還會再有孩子。勝男，只要不放手，我們的愛情還會回來的。我不想和你分開，更不想在你為我受了這么大的傷之后，我們依然分開。如果一切的結(jié)果只是為了分開，那中間的過程一點意義都沒有。你說呢？”他知道我的心某些程度上已經(jīng)死去，所以開始給我編造美好的憧憬，想重燃我的熱情。

    可是，我即便想要房子，我更想要自己賺錢買的房子。我即便想要愛情，我也渴望的是皆大歡喜的愛情。我要的是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磊磊落落的感情，這樣無疾而終的戀情，就算過程再美，結(jié)局不堪又有何意義。更何況，傷過的心，打過的胎，哪有可能再次復(fù)原。就算重新開始，無非也是舊傷添上新傷，最終把彼此的愛情推向毀滅，剝奪所有美好的人性，最后只剩下兩兩相厭的結(jié)局，抑或是死生不復(fù)相見的輪回而已。

    我搖了搖頭，我說：“我們之間沒必要再說這些了。如果回得去，你即便傾家蕩產(chǎn)我也愿意跟隨。但是我們回不去，你即使家財萬貫我也不愿意屈就自己。我一直如此卑微地愛著你，我想現(xiàn)在，是我應(yīng)該找回自我的時候了。曲歌，別留戀，別惋惜。咱們之間的愛情，一直門不當(dāng)戶不對。但是我相信，假如有一天我能夠到達(dá)我想要的高度，我想我那時候要找的男人，一定不會遜色于你?！?/br>
    他望著我，久久，無言。

    “呵呵，或許我最愛你的地方，就是你那一顆既卑微又高傲、不愿妥協(xié)不愿屈就的心。”他說完，釋然地笑了笑，松開了手，回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然后，輕輕地說：“好，那我們來談?wù)勀汶x職的事情。”

    那一刻，我明白，他已經(jīng)懂我的意思了，他也已經(jīng)懂我的決絕了。也就是說，他釋然了，也放手了。我們之間，又一次達(dá)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平衡。

    其實我明白，他本就不是一個會苦苦糾纏的男人。他一直愛得理智，清醒自知。這樣的男人，他會愛的，也一定是找到了自我的女人。

    我們開始就事論事地談起了我離職的事宜，因為那10萬元錢的緣故，我執(zhí)意不要之前欠下的工資。他卻執(zhí)意要給我，并且我這幾個月沒有上班，他也把我的工資一分不少地補發(fā)給我。我推脫，他便說：“拿去吧，以后要用錢的地方多著。況且，以后我也沒有這么堂堂正正的理由給你錢用了?！?/br>
    那一刻，我們相視，苦澀一笑。千言萬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把他最后的愛一一收下，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心情走出了他的辦公室，沒有回頭。

    ☆、第四十三章 默契

    這之后的幾天，我們像達(dá)成了某種默契一般，不再聯(lián)系，不再眷戀往昔，給彼此時間和空間去放下我們的那一段曾經(jīng)。

    他不再聯(lián)系我了，不見面，不打電話，不發(fā)短信。一切，都讓人覺得特別不習(xí)慣?？墒且磺校妓坪跏亲叩侥奥返谋厝?。

    手機不會再響起了，偶爾接收到的短信也都是來自陳珂或者10086，每天睜開眼，習(xí)慣性地拿起手機，感受到的確是nongnong的失落。每天睡覺，再也沒有他的“晚安”相伴，心空得不成樣子。午夜里的煎熬與寂寞，夜夜侵蝕著我的心。當(dāng)心疼得發(fā)緊的時候，我只能蒙著被子放聲大哭。

    我想，或許有些情侶選擇在一起未必是因為他們足夠相愛，而是因為，他們害怕分開。能夠承受失戀并且不在短時間里尋找新歡的人，都是愛情中的強者。失戀的感覺，抓心撓肝，在午夜時如同魔鬼，不是一般人能夠咬牙承受的。

    辭職事宜辦好后，我開始在網(wǎng)上投遞簡歷，瀏覽了一家一家公司和網(wǎng)頁信息，卻有一種迷茫的心情，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繼續(xù)投身汽車行業(yè)，還是應(yīng)該換一種其他性質(zhì)的公司。我該從什么職位做起，該如何給自己一個準(zhǔn)確的定位。

    失戀的痛苦與求職的困惑同時在我的心中彌漫開來，這種感覺，壓抑得讓人覺得窒息。

    我正惆悵不已的時候，陳珂給我打來了電話，她問我：“勝男，你在干嘛呢？”

    “在家上網(wǎng)呢?！蔽艺f。

    “出來一起玩，我來接你。”她說。

    “啊？你今天不上班嗎？”我問道。

    “上班呢，不過現(xiàn)在也不忙，所以翹班了。凱哥約我一起去打桌球，我不想單獨和他見面，所以你陪著我，正好你也無聊?！标愮嬖陔娫捘穷^笑著說道。

    “看來凱哥還真是對你上心了。你不考慮一下嗎？”我笑著問道。

    “當(dāng)哥們還行，談戀愛就算了吧，我現(xiàn)在哪有什么心思談戀愛?！标愮嫘Φ?。

    “好吧，那一會兒見面說，我洗個澡換下衣服?！?/br>
    和陳珂約定好后，我便趕緊洗澡然后換好衣服，等我差不多收拾好的時候，她便已經(jīng)過來了。我下了樓，坐上她的車，便和她一起去了她和凱哥約見的桌球館。

