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他道:“行,怎么不行。”反正挨板子的是他外祖父的親孫子和繼孫女,怎么想他都不吃虧呢。 蕭彌堅還怕小皇帝反悔,和他擊掌,以示君子之約。 不多時,他就給小皇帝劃定了學(xué)習(xí)的范圍,而后撤了。作為大冢宰,要忙的事情簡直太多太多了。教導(dǎo)小皇帝,不過是其中之一。 與此同時,蕭般若和玉寶音也分別接到了圣旨,要給皇帝做伴讀去。 這個重磅消息,立時打破了一樓和二樓好不容易才維持的安定。 年紀(jì)六歲的玉寶音,突然就成了眾淑女的公敵。 可她們并不敢妄加非議,只因常嬤嬤正在看著。甚至還有人在揣摩,說不定這就是蕭太后給她們的考驗?zāi)亍?/br> 可蕭般若那里,因著坐鎮(zhèn)的只是宗伯傅庸,并不是皇帝或者蕭太后身邊的什么人,很多人在怪聲怪語。 其中白家大房的長子白瀾叫的最兇,道了一句:“憑什么選他做伴讀,這不公平?!?/br> 立時就遭到了蕭翰飛的譏諷:“有本事你到皇上的面前去要公平?!彼⒉皇遣患刀首约旱奶玫?,可像眼前的情況,蕭家的人必須站在一起。 蕭般若沒有言語,這種情形,真沒什么好說的。他不覺惶恐,也絲毫沒有傲氣,給傅庸行了師禮,又沖其他人行了平輩禮,這就出了一樓,往三樓而去。 行至二樓之時,正趕上也要上樓的玉寶音。 他“唉”了一聲,卻只換來了玉寶音的一個白眼。她噔噔噔,跑到了他的前頭去。 不叫“胖哥哥”了是挺好的,可老翻白眼是幾個意思呢? 更奇怪的是,他的心里居然有一種好似悵然若失一般的情緒。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他皺了皺眉,決定先將這種情緒壓在心底。 玉寶音和蕭般若像是事先約好的,一到了內(nèi)里就直勾勾地將小皇帝望定。 小皇帝被這種眼神盯的發(fā)毛,問了句:“怎么了?” 玉寶音和蕭般若異口同聲,“沒事兒,沒事兒?!?/br> 這個時候,玉寶音也懶得和蕭般若計較,只在心里想著:多謝你將我從胭脂堆里救了出來,那里實在是無聊的緊。 說真的,不管是在南朝還是在大周,她都是沒有女人緣的,不,確切了說是姐妹緣。 另一邊的蕭般若同樣對小皇帝充滿著感激之情。幸虧有表哥,他終于可以和她好好談?wù)劻?,表哥還剛好可以作見證呢”。 “你們沒事兒,朕有事要提前說明?!毙』实蹞蠐项^,嘆了口氣,“大冢宰讓朕今日將前朝云帝所作的《愛民說》全部背下來……” 他頓了一下,看了看蕭般若,又看了看玉寶音,忽而一笑,又道:“朕最討厭的就是背書,會背書的人全部都是死腦筋?!?/br> 蕭般若早就知道他這皇帝表哥的性情,他不覺奇怪,只是奇怪他為什么要和他們說這樣的話語。 玉寶音就覺得碰上了知己,樂呵呵地道:“我也最討厭背書了?!?/br> “可是大冢宰說了,朕若背不出,就要打你們兩人的板子哩?!边@么說的時候,小皇帝笑的快沒了眼睛。 所以說啊,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蕭般若的心理。 玉寶音覺得碰上了比她還壞的,一挑眼睛道:“那也沒關(guān)系?!闭l害我挨打,我會還回去的。 ☆、第25章 豆餡的忠心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句話是赫連上揍宇文綽之時說過的,從那時起就成了玉寶音的人生信條之一。 至于赫連上為什么要揍宇文綽,玉寶音已記不太清了。 反正,南朝的赫連家和宇文家的關(guān)系,就好比大周的蕭家和白家,是互相牽制、互相抵觸,還是不死不休的。 而決定了兩家輸贏的人,一般來講都是皇帝。 雖說大周小皇帝的身上流淌著蕭家的血,但蕭家的人從蕭彌堅到蕭般若從不認(rèn)為這就是蕭家的優(yōu)勢。 