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他們雖然是跑了出去,可這回被找到也并不怕的樣子,殷家姐妹我沒見到,不過殷家表弟對我說,他還知道另外一件事,其實不止值八千兩銀子?!比~少鈞道。 這就大大的出乎謝紈紈的預(yù)料了,她原以為殷家兄妹只是因為知道葉少云早產(chǎn),才為他量身設(shè)計了那個局,可完全沒想到他們居然是有恃無恐的,手里難道還有殺手锏? 葉少鈞道:“殷家表弟說,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他本來不愿意說,既然這銀子來的容易,當然是容易的銀子花著省事,何必搞的大家不自在,只是既然如今這樣,他就說給我,若是我覺得值得,就放他一回?!?/br> “到底什么事?”謝紈紈越發(fā)好奇了。 葉少鈞道:“殷家表弟說,徐家錢氏舅母手里,有一種秘藥,可致孕婦流產(chǎn),極易母子皆亡,這一個,我們都是猜想過的,不過殷家表弟清楚的是具體情形,他說這其實不是一般的藥,而是一種紫色的果子,味甘美,模樣和味道都與葡萄極似,平常人吃并無異樣,就是擱在外頭,也沒人敢說有毒,可孕婦若是當成葡萄吃了,一兩天后就會流產(chǎn),大出血,很難幸免?!?/br> “這個太防不勝防了?!敝x紈紈說:“怪道這些年從來沒有露出過馬腳,原來是這樣!” 這位殷家表弟顯然是個聰明人,他不見得知道那些豪門死了些誰,但他知道葉少鈞與徐家有嫌隙,是以拿徐家的秘事來收買葉少鈞。 條件也很簡單,不過換點兒銀子,謝紈紈當然認為葉少鈞占了大便宜。 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謝紈紈說:“這并不是毒藥,當年小刀是快要臨盆的,所以夫人沒了,小刀卻活了下來,而先太子殿下宮里那位宮女,卻是怎么活下來的呢?” “據(jù)殷家表弟那點兒可憐的消息?!彪m然可憐,卻很關(guān)鍵,葉少鈞笑了笑:“這個大約與吃的多少有關(guān)系,先太zigong里的事,想來更復(fù)雜些,我相信,當年這位有孕的宮女,關(guān)注她的定然不止一方。” “你是說,當年是皇上……”謝紈紈聽懂了他的意思:“寧檬是皇上的人?這宮女流產(chǎn)后并沒有死,只是寧檬假稱她死了,皇上安排她出京?” 雖然不知道皇上當時的用意是什么,但顯然現(xiàn)在開始發(fā)揮作用了。 ☆、143 當年的事,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不管是葉少鈞還是謝紈紈都還是孩子,先太子去世引發(fā)的政變和后來的影響,他們都沒有親身經(jīng)歷,只是聽說。 是以都不知道當時的情形,全靠猜想。 謝紈紈的這個猜想,葉少鈞也很認可:“照太妃娘娘與你說的,這宮女是皇上暗中安排的,那當年多半就是皇上打發(fā)她出京去的?!?/br> 謝紈紈還有一個猜想:“我覺得,她當年出了那事,大約直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被暗算,就是皇上,或許也沒查清楚。” “很有道理?!比~少鈞贊同:“這東西與平常所用的不同,真正說來,并不算下毒,若當成下毒去查,自然無功而返?!?/br> 怪道徐家這樣肆無忌憚,而且從無失手,也是殷家表弟說了這關(guān)鍵,葉少鈞和謝紈紈才能明白,這不過是一種食物,就是擱在跟前,你也只當它是葡萄,過了一兩日出了事,誰會想到一兩日前吃的葡萄上去呢? 或許現(xiàn)在除了徐家那幾個人,只有他們才知道這件事了? “那你回了父王了嗎?”謝紈紈想起來這個趕緊問。 “沒有?!比~少鈞穩(wěn)穩(wěn)的回答:“我知道你不想我回父王的。” 