    沒想到，凱哥也不是一個人，顧永源居然也在現(xiàn)場。見我們過來，凱哥笑道：“就料到你肯定不會一個人過來，所以，我把king也找過來了。”

    顧永源穿著一身休閑的商務(wù)裝，酷酷地站在那里，對著我們兩做了一個帥氣的手勢，然后喊道：“男人婆，你過來和我打，讓凱哥陪著冷美人。”

    “冷美人？”陳珂聽到顧永源這么喊她之后，詫異地扭頭問道。

    顧永源狡黠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凱哥笑著說：“king給你取的外號，說你又冷又美?！?/br>
    陳珂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說：“哪有，我怎么沒覺得?！?/br>
    “還沒有呢！像一座冰山，都快把我凍住了?！眲P哥調(diào)侃道。

    這是我第一次玩桌球，我根本就不會拿桿，顧永源師范了幾遍，我還是沒有找到要領(lǐng)。他氣得罵道：“你真是笨哎！這動作像老太太揣著棍子要打狗似的！難看死了！”

    我也惱，我說：“你怎么這么沒耐心呢？你看人家凱哥對陳珂多有耐心！”

    冷眼一瞧，發(fā)現(xiàn)陳珂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不過她倒是沒有被凱哥嫌棄。

    “你和她能一樣么？我對你又沒想法！”顧永源繼續(xù)和我沖道。

    “那你找你有想法的姑娘打去吧！姐不干了！”我把球桿一撂，然后氣呼呼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喂，男人婆，你要不要這么氣量??？身為師傅罵你兩句還不行？”顧永源也放下球桿，雙手抱拳站在我面前叫囂道。

    “不行！我不奉陪了！你去找陪練和你打吧！就那邊那女的！胸大屁股翹手也靈活！肯定適合你！”我也不知道為何和顧永源在一起嘴皮子便會直溜很多，一通話說完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話那么多，而且嗓門還挺大，把周圍一幫人都逗樂了。

    那邊那個妞還真聽到我說話了，隔了很遠(yuǎn)喊話道：“帥哥，我可以奉陪噢！你那么帥可以免費陪你！”

    “免費陪玩還是免費陪……”那妞的幾個朋友在那邊起哄起來，一瞬間，周圍一群人都笑開了。

    顧永源無奈地笑了笑，自己拿著球桿圍著臺球桌打了起來，一邊打一邊念念有詞，聽著都是些打球的要領(lǐng)。他嘴上說不教我，心里還是惦記著師傅的樂趣。

    我看得心癢，完全忘了剛才自己說過些什么，又沒臉沒皮地拿著球桿走了過去，慢慢地找到拿桿的感覺，然后反反復(fù)復(fù)試了多次，終于把一個球打進(jìn)了洞中。

    “哎呦，不錯喲！”顧永源在旁邊贊道。

    我得意地?fù)P了揚眉毛，然后自豪地說：“那是當(dāng)然?！?/br>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他說完，一把勾過我的脖子，兩個人勾肩搭背地去了吧臺，默契地各自要了一瓶雪碧，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候，顧永源的電話響了，他看到電話號碼眉頭一皺，接著走到了一邊接了電話。再見到他，他臉上的表情凝重了許多，他說：“我得去醫(yī)院一趟，醫(yī)生說外公那里有些狀況。你陪我去?！?/br>
    “啊？我去不太好吧？”我詫異不已。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你陪我吧，你在門外就好?！彼肭蟮?。

    我頓時不忍，于是點頭，我們和陳珂、凱哥說了情況之后，便火速趕往醫(yī)院。

    他外公那樣的層次，所在的醫(yī)院自然特別的高級，我跟著顧永源急急忙忙地坐電梯直達(dá)了他外公病房所在的樓層，剛從電梯出來便有好幾個人圍了上來，臉上都是一臉的焦急。

    “少爺，老爺醒了，說要見你，臉色不是很好?！币粋€中年模樣的人說道。

    “他說什么了沒？”顧永源焦急地問道。

    “問了問你最近的情況，接了幾個董事會打過來的電話，其他沒說什么?！蹦莻€人恭謹(jǐn)?shù)鼗卮鸬馈?/br>
    “好的，那我知道了。這位是我的朋友，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讓她在休息室里等著，給她準(zhǔn)備些水果糕點?！鳖櫽涝捶愿赖?。

    “好的，少爺。”那個人說完，便讓另外一個人把我領(lǐng)走，我有些茫然地跟著那個人進(jìn)了一間類似會客廳一樣的休息室里，那人恭謙地和我說話問我需要什么，然后按照顧永源的說法給我準(zhǔn)備了許多好吃的糕點和瓜果，并且打開了電視。

