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懂事一孩子，看得出來，真心對你的。但凡這種朋友，要珍惜人家，別涼著人家的心?！眒ama說道。

    “知道了，mama?！蔽倚睦镉葹槭芙獭?/br>
    周日，曲歌送來了一個大禮包，細膩的他特別用紅綢包好，mama打開后，里面厚厚的一疊錢。

    我看著憔悴不已的他，心里無比心疼，我說：“現在公司賬上還是虧損的，你這從哪兒弄來這么些錢？”

    曲歌卻不以為意，笑著對我們說：“沒事，我應該給的。就算阿姨不提，我也是要給你的?！?/br>
    mama把錢接了過來，然后對曲歌說：“不是阿姨為難你，這是男婚女嫁該有的禮數。我希望你能理解阿姨?！?/br>
    “阿姨，我明白?！鼻栊Φ?。

    這一晚躺下后，mama問悶不做聲的我：“還在為我問曲歌要錢而生氣？”

    “沒有生氣，mama。我就是不理解，為什么曲歌那么難，您還得問他要這么多錢?！?/br>
    mama把燈打開了，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后對我說：“我知道你早就想和mama談談了。那今晚，趁這兩件事都完成了，咱倆來談談?！?/br>
    “好。mama?！蔽疫B忙正襟危坐。說實話，我等mama正面和我交談的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mama給你講一個故事吧。”mama還是習慣以故事開頭，可是從小到大，mama所講的故事，給我的啟迪比教科書都多。

    “以前村里也有像你這么一個傻姑娘，她年輕的時候是村里的村花，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墒呛髞恚謇镒顭o賴的王二看上了她，然后硬是要了她的身子。你知道在那個年代，女人的清白是至關重要的。后來沒辦法，那姑娘他父母就這樣匆匆把這姑娘許給了王二，什么彩禮都沒有。婚后，姑娘很快懷孕了。因為她是白娶的媳婦，婆家人看不上，村里人瞧不起，王二就更不珍惜了。原本水靈的姑娘在那種生活下，漸漸地背也駝了腰也粗了，整個人變得面目全非。沒幾年，王二做了點小生意發(fā)了家，也不要她了。她長年累月承受那些辱罵和打擊，時間長了漸漸有了精神問題，一開始只是偶爾發(fā)作一下，后來王二領一個新的女人回家把她趕走，她回娘家娘家也沒人理她之后，她就徹底瘋了。你猜猜我說的人是誰？……就是咱們村里那個瘋婆子。你小時候還見過她，后來她就消失了。聽說下場很殘忍，她瘋了之后被很多男人輕浮猥褻，后來懷孕了。她父母嫌棄她丟人，把她用繩子捆在木筏上讓她順著河飄走，從此徹底消失了……”mama淡淡地敘述著，聽得我心驚膽顫。

    我小時候見過那個瘋女人，她經常不穿衣服全村瞎跑，孩子見了扔石頭，大人見了脾氣不好的便把她打一頓，她整天哭哭啼啼指天指地地叫罵，笑聲凄涼而悲慘。我和同伴們每次放學遇到她就會拼命地跑走躲開，生怕她走過來抓住我們。

    我以為她從小就是個瘋子，我卻沒想過，她居然也有過去。在聽完這個故事之后，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隱隱明白mama為什么對我講述這個如此悲慘的故事。

    mama見我整個人嚇得臉色都白了，便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fā)，然后柔聲地說：“mama之所以告訴你這個故事，是想分析一些事情給你聽?！?/br>
    然后，mama的語氣變得更悠長了一些，mama說：“雖然說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但是有些觀念人是很難一時改變的。你現在未婚就懷孕了，其實和瘋婆子當年差不多。只不過你現在在城里，你如果在鄉(xiāng)下，現在mama不知道要承受多少別人的唾沫。但是，mama不怪你。年輕的時候都會犯錯，但是mama不想你一步錯步步錯。曲歌這個男人，你沒有看錯，mama也沒有看走眼，他不錯，無論哪方面都配得上你。但是，勝男，請記住mama說的話。一個男人再好，他不娶你，都是枉然?！?/br>
    “mama，那你覺得我現在該怎么辦？”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著，同時也特別地茫然。

    mama輕輕地撫摸著我的手，然后說：“mama都替你想好了，這房子和那10萬元，是最壞的打算。這個，我希望你也做好心理準備……”