謝紈紈眨眨眼,葉少鈞說:“雖然你沒對我說過,但我知道……你想為她討個公道,其實也是應(yīng)該的?!?/br> 謝紈紈這樣伶牙俐齒的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她居然覺得有點尷尬。 謝紈紈有點不好意思的忸怩了一下,她確實是下意識的盡量避免與葉少鈞談到謝紈紈本身,這似乎是她這樣的人,也難以面對這樣一件事。 這件事,她只與母親談過。 這個時候,葉少鈞突然提到這個事,或許只是在解釋他半路截下了這個消息沒有回安平郡王,可謝紈紈在他平靜的語調(diào)里,聽到的是對自己的理解,體貼,和縱容。 謝紈紈不由的就抱住他的胳膊,把臉埋在他的肩上,葉少鈞或許不是個十分有趣的人,可他穩(wěn)定,安全,可靠,就連公主出身的謝紈紈,都再找不到比他更可靠的人了。 葉少鈞把一只手覆在謝紈紈的手背上,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來的,但至少有她的緣故,我也愿意為她討個公道?!?/br>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感激上蒼,就連謝紈紈也不知道。 可是謝紈紈至少聽得出他的情緒,葉少鈞極少有這樣情感溢于言語的時候,謝紈紈說甜言蜜語不費勁,葉少鈞說甜言蜜語都會一本正經(jīng)好像在議事一般,難得有這樣的時候,謝紈紈不由的伸手去搬他的臉,想要看看他現(xiàn)在是個什么表情。 葉少鈞猝然放開她的手,站起來:“打發(fā)人拿熱水來……” 還沒說完,就叫謝紈紈攔腰摟住他,兩人一起滾倒在床上,葉少鈞一臉無奈,謝紈紈笑嘻嘻的說:“葉少鈞你真好!” 她雖然沒看到他的表情,可是也很滿意了:“你真好,真的!” 一時間,深秋的涼夜里也似變的熱起來。 皇三子的洗三禮之后第三日,十月十八,朝廷奉太后懿旨,晉皇三子生母李貴人為端嬪,晉婉嬪為婉妃,另有貴人以下數(shù)人晉封等。 婉妃娘娘進宮,晉級之路都算是歷朝罕見的,皇上甚至等不及她生育就晉為妃,當然會有人在私下里議論。 京城各府有品級女眷都進宮朝賀婉妃娘娘和端嬪娘娘,端嬪雖然晉位,已經(jīng)是一宮主位,可剛剛出了幾天的風(fēng)頭,就再次被謝玲玲壓的徹頭徹尾,這期盼已久的晉位,自然就少了許多榮光。 “她還連個屁都沒生出來呢!”端嬪的生母,李家姨太太咬著牙說了這句。 女兒是宮中主位了,又有皇子,李家太太在李家的身份自然也都高貴起來,上用的緞子,尚宮局制的首飾等,就是皇上不賞,女兒也會給,衣著打扮都比以前富貴精致起來,坐在這屋里,在徐王妃錢夫人旁邊,都瞧不出遜色來了。 這個外甥女就是做了宮妃,在徐家眼里,也不是十分要緊的人物,但有了皇子,那就不一樣了,就到了可以平起平坐的程度了。 這會兒聽母親說這話,端嬪忙道:“娘小聲些。” “總要生下來的?!卞X夫人穩(wěn)穩(wěn)的說:“如今婉妃圣寵如此之重,別說生個皇子,就是公主,也能壓過人去。” “那若是生個皇子……”端嬪喃喃的說,誰也不知道婉妃會生皇子還是公主,可是就算這一回是公主,下一回呢?再下一回呢?婉妃還年輕的很,想必不會立刻就失寵的,有的是受孕的機會。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卞X夫人說:“婉妃年輕,又得圣寵,叫她這幾年平平安安生兒育女,宮里沒有變故,她大約就是皇后娘娘之下第一人了,若是有點兒變故,難保就要成主子了,娘娘與三殿下只怕還得在她手底下過活呢?!?/br> 徐王妃跟著說了一句:“這謝家的女孩兒,可不是肯饒人的主兒?!?/br> 謝紈紈的氣勢,李家母女是領(lǐng)教過的,早不懷疑了,李家太太忙道:“那……那要怎么辦才好?” 