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說著又哭起來:“幸而娘娘的龍子命大福大,倒是無虞,若是有個一點兒半點兒損傷,臣妾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謝玲玲這時候開口了:“我jiejie向來穩(wěn)重小心,就是真的撞了一下,大約也是李貴人不小心,撞上了我jiejie,倒是有的?!?/br> 皇后娘娘聽了就道:“誰撞上誰,都只是不小心罷了,有什么要緊?要緊的是李貴人和肚子里的哥兒都沒事,也就好了。倒是世子妃不要放在心上才是。不然進(jìn)宮瞧婉嬪meimei,反瞧出委屈來了,叫婉嬪心中怎么過得去呢?” 這回護(hù)的意思,真是叫謝紈紈越發(fā)詫異了,皇后娘娘這樣給謝玲玲體面,想必不是因為真心喜歡謝玲玲,是為了給皇上面子吧? 不過這會兒謝紈紈顧不得細(xì)想,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認(rèn)了撞人呢,看她們的言辭,果然就是拿她走錯路做文章,還真是一點兒不差。 謝紈紈見這婦人編的還挺圓泛,她也不急,反笑著對謝玲玲說:“meimei這話說岔了。”她側(cè)頭打量了胡李氏一番:“倒也奇怪,撞上我的明明是你,怎么就變成了我撞上李貴人了?” 當(dāng)然沒有第三方在場,沒有人證,所以,她也不等這胡李氏反駁,只笑道:“說真的,你撞我的時候太用力,耳墜子掉下來一個,還叫我撿著了呢!” 胡李氏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耳朵,一摸之下,兩個赤金梅花的長耳墜都好好的在耳朵上掛著呢,頓時,臉色就變的更難看了。 伸手摸耳朵這個舉動,實在是百口莫辯了! 謝紈紈抿嘴一笑,挑了挑眉。 皇后就笑斥道:“世子妃又胡說了,人家的耳墜子好好的在那里呢,哪里掉的下來叫你揀?” 胡李氏僵在了那里。 謝紈紈笑應(yīng)了一句:“是!” 就并不再說什么了,從這一句話里,她當(dāng)然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了,李貴人到底懷著龍種,事情不要鬧大才好。 所以謝紈紈也愿意退一步,事情已經(jīng)擺明了,連累不到謝玲玲,她退一步,還能叫玲玲得個識大體顧大局,肯委屈,又敬重皇后娘娘的姿態(tài),絕對不吃虧??! 謝玲玲也是一笑,皇后娘娘給她們姐妹面子,她當(dāng)然也不能駁了娘娘的話,橫豎這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就是真撞上了,也不能怎么樣。 里頭李貴人的內(nèi)室悄無聲息,皇后娘娘也沒打算進(jìn)去看一眼,甚至也沒有吩咐一句叫李貴人好生養(yǎng)著,只是吩咐起駕回宮,胡李氏站在原地,渾身發(fā)僵,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陣青陣白,皇后娘娘雖然沒有挑明,含糊了過去,可她當(dāng)然能意識到自己漏了餡。 謝紈紈與謝玲玲一起送皇后娘娘回長春宮,又坐著說了一會兒閑話,不知不覺都耽誤到午膳時分了,謝紈紈就笑道:“meimei我也瞧過了,還得罪了李貴人,我也沒臉再耽誤娘娘了,我先回家去,回頭這事兒過了我才進(jìn)來給娘娘請安吧。” 皇后娘娘笑道:“我原說你是個有心胸的,這會兒這樣說,叫婉嬪心里怎么過得去?再說了,就是我,見了莊太妃也不好說話了呢?!?/br> 謝玲玲笑道:“娘娘快別放在心上了,jiejie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說過了也就罷了,最是有心胸的,回頭照樣來給娘娘請安的?!?/br> 謝紈紈笑道:“兩位娘娘這樣一說,我都不好意思不進(jìn)來了。” 說笑著,到底還是辭了出去,皇后娘娘笑道:“婉嬪替我送送你jiejie。” 才走出長春宮的宮門,謝紈紈站著樹底下跟謝玲玲說:“我瞧娘娘很給你體面?!?