    “媽！”我大駭，打斷了mama的談話。mama的話讓我心里陡然一沉。原來，她要這些，竟是為了做最壞的打算？

    “別這副表情，你才出社會，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你現在對人對事的看法是不全面的，所以，mama該替你想的，都會替你想好。另外，mama得看看曲歌爸媽的為人怎樣，再做定奪。mama今天晚上先跟你說這些，快睡吧，你也困了?！眒ama說完，又摸了摸我的頭發(fā)。

    “mama，可我還是不是很理解?！北藭r的我，對mama的一切打算都看得云里霧里。

    “你以后慢慢就會理解了，不急，快睡吧。”mama說完，果斷地關了燈，然后轉身背對著我，很快就睡著了。

    我無奈地看了看周圍的一切，的確，因為mama的到來，我才住進了這里。如果mama不出現，我想我不會和曲歌去提這些。我的心里所想都是從他人角度出發(fā)，卻未曾想過，我漸漸肚子大起來之后，還窩在那個小窩里的寒酸與窘迫，該讓多少閑人在背后閑言碎語。

    這寬敞的房間，嶄新的家具，厚重的窗簾，高大的壁柜，吊頂了的天花板，敞亮的廚房，小卻精致的客廳……是，人的確有時候該為自己去爭取和追求一些東西。當手中握有籌碼時，當務之急應該時考慮自己的處境，而不是為了他人把自己置身于難堪的境地。女人，厚愛自己，才能厚愛他人。

    當想到了這點，我不由得扭頭看著mama的背影。mama此時已經打起了微微的鼾聲，看樣子睡夢正酣。我伸過手去輕輕攬著她的腰，我突然好感謝她。她總是讓我自己去領悟和明白一些道理，而不會給我強行灌輸。

    幾天后，曲歌終于告訴我們，他父母愿意請我們吃一頓飯，并且地點是在c城頗有地位和名氣的一家飯莊。

    mama知道這個消息的當天下午，便讓我?guī)еス渖虉觥ama給她自己和我都買了一身得體的衣服，mama說人窮但不能氣短，一咬牙，給自己買了一套近千元的套裝。這是走出農村的mama，這一輩子給自己買的最貴的一身套裝，并且，她堅持不用我的錢。

    mama選了一件中長款的銀灰色呢子大衣，配上一條長款白色圍巾，試穿了之后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十分滿意，mama說：“我看電視劇里的女人都這么穿的，沒想到今天我也穿上了一套?！?/br>
    “mama，你本來就很美?！蔽沂①澋?。雖然mama臉上的皺紋告訴我她已經不再年輕，可是這樣注重著裝的mama，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

    我給自己挑了一條高齡的米色毛衣裙，外面配上一件短款外套。mama說讓我看得素凈莊重一點，這樣長輩看上去會感覺更好。我問她怎么知道，她得意地說：“電視里都是這么演的?！?/br>
    這個淳樸的女人，即便是從肥皂劇這項唯一的娛樂活動里，也能汲取出不少的養(yǎng)料來。

    之后，我還帶著mama去做了頭發(fā)，她的白頭發(fā)越來越多，她一直惦記著想把頭發(fā)染黑，這一天我陪著她終于把這個心愿了了。

    回家后，mama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各種滿意，她笑著說：“這下回去，村里人都該夸我了。這進了趟城，就是不一樣?！?/br>
    “mama，你如果愿意，可以一直住在城里?！蔽以谝贿叄牭糜行┍瘋?。

    “等mama退休了，mama就來城里陪你。你一個人在這邊，我也不放心?！眒ama說完，坐在我身邊，滿臉柔情地望著我。

    我傻傻地沖著她笑，她突然悠悠地說：“閨女大了，燕子要飛咯！mama現在常?；叵肽阈r候，像你每次稍微不聽話mama就打你屁股。mama現在卻自責。小時候不對你管教那么嚴，你現在也不會這么單純這么幼稚。可是mama怕啊，怕我的閨女受傷，怕我的閨女像別人家的閨女一樣早早戀愛嫁人耽誤學業(yè)……咳，現在說這些，也是枉然。各人有各人的命，mama，就希望我家勝男開心，幸福，找個如意郎君?！?/br>
    “mama……”我聽得鼻子一酸，膩倒在mama的懷里。

    不知道為何，mama晚上如此的傷感。后來的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一晚，mama或許就預料到了什么。只是，mama沒有告訴我而已。

    ☆、第三十六章 對弈

    隔天上午10點半左右，曲歌開著車來接我們。此時已經是年下了，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一見面，就把他的圍巾解下來圍在我的脖子上，嗔怪地說：“天氣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一點兒？”

    我便笑，他無奈地勾了勾我的鼻子，然后便扶著我mama上了車。mama親切地和他說著話，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或者不會發(fā)生一樣。mama待人接物，總是該柔的時候柔，該剛的時候剛，讓我特別羨慕她的分寸。