錢夫人不語,只看向端嬪。 端嬪緊緊咬著后槽牙,雙手在錦被之下握的極緊,指甲都刺進了手心里了,她明白錢夫人的意思,可是一個年輕姑娘,乍然要做這樣的決定,自然是不容易的,一時間實在難以抉擇。 是冒著風(fēng)險,暗中動手,除掉一個勁敵,以圖謀九五之位,還是視而不見,以皇子為依仗,小心翼翼的熬到皇子長大封王,自己在皇上百年后隨兒子出宮? 皇上前兩位皇子,皇長子出身太差,無母族可依,又體弱多病,帝位難望,四殿下雖然母親為妃,但據(jù)說資質(zhì)不佳,體胖而駑鈍,而且陳家雖然是大族,但賢妃陳氏一房卻是旁枝,與她是一樣的,這樣一來,陳家如何能比安平郡王府和徐家顯赫呢? 端嬪在心里把這些都想了一遍,又想到謝玲玲這里,謝玲玲這樣進宮,這樣晉位,宮里的嬪妃,自然是嫉妒多過羨慕的,而端嬪尤其感覺鮮明。 她家中不顯,與謝玲玲類似,十五歲進了太zigong中為侍妾,已經(jīng)算得上孤注一擲了,她覺得自己運氣好,進宮后不久,先帝去世,太子爺順利登基為帝,她也獲封貴人,比起娘家眾姐妹強了十倍,又熬了兩年,又有了身孕,只覺得實在是上蒼眷顧,今后只怕就越發(fā)好了。 然后,橫空出世一個謝玲玲。 謝玲玲的進宮,謝玲玲的位分,謝玲玲的圣寵,端嬪夢想中的一切,苦苦奮斗的一切,謝玲玲毫不費力,唾手可得,而如今,端嬪就連唯一比她強的一點,謝玲玲也是近在眼前。 若是別的人,大約還沒有端嬪這樣對謝玲玲的復(fù)雜心情,也沒有人,會像端嬪這樣,恨不得世上沒有謝玲玲這樣一個人。 而且自己還得罪了她。 錢夫人很清楚的看到了端嬪的掙扎,她很適時的開口:“其實是有辦法一勞永逸的,而且,絕不會有人察覺?!?/br> 端嬪一震,她用力的抿了抿唇,說:“真不會有人察覺?” 錢夫人笑了笑:“是很常見的,誰都會吃一點的東西,一屋子人都吃的,吃了之后,誰也沒事,只有她會不適,一兩天之后,流產(chǎn),血崩,神仙也救不了。” 錢夫人說起來,一臉輕松,端嬪卻只覺得有些陰測測的感覺,錢夫人說:“這頭三個月,本來就胎氣不穩(wěn),實在是惋惜的很。” 李家太太這會兒聽明白了,嚇一跳:“這,這真的可行嗎?要是被查出來……” 錢夫人對端嬪道:“下回我進宮,帶進來給你瞧瞧,我親自吃給你瞧瞧,我若是吃了沒事兒,你還怕什么呢?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端嬪當然是聰明人,只要當著自己的面吃了沒事,送去給謝玲玲吃了,謝玲玲若是有事,自然誰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當然也查不到自己頭上來,若是無效,那無非是失望一回罷了。 總是自己立于不敗之地的。 錢夫人見她神情就知道她心思活動了,微微笑了笑,就算是說定了,可是徐王妃在一邊卻道:“只是……前兒娘娘得罪了婉妃,雖說如今面兒上沒什么了不得的,可誰知道婉妃心里頭怎么想的呢?” “這謝家養(yǎng)出來的,都是刁滑的?!毙焱蹂喼笔呛拗x紈紈入骨了,現(xiàn)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謝紈紈更恨她,還是她更恨謝紈紈了,只是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娘娘打發(fā)人送東西給她,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只怕她都不肯理會呢!” 東西當然不能顯得稀罕,稀罕就顯眼了,可是不稀罕,謝玲玲也不當回事兒,賞了給別人,不就白費功夫了嗎? 尤其是吃的,隨手賞給跟前伺候的人,也是盡有的。 