/br> 謝玲玲輕聲說:“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寬厚的?!?/br> “是瞧著皇上的面子嗎?”謝紈紈果然是個有一說一的,還是忍不住就問了出來,謝玲玲聽明白了,不由的臉上竟然一紅。 她還沒說話呢,只聽得太監(jiān)前導(dǎo),飛報長春宮:“皇上駕到?!?/br> 隨即便見皇上的步輦遠(yuǎn)遠(yuǎn)的過來了,兩人連忙退到一旁,謝紈紈瞧見皇上步輦旁邊跟著的太監(jiān)飛奔過來,躬身道:“皇上瞧見婉嬪娘娘和世子妃了,請到跟前說話。” 兩人上前請安行禮,皇上命止了步輦,走了下來,這一對姐妹花,一般高矮,都有傾國之貌,只是氣質(zhì)迥異,謝紈紈的飛揚神采,與謝玲玲的溫柔內(nèi)斂,簡直不像是姐妹似的。 皇上只看了謝紈紈一眼,就轉(zhuǎn)頭,伸手輕輕一撫謝玲玲的肩頭就放下了,問她:“聽說有什么事?” ☆、140 謝玲玲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事呢。” 謝紈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覺得謝玲玲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似乎都顯得格外的溫柔婉轉(zhuǎn),有點兒不一樣似的。 就如謝紈紈對著葉少鈞說話時就與別人不一樣似的,謝紈紈覺得這也不奇怪。 皇上沒有問謝紈紈的話,她自然就不能說話,只站在一邊恭敬的低著頭,皇上聽了謝玲玲這句,也沒有追問,只是道:“沒事就罷了,你隨朕進(jìn)去吧?!?/br> 謝玲玲低了一下頭,輕輕拉了一下皇上的袖子,抬頭卻笑道:“皇上先去,我先送jiejie出去,回頭再來?!?/br> 皇上這才又看了謝紈紈一眼,說:“好!” 然后果然自己進(jìn)了長春宮。 謝紈紈站在一邊看完整出,連眨了幾下眼,她以前見過的,是作為兄長,作為皇子,作為太子的大哥哥,而這一回見的,跟哪一個都不一樣。 當(dāng)晚,謝紈紈跟葉少鈞說話的時候,不由的心血來潮,也低頭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葉少鈞莫名其妙的舉起袖子看了看,說:“干嘛?” 謝紈紈癟癟嘴:“沒什么。” 葉少鈞還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才跟她說:“小刀追查這件事很久了,也是最近才終于查出來,當(dāng)年先太子殿下宮里那有孕的丫鬟,小產(chǎn)之后,眾人都以為她死了,估計因她沒有名分,且事情微妙,沒人敢沾手,就按例直接送到義莊,且當(dāng)時具體是怎么個情形,也沒有人知道的?!?/br> 先太子的去世,雖沒有動搖朝廷根基,國本,可到底一國儲君,震動還是極大的,父皇閉朝幾日,不見眾臣,皇后娘娘病倒,起不了身,謝紈紈一直記得那一年仿若烏云壓頂,常覺得有些出不了氣。 而這個宮女的事,沒收房,無名分,如今這位太后娘娘到底知道不知道,或是說到底什么時候知道的,都還存疑呢。 葉少鈞又說:“小刀原是隨著自己母親去世的一些蛛絲馬跡追過去的,沒想到查到她竟然活著,只是到底怎么活過來的,誰送出來的,出來之后又是誰在照看,小刀剛接觸到一點,她就消失了,卻沒料到……” 沒料到她會出現(xiàn)在太后跟前,更沒料到這后面是皇上的推手。 謝紈紈道:“難道當(dāng)初是皇上……?” “要對太子的遺腹子下手,目的當(dāng)然是儲位?!比~少鈞道:“所以范圍很小?!?/br> 當(dāng)年有望儲位的,只有三個年長皇子,不過謝紈紈說:“也或許有人想要攪渾一池水?!?/br> “這也難說,只是如今的形勢看來,這個宮女或許就是皇上手里的一張牌,這個時候交給太后……”葉少鈞頓了一頓:“皇上是想要拔掉誰了?!?/br> 就像安平郡王曾經(jīng)說過的那樣,皇上登基一年多,正是根基不穩(wěn),疑心最重的時候。 那自然就是最可能出手的時候。 