    在路上，曲歌說：“我爸媽我已經先送過去了，他們在那邊等著。我們大概20分鐘左右就能到?！?/br>
    “好的。曲歌啊，這幾天天特別冷，我早上聽了天氣預報說是要下雪了，你這幾天可得多穿點，沒事別總往外跑，也不用每天這么跑來跑去。勝男我會好好照顧的。”mama說。

    “沒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鼻栊χf。

    20分鐘的車程很快，幾句閑話的功夫就已經到了。我們下了車，曲歌一手扶著我mama一手牽著我，十分親密地走進了飯莊的大廳。

    這家飯莊之前我陪曲歌應酬的時候曾經來過一次，據說這里是指招待達官貴人的場合。那一次，曲歌也是因為稅務方面的事情需要打點，所以才在這里設宴請客。不過，我們所請的那幾個人，對曲歌的事情都十分照顧。從前我以為是曲歌的人際關系處理得好，現在我才隱隱明白，或許一切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簡單。

    曲歌帶著我們來到了一間包廂，這間包廂的名字很雅致，叫做“風吟軒”。曲歌走在前面，我和mama手挽著手走在后面，曲歌推開門，笑著對他爸媽說：“爸，媽，勝男和她mama來了?！?/br>
    隨后，我們也走了進去。曲歌父母穿著也很莊重，他父母頓時都站了起來，曲歌mama上來連忙握住我mama的手，然后說：“老姊妹，你好你好。早就盼著你來城里了，今天可算是見著了?！?/br>
    “曲歌他mama，你好你好。我也盼著見你們，一直聽勝男說你們很照顧她，真是謝謝了！”mama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倒是讓曲阿姨震驚了一下。

    “曲叔叔好，曲阿姨好?！蔽乙策B忙打了招呼。

    “誒誒，來來，快坐，快坐?！鼻⒁桃荒樞Σ[瞇合不攏嘴的神情，隨著我們坐下，她也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氣氛頓時一陣冷場。mama也不說話，靜靜地觀察著他們。曲阿姨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曾褪下，但是卻顯得越來越僵硬。在她快支撐不住的那一刻，她對曲歌說：“兒子啊，是不是該叫人上菜了？”

    曲歌一拍腦門，然后說：“噢，對，瞧我，這個都忘記了?！?/br>
    我看到曲歌頭上已經滲出了汗，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緊張。他連忙去外面叫服務員上菜，曲阿姨對著我們笑了笑，我和mama也回應了一個笑容。

    來之前，mama就囑咐過我，讓我不管怎樣別說話，有話讓她來說。于是，我靜靜地坐在mama旁邊，等著看mama如何處理。

    曲阿姨又笑道：“姊妹啊，謝謝你之前給我們寄過來的那些干貨和中草藥。真是難為你了，那么費心采摘，采摘了之后還得曬干，而且都收拾得那么干凈。真是辛苦了。我們老頭兒特別喜歡拿你寄的金銀花泡茶喝，說是特別好喝。我呢，也經常做些藥膳，為老頭子和曲歌補補身體?？傊?，我們一家人特別感謝，一直想見見你。今天一見面就知道，姊妹你也是個利落人，穿著打扮可是一點也不像農村來的?！?/br>
    “阿姊你見笑了，我們農村人一輩子沒怎么出門，吃的用的也都是山里面的東西?？可匠陨?，難得你們城里人不嫌棄就好。其實今天吃頓便飯就好了，沒有必要上這么高級的地方，讓你們這么破費，真是不好意思?！眒ama笑道。

    “欸，話別這么說。你難得來一次城里，當然要吃好喝好再回去。我們也是很多年沒有回去老家了，不知道老家現在怎么樣？”曲歌mama始終避而不談我和曲歌的事情。

    mama倒是也淡定，她不提，mama便不提，她問什么，mama便答什么。兩個人自始至終都笑瞇瞇的，曲歌時不時地看我一眼，我也是一臉淡淡的笑意，倒是讓曲歌臉上一臉的茫然。

    菜很快就上齊了，曲歌父母待人接物還是向來不會虧了禮數的，這一點從桌上擺著的菜肴的豐盛程度就能看得出來。

    曲阿姨和我mama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曲叔叔在一旁悶不做聲地吃著菜，曲歌不時望向我，見我一直沒有多大的表情。于是，不明就里的曲歌說話了：“媽，您別一直追問老家的事情了，咱們直奔主題吧?！?/br>
    曲阿姨瞪了曲歌一眼，咳嗽了一聲，又對我mama笑道：“姊妹啊，最近身體如何？我看你歲數比我輕很多，看樣子身體很健朗。”