徐王妃這樣一說,眾人就都想到了,這還真是很可能的事啊,錢夫人自詡智計過人,此時也不由的皺了眉,這計劃很簡單,而且百發(fā)百中,可前提是謝玲玲肯吃那玩意兒! 然后,端嬪突然就笑了,對徐王妃道:“此事要只怕要勞煩姨母了!” ☆、144 徐王妃看向端嬪,又看看錢夫人,錢夫人顯然也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此時也道:“還是娘娘有計謀,這樣自是十分妥當?shù)??!?/br> 徐王妃此時也悟過來了:“娘娘的意思,是借婉妃jiejie的手送進來?” 端嬪倚在床頭,微微一笑,她把這話說出口了才覺得這是一個極其得意的想法,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叫她出手動婉妃,她自然不是不擔憂的,擔憂的當然不是婉妃怎么樣,而是萬一百密一疏,漏出馬腳來,她就沒了下場。 這叫端嬪有些兩難,一邊是叫錢夫人和徐王妃一慫恿,就是原本沒有那么盛的心,此時也恨不得立刻就叫婉妃消失在這個世上,而另外一邊,有賊心沒賊膽,又生怕出個什么疏漏,累及自身。 辛苦掙來的如今這個局面都沒了。 沒想到,徐王妃隨口一句顧慮,竟叫端嬪靈光一閃,想出這個主意來,橫豎自己早得罪了婉妃,她不肯用自己的東西,那是徐王妃說的,端嬪只需順水推舟罷了。 錢夫人在心中罵了一句蠢貨,臉上卻是笑著說:“婉妃與世子妃姐妹親厚,世子妃送進來的東西,婉妃自然是另眼相看的,娘娘慮的極是。” 心里卻在想,端嬪真是個jian猾的,又想得好處,又不想沾手,倒是巴不得別人替她把宮里的嬪妃都干倒了,就剩她一個不成? 只不過如今端嬪今非昔比,皇子雖不居長,卻是皇上頭幾個兒子,過上一二十年,皇上意欲立儲的時候,自然是年長皇子才有競爭力,就如先皇朝,莊太妃就是二十年寵妃又如何?顧家高官頻出又如何?九殿下太小,根本無法競爭儲位,才不得不支持皇長子。 錢夫人也是宗室出身,這些東西不是不懂,誰不愿意自己兒子做皇帝?九殿下當時若不是只八歲,而是有十八歲,莊太妃會怎么樣呢? 如今對因為徐大爺?shù)娘@貴而顯赫的徐家來說,想要幾世不衰,徐家女兒所出的皇子自然是難得的機會。而且最要緊的是,她對這件事十分有信心,幾十年不管在哪一家都沒有出過差錯,沒有引人懷疑,并不怕答應(yīng)。 是以錢夫人心中雖不屑端嬪,面兒上卻是半點兒不遲疑,笑著稱是:“娘娘只管等好信兒就是了。” 端嬪十分滿意。 生育皇子,于她真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倨傲如錢夫人等,也不一樣了。 出宮之后,錢夫人徐王妃姑嫂二人坐了一輛車,錢夫人在車上就對徐王妃道:“你說那句話,倒叫她脫出去了?!?/br> “她難道還脫得出這件事去不成?”徐王妃道:“橫豎這事兒又不會有意外,便當是送份禮與她也就是了,嫂嫂想想,她以前不過是太子跟前的侍妾,咱們也沒做過什么,且說到底,她也不姓徐?!?/br> 錢夫人道:“姓什么無關(guān)緊要,那李家算得了什么,難道她今后還能靠著李家爭什么不成?終究要靠過來的。” “示個好也是好的,橫豎不相干,再說了,誰動手不是把柄呢?有了這事兒,難道她還敢怎么著?”徐王妃道:“且我想著,能叫謝氏親手殺了她那好meimei,實在不想攔著。” 徐王妃對謝紈紈的恨意實在刻骨,就是在這樣的事情上,想到謝紈紈會親手殺了她們謝家最有出息的女兒,她親密相好的meimei,就激動的手都有點發(fā)抖。 這樣的事情,單是想一想,誘惑力甚至已經(jīng)大過了今后可能的儲位。 眼見徐王妃臉上甚至浮上了一抹潮紅,錢夫人也就點點頭,她就算不像徐王妃那樣恨謝紈紈入骨,那謝紈紈也算是她最討厭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