對皇室來說,太后當(dāng)然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勢力了,這些東西,不管是葉少鈞還是謝紈紈都深知其中的厲害,話說到這里,就是夫妻之間關(guān)著門的密談,竟也三緘其口,不敢再說下去了。 兩人對看一眼,默契的把話題轉(zhuǎn)向了別的事情上,不過謝紈紈一直不由自主的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謝紈紈在小花廳理事,二門上有管事進(jìn)來回道:“王妃娘家的李姨太太來了?!?/br> 因如今是謝紈紈掌事,王府來客自然都是先來回謝紈紈,謝紈紈一聽,這不是昨兒那個冤家路窄的李貴人的娘么?她心里膩味見她,便吩咐:“既是王妃娘家的親戚,就送去上房就是,你與王妃說,我這兒聽人回話呢,回頭閑了就來?!?/br> 那媳婦領(lǐng)命去了,謝紈紈這里剛聽了一個人的回話,朱砂就笑嘻嘻的走了進(jìn)來,謝紈紈見她樣子,就知道她有勾當(dāng)。 朱砂昨兒雖沒跟著進(jìn)宮,可世子妃在宮里不大不小的鬧了一回事,回來自然就都知道了,這會兒她走進(jìn)來,就對謝紈紈附耳道:“剛才我見李家姨太太見了王妃就哭起來,雖聽不到哭的是什么,我也就跟著打聽了一回,世子妃您猜怎么著?!?/br> 謝紈紈心中一動,想起昨兒在長春宮門口那一幕,說:“怎么?娘娘雖沒處置,后來皇上找補(bǔ)了?” “世子妃真是神機(jī)妙算!”朱砂笑道:“昨兒世子妃出宮后不久,皇上聽說李貴人動了胎氣,親自去看了一回,也不知怎么的,說李貴人那jiejie,胡家的大少奶奶出言不遜,命慎刑司打了一頓嘴巴子送回胡家去了。” 皇上這真是……謝紈紈都不知道怎么說好了。 “這還不算完呢!”朱砂笑道:“胡家見她惹出這樣大事來,嚇的什么似的,如今她婆婆鬧著要休了她呢,李家姨太太這會兒來求王妃去胡家說和?!?/br> 這朱砂還真會打聽,橫豎這會兒沒有要緊事了,謝紈紈也不急著叫人進(jìn)來:“你倒會打聽,這么一會兒就聽到這些!” 朱砂笑道:“李家姨太太又不是第一回來咱們王府了,她跟前總共兩三個丫鬟,回回都跟著來,我常請她們喝茶吃點心的,冬天廊下冷,我還留她們在耳房里烤火喝熱茶,一來二去,自然就是好姐妹了,再者這些事誰都知道,也不怕說?!?/br> 謝紈紈一笑,帶朱砂出來果然是個好決定,她笑道:“還有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敝焐罢f:“胡家這位大少奶奶,剛嫁過去的時候,還是溫婉和淑,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不過后來她親meimei進(jìn)了宮,位分不高的時候也罷了,今年二月里,李貴人有了身孕,這位大少奶奶就得了意了,越發(fā)了不得,頂撞了婆母好幾回,不過一家子也不敢怎么著她,這一回,只怕是抓著把柄了,要休了她?!?/br> 胡家與李家門當(dāng)戶對,自然高貴不到哪里去,李貴人有了身孕,這胡李氏今后就是皇子或者公主的親姨母了,確實是不一樣的,自然抖的起來。 正說著,二門上有進(jìn)來要對牌調(diào)馬車,謝紈紈問明白了是王妃要出去,便笑道:“王妃要去哪里呢?我正該去伺候才是。” 給了對牌叫二門上預(yù)備車馬,她自己扶著朱砂,去了上房。 剛轉(zhuǎn)到廊下,就聽到里頭有個婦人聲氣在哭訴:“誰也沒瞧見的,怎么說得清呢?連娘娘都說不管怎么撞的,都不相干,本來相安無事的,偏婉嬪娘娘也不知在皇上跟前說了什么,芮娘在貴人跟前伺候,皇上來了,芮娘除了請圣安,是一個字沒說的,皇上只問了她是誰,就吩咐,說芮娘在御前出言不遜,當(dāng)場宣了慎刑司來掌嘴……我苦命的芮娘啊。” 徐王妃也只得好言相勸。并不敢提該不該掌嘴這事,皇上命掌嘴,誰敢說皇上怎么著呢? 那婦人一邊兒哭一邊兒咬牙切齒的道:“那胡家那老婦!前兒知道貴人有孕了,往我們家來了多少回?一口一句親家太太叫的那親熱!