    我于是在那里靜靜地等著，剛好電視劇里正在放映袁立主演的一部電視劇《母儀天下》，我看得入神，時間過得也快。

    大概一個小時的光景，顧永源推門而入，一臉頹廢地坐在了我的旁邊，我扭頭一看，只見他白皙的臉上清晰地印著一個巴掌印。我頓時心里一慌，連忙關(guān)了電視，關(guān)切地問道：“你外公打你了嗎？”

    他撐著腦袋，似乎在刻意地隱忍著情緒一樣，但是我感覺到他的崩潰。我急得站起身來，卻不知道該做什么好，看著這樣的顧永源手足無措。

    他嘆了一口氣，然后說：“或許我怎么做，外公都不會滿意吧！董事會那幫豺狼，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哎！我好的地方都不說，我一不好，就往外公這里告密！”

    “你外公都說你什么了？你最近不是很努力在幫他做事嗎？”我說。

    “他說我讓他失望，從來就沒有讓他滿意過。說如果我繼續(xù)這樣下去，他就立遺囑把他的財產(chǎn)都捐給慈善機構(gòu)，讓我一分都得不到！”顧永源說完，點了一根煙，猛吸了一口，又說道：“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財產(chǎn)不財產(chǎn)，只是我真的想證明我自己并不是他所認(rèn)為的那么差！不過我想，在外公眼里，無論我怎么做都不好，他對我的印象都不會改變吧！”

    “別這么想，如果他真的對你這樣不滿，他就不會在你身上投入那么多的心血了。孫默默和他關(guān)系如何，你可以讓孫默默在他面前替你多美言幾句?！蔽艺f。

    他搖了搖頭，然后說：“算了。”

    “不如我在這里照看你外公好了，你想辦法把我喬裝成護(hù)工，我試著接近你外公，看看能不能了解他對你的心理，如何？”我突發(fā)奇想，大概真是最近電視劇看多了。

    他眼睛頓時一亮，不過很快又暗了下去：“算了，我外公脾氣不好，你可能受不了。再說，也不需要你做這種工作?！?/br>
    “沒事，如果你能夠搞定，我可以為你做一下努力。他畢竟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希望我可以為你做點什么?！蔽倚χf道。

    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下，有些感動地對我說：“謝謝你，不管能不能安排，你有這個心，我都覺得特別感動?！?/br>
    “哎喲喲，還矯情起來了。你不是最煩別人太矯情么？”我笑著調(diào)侃道。

    他輕輕地拍了下我的頭，然后說：“行，那我去問問，感覺還挺好玩的，哈哈。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做真正護(hù)工做的事的，你的身份，就是打入內(nèi)部的間諜?！?/br>
    “嗯，好，那你去問問，我在這兒等著?！蔽倚χf道。

    ☆、第四十四章 晚景

    他飛快地起身出去了，不多時，他就帶著之前和我們說過話的那個中年人過來了?？吹贸鰜恚湍莻€中年人的關(guān)系不錯，他叫他秦叔。

    秦叔把他外公的情況告訴了我，說他外公是心臟出現(xiàn)問題，隨時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而且年歲已高，長期cao勞導(dǎo)致現(xiàn)在身體狀況特別不穩(wěn)定，需要人精心地看護(hù)。

    顧永源大概把自己的目的都和秦叔說了，秦叔聽完也十分地理解，他說：“姑娘，聽說你是學(xué)心理學(xué)的，希望你能盡量舒緩老爺子的心情，讓他們爺孫兩的心結(jié)能夠化解?！?/br>
    “我學(xué)心理學(xué)？”我心里使勁嘀咕了一下，見顧永源在旁邊對我使眼色，我這才明白這小子又瞎編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不用做護(hù)工，反而有了一個更恰當(dāng)、更能走進(jìn)老頭子心扉的職業(yè)——心理引導(dǎo)師。

    顧永源安排好了一切之后，還想辦法給我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套資格證書和白大褂，于是我便化名成了陳玫，專門被外聘過來，負(fù)責(zé)看護(hù)老爺子并且進(jìn)行心理疏導(dǎo)。

    我換好衣服、和顧永源還有秦叔包括相關(guān)的醫(yī)生護(hù)士對好臺詞之后，我便被他們帶進(jìn)了病房。顧永源的外公叫李正，怪不得集團(tuán)名字叫做剛正集團(tuán)。老爺子比我想象的健朗很多，雖然躺在病床上但是眼神卻依然凌厲，一看就是征戰(zhàn)商場多年的生意人。年輕的時候，估計也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硬漢。

    我們剛進(jìn)門，他便問道：“怎么，給我換醫(yī)生了？”

    “外公，這是我專門從國外請回來的心理引導(dǎo)師，她叫陳玫。以后，她會負(fù)責(zé)照顧您的日常起居，陪您聊天?！鳖櫽涝葱χf道。

    還好他外公之前并沒有見過我，見顧永源這么說，他冷哼了一聲，然后說：“用不著什么心理引導(dǎo)師，你小子少來氣我就行。趕緊滾回公司去！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