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132 這身份尊貴的母女倆也與世間絕大多數(shù)母女似的,不由的擁抱痛哭起來,風(fēng)度淡定之類,在這種時候,早就沒了關(guān)系。 這個時候,唯一所剩下的,只有母女這一種關(guān)系,這一種感情了。 小十二呆呆的看著,顯然是不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然后就手足并用往前面爬去,還是葉少鈞看了一會兒,輕聲勸阻:“紈紈身上還有傷?!?/br> 雖然相信不會隔墻有耳,不過先前,葉少鈞與莊太妃說話還是有分寸的,這個時候,他也叫她紈紈,這話對莊太妃果然有效,她安撫謝紈紈:“好孩子,你真別亂動。” 她說:“其實,我前兒與子喬商議的是,等你好了再說的。” 葉少鈞點點頭。 莊太妃道:“不過既然子喬覺得現(xiàn)在說沒關(guān)系,我也有點兒忍不住了?!彼樕蠝I痕猶在,可笑容卻是從心里散發(fā)出來的舒展,看小兒子爬過來,順手摸摸他。 謝紈紈當(dāng)然明白:“我也忍不住啊,不知道多少次,我都覺得我忍不住了,可是……” “我明白?!鼻f太妃道,她在深宮浸yin二十載,哪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在不敢完全確定的時候,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后果如何,難以預(yù)料。 謝紈紈得上天眷顧而重生,已經(jīng)是萬中無一的幸事了,若是毀于不慎,也實在太劃不來了,尤其是這個原本的身份,除了安慰親人,已經(jīng)沒有了實際意義。 謝紈紈早知母親能明白,這會兒她有太多的話要與母親說,不過莊太妃與葉少鈞十分有默契:“日子還長呢,回頭慢慢說,你休養(yǎng)要緊?!?/br> “剛才我已經(jīng)讓你哭了一場了?!比~少鈞說:“今兒的份夠了,你喝了藥睡吧,不許再多話了?!?/br> 說的簡直好像施恩一般,謝紈紈撅嘴,對莊太妃說:“娘,你瞧他多兇!” 莊太妃只是笑,卻握著她的手不放。 謝紈紈乖乖的喝了藥,漸漸的困意上來了,眼皮子很沉重的垂了下來,卻還口齒不清的模模糊糊的說:“要是以前,他就不敢這么說話?!?/br> 好像很遺憾,可聲音里卻滿是笑意。 沉入甜蜜的睡眠的這一刻,謝紈紈是從沒有過的滿足,她真真正正的回到了母親的身邊,身邊還有她的愛人,她模糊的想一想,她只有一件事必須做了,她一直記得的,而如今,她還知道了,那是一個多么溫柔的姑娘。 謝紈紈身上雖然有傷,還不能下地行走,精神卻是好的,如今她已經(jīng)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安平郡王府的燕園,繼續(xù)休養(yǎng)。 葉少蓉被送往安平郡王府在京郊的別院,由宮里的教養(yǎng)嬤嬤管教,徐王妃一個月只能去探望一次,還不許送東西進(jìn)去,這對于徐王妃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般,差點兒沒暈過去,恨謝紈紈越發(fā)恨的咬牙切齒:“這個掃把星!” 女兒第一回由她帶著出門去,就出這樣大的事,一家子都被申飭了,女兒還被關(guān)起來教養(yǎng),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兩年之后出來,這名聲怎么辦?還怎么說到好人家?一想到這個,徐王妃就恨不得立刻弄死謝紈紈算了。 她幾乎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當(dāng)初真該不惜一切先……” 徐王妃恨的這樣,連名聲都不想管了似的,謝紈紈重傷歸家,她也借口自己病還沒好,起不了身,連一面也沒露,只打發(fā)自己跟前的管事mama來看了一回。 商嫂子顯然也是恨死了謝紈紈的,瞧她的慘狀,還頗有點幸災(zāi)樂禍。 鄭太妃倒是頗為心疼,早知道了前因后果,葉少蓉被送走了,她跟前沒人可怪,倒是把大姑太太叫回來罵了一頓:“瞧你們家惹出來的事!” 又罵安平郡王:“你養(yǎng)出來的好閨女!若不是世子妃舍身護(hù)住了十二爺,那么個小娃娃,出個什么事兒,咱們一家子說不得都賠上了!” 若是有皇子在這件事上殞命,哪里只是管教葉少蓉這樣簡單?安平郡王和大姑太太都只能乖乖挨罵,哪里敢說一句話。 鄭太妃親自瞧著謝紈紈回家進(jìn)門安頓下來,又吩咐在燕園單設(shè)小廚房,伺候世子妃飲食,煎藥之類,又打發(fā)人送了一大包藥材和銀耳燕窩之類滋補(bǔ)的東西,囑咐謝紈紈每日都要用。 莊太妃回京后,很快就隨靖王爺出宮居住,在靖王府做了老封君,或許又是知道女兒回來了這件匪夷所思,卻又要謝天謝地的大喜事,神色更加舒展,氣色好的驚人,居然還略微胖了一點兒,越發(fā)顯得膚若凝脂,飽滿的水蜜桃一般。 