又說芮娘好,比她親閨女還知道孝順,一家子媳婦都比不過芮娘,cao持一家子的事,誰都夸好,說的那等甜,如今見芮娘這樣了,當(dāng)即就變了臉,說芮娘忤逆不孝,要命姑爺休妻……這……真要這樣叫他們休了,可叫芮娘怎么活啊!jiejie……” 徐王妃接著勸:“不要緊,我去瞧瞧再說,再請了嫂嫂一起去,必不會的,她們家想必也是嚇到了。再怎么著,李貴人還好好的,過三個月,產(chǎn)下皇子來,芮娘就是親姨母,怎么不比那胡家高貴呢?” 謝紈紈這會兒才走進(jìn)去,笑道:“聽說母親要出門去,我已經(jīng)打發(fā)人預(yù)備好馬車了,母親要去哪里?要不要媳婦伺候您去?” 然后她又笑著對李家姨太太道:“先前二門上來回我說姨母來了,我那會兒正忙著,就請您先來與王妃說話兒,怠慢之處,姨母可別怪罪我。” 徐王妃如今是見著謝紈紈就不自在,今兒就更不自在了,李家姨太太則就差眼里噴火了,忍不住說:“世子妃是貴人,我們家又低微,自然是高攀不上的,哪里敢怪罪呢?!?/br> 謝紈紈笑道:“姨母說的是?!?/br> 差點沒把李家姨太太氣暈過去。 徐王妃倒是早知道謝紈紈的伶牙利嘴的,知道不容易討得了好去,也沒精神理會她,只是道:“你忙你的事去,就不必跟著我了。” 那一臉打發(fā)瘟神的樣子,簡直不耐煩到了極處,謝紈紈本來也只是過來看個笑話的,哪里是真想伺候徐王妃呢,這會兒笑話看完了,聽她這樣說,便笑道:“既如此,我就聽母親的罷了。” 她也不伺候徐王妃去二門上馬車了,自己回燕園去,那李家姨太太對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這樣的兒媳婦,也不怕天打雷劈!” 徐王妃只是皺眉不語,李家姨太太道:“jiejie也真是好涵養(yǎng),竟就這樣忍得了她?” 她見徐王妃依然不答,便又道:“前兒我回娘家,給大嫂子請安,大嫂子也說你們家這兒媳婦不像樣呢!” “再叫她得意兩日吧!”徐王妃終于道,臉色十分陰沉。 她在謝紈紈這里屢次踢到鐵板,終于明白,靠往常里那些后宅的小手段,要收拾住謝紈紈,是很難的,就如嫂嫂那一回所說,小打小鬧,不疼不癢,倒不如讓謝紈紈以為自己認(rèn)了輸,有機(jī)會再給她雷霆一擊了。 ☆、141 有得力的娘家總是好的多,徐家的錢夫人和安平郡王妃都去勸說了一回,胡家就是借著皇上的尚方寶劍鬧了一通,也最終沒有休了胡李氏,只不過禁足罷了。 這也是幾家人都默認(rèn)的,到底是得罪了皇上,誰敢無動于衷?別說胡家這樣的人家,皇上要弄死他們家不比攆死個螞蟻更難,就是比他們家顯貴榮耀十倍的人家,家里有人叫皇上親自吩咐處置了,回家來也只能追加處置,誰也不敢置若罔聞的。 而李貴人大約是因有身孕,連皇上也沒有說她一個字,只看了一回,吩咐好生養(yǎng)著也就是了。不過就是這么著,這李貴人也有點惶惶,懷孕的后頭幾個月本來是長胖的時候,李貴人卻眼瞧著的瘦了下來,挺著個碩大的肚子,看起來格外可憐。 這是謝玲玲說的,如今母親不在宮里了,謝紈紈也少進(jìn)宮了,本來女眷就沒有進(jìn)宮當(dāng)閑逛的,不過是四時八節(jié)的進(jìn)宮給兩宮娘娘請安磕頭,再順便瞧瞧meimei。 如今進(jìn)了十月,謝玲玲進(jìn)宮也有四個月了,看起來比做姑娘的時候更沉靜了些,穿一件寶藍(lán)色長襖兒,脖子上一圈兒風(fēng)毛,直撲到臉上,越發(fā)襯的容顏嬌艷。 兩姐妹對坐閑話,謝紈紈聽她這樣說,依然對那李貴人沒有同情之心,只隨口說了一句:“也就是這會兒看的可憐,算算日子,這兩日只怕也該生了吧?要是生個爺們,你再瞧瞧她的樣子!” 話音剛落,就有宮女進(jìn)來,隔著簾子回道:“娘娘,李貴人生了,是個哥兒?!?/br> 兩姐妹齊齊一怔,謝玲玲撲的一笑:“jiejie這話也太準(zhǔn)了吧?!?/br> 謝紈紈真是愣了神,好一會兒才說:“哎喲,要知道說的準(zhǔn),我……” 底下的話,她也不好再說了,謝玲玲已經(jīng)吩咐宮里管事的女官,把預(yù)備好的禮給李貴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