    “哪里有，阿姊你才是享福的人。我現在身體還好，就是擔心我們勝男。你看她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又吃不下東西，人也越來越瘦。你說大家都是為人父母的人，看到自己孩子這樣哪個父母不是心疼?！眒ama也不暗指什么，就徑直這樣說道。

    曲阿姨見無法回避這個話題了，于是下意識看了曲歌他爸一眼，然后又笑著說道：“是啊，勝男是個懂事的孩子。這事是我們曲歌做得不對，這么大了還是不穩(wěn)重，我私下里都教訓他好幾回了。”

    曲阿姨的話說得輕飄飄的，仿佛這就是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過錯一樣，我聽得有些惱火。mama卻不動聲色地笑道：“是，也是我們勝男不懂事。不過現在城里年輕人都開放。咱們是過來人，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不知道阿姊對我們勝男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看法？”

    mama說完，放下了筷子，坐得更端正了些。其實，我壓根就沒見mama吃什么東西，我明白，她心里的忐忑和緊張并不比我少，她是頭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面?？墒牵琺ama卻做得特別好讓我都不由得拍手稱贊。

    “這個嘛……我們主要還是看勝男的意思，勝男如果愿意為我們曲家生下這個孩子，當然是最好。曲歌畢竟也這么大了，我們呢，也一直渴望要個孫子或孫女?！鼻⒁堂嫔行殡y地看了看我們，但說完之后隨即又笑了。

    “阿姊，按您的意思，這步驟不太對啊。雖然說城里人的觀念很開放，但是按照咱們老家的舊規(guī)矩，可不是這么來的呢。阿姊你們都比我有文化懂禮數，我覺得既然咱們今天坐一起了，不如把這事兒敞開了嘮一嘮，你們說呢？”mama并不挑明，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一目了然。我在旁邊靜靜地聽著，不經意瞄到mama放在膝蓋上的手在微微地抖動。

    那一剎那，我突然明白mama此刻在承受些什么。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當老鷹盤旋于天際正在俯身直沖下來之時，老母雞張開羽翼護住所有小雞的樣子。那一刻，我差點兒眼淚流下來。

    母愛就是這樣偉大，盡管自不量力，盡管明知實力懸殊，但是為了護犢，為了自己的孩子，還是愿意心甘情愿地為她張開羽翼，替她阻擋替她承受。

    “這個嘛……”曲阿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起來，曲叔叔一直默不作聲，但此時也放下了筷子。曲歌和我一樣一下筷子都沒有動，靜默地聆聽著雙方母親的對白。

    “阿姊，我相信你們都打算好了。既然這樣，不妨把你們的打算告訴我。女兒是我生下來的，我這個做母親的可能沒有你們那么有能力，但是我想我的話她還是聽的。既然今天我來了，咱們也難得坐在這里，那咱們就商量著來，盡量別傷了大家的和氣，也別讓我家閨女吃什么虧。你們是文化人，我想你們做事一定特別有分寸，我心里是很敬重你們的?！眒ama的語氣雖然依然平靜，但是手卻抖得更厲害了。

    我明白，如果這事發(fā)生在鄉(xiāng)下，以mama的脾氣，或許早就撩開桌子罵娘了。但是今時今日，mama為了我，表現出了她最高的談判水平和說話素養(yǎng)，把曲阿姨說得啞口無言。

    “我其實是希望他們兩能組建一個家庭的，但是我們曲家有家規(guī)的，對于娶妻這件事格外地慎重。而且，他們兩談戀愛的事情之前都沒有告訴我們，聽說勝男懷孕我們很突兀也很意外。所以，我們現在也在想著該怎么辦才好。不如這樣，讓勝男先把孩子生下來，然后我們再做定奪？”曲阿姨雖然言語客氣，但卻還是堅持著最初的態(tài)度。

    我看到mama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扭頭凌厲地瞪了我一眼，瞪得我六神無主。但是轉眼，mama卻又笑了，輕柔地問道：“那我懂阿姊的意思了，看來，你們家并不歡迎我們勝男?！?/br>
    ☆、第三十七章 破碎

    “老姊妹，也不是。只要勝男生下了孩子，我們還是把她當親人，吃穿用度都不會虧欠的。我和我兒子也商量了，我們給勝男買套房子，就寫她的名字，當作對她的補償。這樣，你也可以來城里度過晚年。一舉兩得，你說呢？”曲阿姨連忙說道。