像那種自家人一定會無條件地相信自家人,還有自家人一定會無條件地為自家人謀福利,這樣的美夢從不會出現(xiàn)在蕭家人的夢境里。 無他,只是蕭家第一個踏進名利場的那位先人,給后輩們留有一條訓(xùn)誡,那就是“登權(quán)者的眼中只有權(quán)力”。 不知那位蕭家的先人究竟經(jīng)歷了多少血淚,才總結(jié)出了這個十字箴言。 可以肯定的是那位蕭家先人口中的登權(quán)者,絕對不會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由此可見,普通的登權(quán)者已是如此,更何況是擁有天下所以財富與權(quán)力的皇帝呢。 哪怕大周的小皇帝是蕭家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 不能在皇帝的面前托大,也不能總和皇帝套交情,是蕭彌堅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語。是以,對于小皇帝的任性,蕭般若除了欲言又止,也就只有無聲地譴責(zé)了。 小皇帝有些心虛,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就是個怕挨打的,還不如個小丫頭對朕忠心?!?/br> 這是在倒打一耙。 蕭般若頓覺委屈,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一旁的玉寶音慢悠悠地道:“忠心是什么點心?好吃嗎?是紅豆餡的嗎?” 自認(rèn)為見識頗廣的小皇帝,一直以為自己什么奇葩都見過,但還真沒見過玉寶音這樣的,他道:“你身量那么高,怎么是個傻的呢?!?/br> 玉寶音不客氣地反擊:“也不知我同你到底誰傻,你都十六了,我才六歲而已。我六歲不喜背書還可以說是小孩天性,你都十六了還不喜背書,難道是少年天性?有本事,你明天上朝的時候,同那些文武百官嚎上一句‘我就不喜歡背書’,你看他們是否會偷偷笑話你!” 小皇帝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真的是和女人犯克,小的時候,只要一碰上他爹的那個什么焦夫人,他就會沒有原因地渾身戰(zhàn)栗。 后來焦夫人給他爹陪了葬,他一躍成了皇帝,他母后也一躍成了太后。他以為再也沒有女人同他為難的時候,他母后就似突然轉(zhuǎn)換了性情,一見他的第一句話不再是“我的皇兒,今日睡的可好?飯吃的可好?”,而是“皇帝,你今日念了多少書?可理會書中的含義?” 在小皇帝的心里,并不覺自己長大了,而是他母后變了。 還想,變就變吧,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樣,誰讓她是他的母后呢。 在他的生命里,有他母后一人嘮叨就行了,誰知,半路上殺出了這么個頂點兒大的小丫頭呢。關(guān)鍵是,她說的話,他竟無法反駁呢。 小皇帝惱羞成怒:“朕是皇帝,你敢說朕傻?” 蕭般若生怕他皇帝表哥一生氣,傷了他未來的meimei,站在了兩人中間,沖著玉寶音道:“還不快和皇上賠罪?!?/br> 玉寶音悶哼了一聲,對他理也不理,又對著皇帝道:“我才不說你傻,我要是挨了板子,我就坐在宮學(xué)外哭,再去宮門口哭,還要去菜市上哭。別人若問‘小姑娘,你哭什么?’,我就說‘皇帝背書背不會,害的我被大冢宰打了板子’。我不說你傻,自會有人說的。” 小皇帝“你,你,你”了半天,氣悶地道:“你要是個男子,朕現(xiàn)在就揍的你哭,你信不信?” 說的再溜也沒用,拳頭硬才是真道理。這是小皇帝的人生信條之一。 玉寶音卻不屑地道:“只有翹翹才會動不動用前腿解決問題?!?/br> 小皇帝又不知道翹翹是哪個,一臉迷茫的表情,只覺和她不好溝通啊。 