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不昏不要緊,這一昏就再也起不來了。 誰也沒有問過蕭楠愿不愿意,反正他已經(jīng)成了元保兒,眼斜嘴歪,還有半邊身子無法動彈。如此受盡了苦楚,在榻上足躺夠了一年,最終也走完了人生的旅程。 這回他就不止不甘心了,還有憤怒和怨恨。臨死前,還在想,md,還不如不重活呢。 可天并不遂人愿,他又一混沌,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成了三弟蕭景。 正帶著大軍在宜陽同大齊交戰(zhàn)的蕭景,一不小心,中了流箭。蕭楠趕的很巧,才醒過來,正趕上軍醫(yī)拔箭,他嗷了一聲,直接痛暈了過去。 暈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md,還來。 他以為自己又死了的,一天之后再次蘇醒,他就正式成了蕭景。 起初,他心里很忐忑,總是害怕自己活不了多久,就再一次走完人生的旅程。 他不想再死,不僅僅是因為眷念生命,還因著自己如今是自己的三弟,他不忍心他爹再一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可能是老天憐憫,五年過去,嗯,他還活著呢。 至于為什么不想續(xù)弦? 也就是因著這個原因。 以蕭家的權(quán)勢,這五年來,不是沒有人勸蕭景續(xù)弦??伤麜r常想,萬一,這要是萬一他又死一次,豈不是連累她人,害人又害己。 他一直抵觸,他爹也只當他是眼界太高,也從未逼迫過他。 不曾想,如今,他的好外甥擺了他這么一道。 要早知如今,那天他寧愿被抓花了臉,也不會沖動地抽刀砍下去。 當然,時間再也回不去。 蕭景嘆息一聲,他算了一下時間,明日傍晚,南朝公主的船就會在城外的渡口靠岸。 想討人喜歡不容易,想惹人討厭……呵呵,那應該是挺容易的。 * 無獨有偶,并不知大周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秦愫也是這么想的。 玉榮戰(zhàn)死距今已有十個月,起初的頭三個月,真真是難熬的很,若不是想著還有寶音,若不是因著她答應了母后要看顧好秦纓……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現(xiàn)在的她再也沒有了尋死的心,取而代之的只想著活人的事情。 哪怕是為了寶音,皇宮也是絕對不能進的。想討小皇帝歡心難,想惹他厭惡并非難事。 男的不想娶,女的不想嫁,天下也難找如此契合的事情。前提是,得能遂愿才行。 *** 船停在五和渡口的時候,秦愫命公主家令許傳卸了些東西上岸,然后讓他帶著幾十侍衛(wèi),喬裝成商賈,經(jīng)五和繞路前往長安。 因此而耽擱了些時辰,到達蕭城渡口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 船行靠岸之時,蕭景、平王和白喚,三個鰥夫在渡口邊喂蚊子已經(jīng)喂了兩個多時辰。 蕭景常年帶兵,早就練就了一身的好定力,蚊子什么的不算個事兒。 再者,蕭景還發(fā)現(xiàn)個事情,那就是和平王站在一起,那蚊子都朝著平王去了。打遠處看,只見平王的頭頂上旋了一層,他的頭上就只有三兩只而已。所以,他算是賴定了平王,總是沒話找話地和平王湊在一起。 后來,想是白喚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情,跺著腳也湊了過來。 平王的扇子都快搖破了,饒是如此還是差一點被蚊子咬成了豬頭。 遠遠瞧見六艘大船靠過來的時候,他解脫似的長嘆了口氣。 蕭景心想,平王這是為了佳人準備豁出去性命,他可千萬不能擋了平王的路。 是以,船靠岸的時候,蕭景沒有動。 白喚的腿腳可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帶著人往??康拇希詈昧颂ぐ?。 平王有些不悅,板著臉同蕭景道了聲:“蕭將軍,你請?!?/br> 蕭景道:“不不不,王爺先請。” 平王“嗯”了一聲,甩著袖子到了踏板邊,擠過了白喚,中氣十足地朝船上喊了一句:“還請南朝公主移駕。” 也不知南朝的公主聽見沒有,反正就只見船上忙做了一團。有人、有物,還有駿馬和馬車,陸續(xù)不斷地上了岸。 人不少,東西也挺多,可至始至終都是井然有序的。 蕭景看出了些門道,那些穿著普通衣裳的家廝,恐怕并不是家廝那么簡單。 想想也是,背井離鄉(xiāng)的公主,總要帶些有用的人,有備無患不是。 蕭景正研究那些扛東西的家廝,這時從另一條船上下來了無數(shù)女子,個個都穿著雅白色的絲裙,個個的臉上都罩了一層淺戴色的面紗。她們裊裊婷婷地下了船,然后目不斜視地從蕭景一行人的身旁走過去,掀起了香風陣陣。 蕭景下意識摸了摸鼻子,再一看平王和白喚,一個比一個的身板挺的直。 平王是覺得先前的那兩個多時辰?jīng)]有白等,這還沒有見著南朝公主的面,就已經(jīng)被她的陣仗折服。先前過去的那些女子,應當是南朝公主的丫頭,瞧瞧那身段,再瞧瞧那風姿,公主教養(yǎng)出來的丫頭都如此,更何況是公主本人呢! 平王壓抑不住的心花怒放起來,翹首等待著南朝公主的身影。 可左等右等,公主是沒等來,倒是等來了公主身旁的貼身丫頭。 