    “自古以來我只聽說過嫁女兒，沒聽說過賣女兒?；蛟S現在城里的觀念太新潮我這個鄉(xiāng)下老太太已經趕不上時髦了。我們閨女雖然命賤是山里出來的，但是我就這么一個閨女也不能讓別人這么糟蹋。如果曲歌也同意你媽的說法，那么這事不用談了，我看應該是我閨女瞎了眼，高攀了一戶高攀不起的人家。勝男，還坐著干嘛，我們走！”mama忍到了最后一刻這才激動地站起來，拉著我的手就要走。

    曲歌那一刻連忙站起來，攔著mama和我然后急迫地說：“阿姨您別生氣，您先別走，聽我說一句好嗎？”

    mama看了曲歌一眼，居然沒有發(fā)火，反而柔和地說：“你爸媽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你也不需要為了一個女人忤逆自己的父母，那是大不孝。我和勝男也懂你們意思了。我看這樣好了，你和勝男這段時間就不要見面了，大家都冷靜冷靜。如果你們想要孩子，就按照我們老家的規(guī)矩先訂婚領證，把孩子生下來，婚禮可以延后，這是我們的條件。如果你們不想要，我想，孩子在勝男肚子里，抉擇權在她，不管她生還是不生，這個孩子以后都和你們沒有半點關系。另外，我還想說一句。雖然我們是農村人，但是人不要欺人太甚?！?/br>
    曲歌父母站起來走了過來，曲歌父親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歉疚。曲阿姨走過來說：“老姊妹，我們也沒有欺人太甚的意思，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這個，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我們也不能違背啊。而且不是我說，勝男這冷不丁地就懷了個孩子，這心思可是有點深呢?！?/br>
    我mama聽到這話，渾身一抖，然后輕笑了一下。她對曲阿姨說：“我教出的孩子，沒有一個是人窮志短的，更不會去貪圖別人的名利。我對我女兒的人品很放心，就像你們相信你兒子一樣。”

    “嗯，父母當然都相信自己的孩子，既然來了，也別急著走，坐下吃完這頓飯再走。”曲阿姨伸手拉著mama的手。

    mama看了看我，然后又對曲阿姨說道：“飯我們就不吃了。我的話希望你們多考慮一下。曲歌，阿姨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希望你能給阿姨一個答復?！?/br>
    “阿姨……”那一刻，曲歌的眼里滿是愧疚，他無言以對地看著我們。

    mama黑著臉拉著我快速地走到了電梯口，然后電梯門一開就拽著我走了進去。后來我們打車回去，這一路上，mama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流淚，卻沒有聲音。

    mama的這種反應讓我完全慌了神，我試圖去抓她的手，她卻甩開了我的手。我坐在旁邊默默地看了mama一路，直到我們回到家，關上門，坐在了沙發(fā)上。

    我把紙巾遞給mama，mama這才穩(wěn)住了情緒，對我說：“mama無能，如果mama能為你創(chuàng)造更好的條件，你現在不會受這樣的苦?！?/br>
    “mama！您別這么說！您這么說真是讓我羞愧死了！”我剛才一路上都沒有哭，但是mama這樣一句話，卻讓我肝腸寸斷。

    “勝男……做好不要孩子的準備?！边@是mama的第二句話。也是我至死都無法忘記的一句話。

    “mama……”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mama。我不相信世界上最善良的母親，會說出一句如此殘忍的話。

    “你坐下來，先坐好，聽mama說。”mama拉著我的手，讓我再次坐回沙發(fā)上。

    在說之前，mama先擦了一把眼淚，然后望著我：“mama之所以跟你說孩子不能要，原因有這么幾點。第一，他父母不同意。在我們鄉(xiāng)下，男方父母不同意，女方堅決不會讓嫁。相信mama，嫁過去，你也是一輩子心里苦。第二，我們雙方家庭差距太懸殊，就算他父母同意，你嫁過去依然沒有好日子過。第三，勝男你看看你現在，你還年輕，還不是要孩子的時候，正是在事業(yè)上好好拼搏的時候，你這時候要了孩子，你和你表姐有什么區(qū)別？你看看你表姐，現在哪還有半點姑娘家的精神氣？第四，曲歌是孝子，就算他為了你和父母鬧翻，這一輩子的良心不安會毀了你們的幸福。第五，你如果要按照他家說的生下孩子做他的妾，我是斷斷不會允許的。勝男，我們人窮，但不能志短。你明白嗎？”

    我被mama的理智分析說得啞口無言，但是一想到肚子里我和曲歌的孩子，我的心便如同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