蕭般若……找個地兒先笑會行不行!他吃飽了撐得才會告訴他表哥,翹翹是頭馬,還是頭雌的! 小皇帝和玉寶音擺明了誰也不服誰,尤其是小皇帝,他覺得揍個小丫頭,或者降罪于她,都是特別掉份的事情。 可他偏偏又嚇唬不住她。 擦,擦,擦!就是小皇帝心里的情緒。 結(jié)果就成了……小皇帝一臉煩躁地背起了書。 他真的不是怕她哭,只不過……他是男人嘛,男人不應(yīng)該讓女人流眼淚。雖說玉寶音還是個丫頭,可丫頭長大了也不會突然變成男人的。說到底,她還是個女的不是! 唉!背就背唄,沒什么了不起。 照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成為皇帝中的有學(xué)之士,說不定還會名垂青史呢。 小皇帝的知識來源頗為廣泛,其正統(tǒng)的學(xué)識,一般都來自蕭彌堅。 關(guān)于不正統(tǒng)的……也就白程錦偶爾會在他的面前爆幾句金句,譬如:南朝的女人都是水做的??! 金句果然是金句,說的也太對了哩。 如今的小皇帝就是被一個南朝小丫頭的眼淚給恐嚇住了,關(guān)鍵這還是只聞其聲,并沒真正見識過呢。 小皇帝生氣歸生氣,調(diào)皮也歸調(diào)皮,可認(rèn)起真來,還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不過只將《愛民說》讀了三遍,就道了一句:“朕會了?!?/br> 剛好也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小皇帝本是想同蕭般若和玉寶音一起用午膳的,可是他覺得自己背書了實在沒法面對玉寶音。 其實不背也是不好面對她的。 說白了,小皇帝就是心里覺得別扭。 于是,一到午膳的時間,他抬腿就出了宮學(xué),看也沒看一路之上,叩拜他的其他“同窗”。 這是什么機會都不給去。 徑直就去了他母后的寢宮。呀,因著玉寶音的襯托,他母后都不顯聒噪了。 去的正是時候,午膳已經(jīng)擺上,再添一副碗筷就行。 蕭太后挺久沒和兒子一塊兒吃飯了,問東問西,問的最多的還是宮學(xué)怎么樣。 小皇帝幾次張口,都想和他母后說,這宮學(xué)咱不辦了行不行!對他一點兒好處也沒啊。 嘴巴是張挺大的,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小皇帝這頓午膳吃的也夠憋屈的。用完了午膳,他還得到定鼎宮。當(dāng)然不是去午休,而是到了批閱奏折的時間了。 小皇帝也和大冢宰一樣,要忙的事情不止一件。 再有三個月,天天喊著自己十六歲的小皇帝才正式十六歲。 十一月初三,小皇帝的十六歲生辰一過,才到獨立處理政事的年紀(jì)。 是以,他如今批閱的奏折,基本上都是由天官大冢宰領(lǐng)著地、春、夏、秋、冬五官審閱過的,并在一旁附上了批閱的建議。 饒是如此,小皇帝……也得批閱不是! 小皇帝走的太急,沒能撞上來給蕭太后請安的蕭景。 蕭景來寶新宮之前,已經(jīng)去宮學(xué)瞧過他兒子和未來女兒了。 對于兒子和未來女兒成了小皇帝的伴讀,蕭景沒什么意見。小皇帝就是再難搞,他相信自己的那對兒“好”,也是可以搞定的。不行,就2對1啊。 小皇帝正是好面子的年紀(jì),不管輸?shù)搅苏l的手里,一定是不好意思往外說的。 處罰什么的,那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生氣了。小皇帝才不會干那種事情。 還別說,蕭景對小皇帝元亨的性情,摸的真挺準(zhǔn)的。 小皇帝一個人窩在定鼎宮鬧心,心想著玉寶音一定在宮學(xué)里偷笑呢,越想越生氣。 殊不知,玉寶音也在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