俶爾站在一丈外的距離,恭敬地向這邊行禮,道:“眾位大人,高遠公主已經(jīng)上了馬車,特地讓婢過來詢問什么時候可以動身前往驛館?” 平王驚訝道:“高遠公主上了馬車?”這是如何也不能相信這個殘酷的打擊。 與此同時,白喚恍然大悟道:“哦,公主就在那些丫頭里?!边@位是覺得自己破了個大案。 還是蕭景稍微靠譜,頓了一下,道:“立時就可?!?/br> 別管平王的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心,白喚又覺得多么新奇,也只得各上各的馬,往驛館進發(fā)。 蕭景也翻身上馬,下意識瞧了瞧不遠處的幾輛馬車,就見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帷晃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 他沒有多想,實際上他想也不一定能想明白,但他卻知道那個南朝的公主一定不是個好相與的。 一個能摸清男人心思的女人,擺布起男人來是絕不會手軟的。 *** 那輛馬車里頭坐著的正是秦愫和玉寶音,俶爾早已經(jīng)叫人傳話過來,說:白面唇紅、略微發(fā)福的是平王,瘦瘦高高、桃花眼睛的是白喚,劍眉星目、面黑少話的是蕭景。 玉寶音想親自瞧瞧那些人的樣子,被秦愫強行拉了回來,教導道:“切不可露了真容?!?/br> “為何不可?”玉寶音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她娘要讓所有的丫頭穿上一樣的衣裳,還專門遮了面。 秦愫一伸手將女兒摟在了懷里,這才冷笑著道:“女人要想讓男人著迷,就得時刻保持著神秘。當然,你娘我要的也不僅僅是神秘,在陌生的土地上,咱們總得先知一知彼?!?/br> 她娘的話玉寶音似懂非懂,倒是想起了她爹曾經(jīng)說過的話,“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br> 秦愫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br> ☆、第5章 我才不怕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秦愫怎么也想不到她女兒會偷偷地摸出去“知一知彼”。 玉寶音是趁著她娘小憩之時,悄悄溜出去的。 蕭城乃是蕭家的封地,據(jù)說蕭家從未在蕭城的土地上建過行館,那驛館自然得稍微大點兒,能多住些人才行。 是以,蕭城的驛館分了東西兩個院落。玉寶音和她娘一來,就將看起來更大一些的東院,給完全霸|占了。 玉寶音早就看好了路線,出了廂房,往后頭走,會有一片小竹林,且竹子是挨著院墻種的。 想要成功地從東院混到西院里去,從竹林翻墻還是很好的途徑。 就是墻有些略高。 她四處瞧了瞧,撿了幾塊可以墊腳的石頭,一塊一塊地碼好。然后,倒退了十數(shù)步,一溜小跑開始發(fā)力。 扒墻,抬腿,使勁。一氣呵成,就跟翻身上馬差不多,關(guān)鍵得掌握好那股力。 要說這翻墻的技能,還是赫連上手把手教的。不是吹的,自打她出師,就沒碰見過翻不過去的墻。 騎在墻上的玉寶音四下打量著西院里的情形,這會兒正是大中午,想來住在這里的人也有午睡的習慣,周圍寂靜無聲。 她換了個姿勢,又蹲在了墻頭上,奮力一跳,小小的身軀正好落在了那一小片青草地上。 如此,“知一知彼”的第一步已經(jīng)成功,其實也怪不容易的。 那么接下來她是去見平王?還是去見白喚?或者先見一見蕭景? 當然,不管見誰,這個“見”都得是單方面的。 她娘可說了,那一個王爺兩個將軍,王爺代表皇帝宗親,另兩個將軍皆出身權(quán)貴之家,還是大周最有威望的。人來的有些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此番就是為了捉妖來的。 可玉寶音還沒有拿定主意,先捉哪個妖呢? *** 昨夜一直忙到三更才歇息,并不準備見南朝那個高遠公主的蕭景,一覺睡到快午時才起。 洗漱一番就到了用午飯的時間,別人用了午飯都歇息去了,他就完全沒有一點兒睡意。 本來是想溜達到后面的陰涼地,練練功的。 才走到半路,就聽兩院相交的院墻那邊傳來了異樣的聲音。 有一小波巡視的侍衛(wèi)也聽見了聲響,蕭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無聲退去。 這事兒不用想就知道,八成是高遠公主想派人過來探聽消息。 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心中忐忑自己的命運,會做出這種行為,一點兒都不稀奇。 至于她想知道什么樣的消息?初來大周的她,恐怕對什么樣的消息都很感興趣。 一般的女人會想知道,皇帝有什么愛好,有幾個寵妃之類的事情。 稍微有點兒頭腦的女人則更想知道,他和平王、白喚,為什么一齊出現(xiàn)在這里。 蕭景支走了侍衛(wèi),躲在了離院墻不遠的百年椿樹后面。 先是看見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緊接著就看見一個穿著海棠色綢衣的小丫頭騎在了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