莊太妃幾乎每隔一天就要來看一回女兒,她原是巴不得每天都來的,可實在太顯眼了,就是這個頻率,也十分不尋常,不過因有干女兒的名分,謝紈紈又是為了護(hù)著十二爺受的傷,還算是合情合理。 謝紈紈總算與母親談到了她的重生,這一點,謝紈紈的心態(tài)很微妙,她并沒有跟葉少鈞詳細(xì)的談過這件事,這兩個如此親密的人,他們兩個人好似都有一點兒下意識的,心照不宣的回避著這個事實。 或許是因為在兩人之間,原本還夾著一個姑娘,一個本該成為葉少鈞妻子的姑娘,這種情形總是讓他們兩個都有點不自在。 不過跟母親的親密是另外一種情況,在母親跟前,謝紈紈就沒有了這種回避的心態(tài),她與母親密談:“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在哪里?”莊太妃一時不大明白,反問了一句。 謝紈紈把她受傷后的那幻覺說了一遍:“我猜想,這或許是在做夢吧,可是,我也覺得有可能是真的,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br> 經(jīng)歷了靈魂換體重生,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謝紈紈說:“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這個我很早就知道,我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就知道了,或許她的仇還沒報,所以她不愿意投胎轉(zhuǎn)世?!?/br> “我應(yīng)該替她報仇,娘,我覺得她就是這樣想的,她想要我回來,替她報仇?!敝x紈紈說:“我能有今日,也是因著她,算是得了她的好處,我也該這樣做,她這樣一個小姑娘,素來與人無冤無仇,這些人為了自己的一點兒好處,就這樣做,也該有報應(yīng)?!?/br> 莊太妃一時沉吟起來,她在深宮里看的多了,知道在權(quán)勢之前,在利益之前,尤其是在有權(quán)勢的人的利益之前,人命往往是最輕賤的,所以徐王妃、汪老太太根本沒把謝紈紈的命當(dāng)一回事。 謝紈紈想了想,又說:“若是與我無關(guān),倒也罷了,可我受她大恩。娘!”說真的,以前謝紈紈只覺得她的重生是命運(yùn)的安排,為謝紈紈出氣只是可憐她,為她不平。那時候,她愿意為她出口氣,但并沒有到執(zhí)著的地步。 可這一回,有了那一場夢,謝紈紈覺得,或許不是那樣,是那個溫柔的小姑娘把她推回來的。 這話叫莊太妃心中一顫,緩緩的點了點頭。 不錯,謝紈紈那個小姑娘原本與宮中的莊太妃無關(guān),就是枉死也無關(guān),可是如今不同,她替她帶回了她的寶貝女兒。 不僅是江陽公主受她的大恩,莊太妃也是一樣感激她。 兩母女對視一眼,也就都明白了對方所思,莊太妃便說:“此事就算定下,你也不宜心急,要徐徐圖之,明白嗎?你嫁進(jìn)來之后,有發(fā)現(xiàn)可以著手之處嗎?” 謝紈紈早在心里盤算過了,這時便道:“有一處,前兒我院子里有個懷孕的丫鬟沒了,母親應(yīng)該還記得。” 謝紈紈這樣一說,莊太妃就明白過來:“果真是她動的手腳?” “葉少鈞說是。”謝紈紈把那日的事說了:“查是在查,可到底查成什么樣,現(xiàn)在也沒結(jié)果?!?/br> 莊太妃道:“不一定非要結(jié)果,只要能與當(dāng)年的事聯(lián)系起來,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br> 莊太妃垂目想了想:“此事我記下了,我找到合適的機(jī)會就會設(shè)法,你別心急,先好生養(yǎng)著。” 謝紈紈當(dāng)然也知道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就笑著應(yīng)了,既然母親記下了,她就可以多放一點心了,這是不可避免的女兒對母親的依賴。 尤其是對莊太妃這樣強(qiáng)大的母親,更容易有這樣的依賴。 說完了話,莊太妃親自走到門口,叫守在院子里的丫鬟進(jìn)來,吩咐道:“去廚房瞧瞧,世子妃的湯好了沒?!?/br> 丫鬟們才敢進(jìn)來伺候,換上熱茶。 不一會兒,謝紈紈心情放松了,靠坐在床頭喝著豬腳黃豆湯,味道挺好,據(jù)說對長骨頭也很好,可是謝紈紈有點苦臉:“這大半個月的,這東西一天吃兩回,還不算頓頭,我覺得等我好了,會胖的不能看吧?” “胖點兒有什么不好?!弊瞿赣H的再怎么也是做母親的,莊太妃笑道:“你如今這么高,胖點兒也看不出來,反是顯得氣色好?!?/br> 謝紈紈笑著打量她娘:“我怎么覺得您如今氣色真好?” “快別提了!”莊太妃果真伸手摸摸自己的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可著腰做的衣服,今兒上身就有點兒勒了?!?/br> “我知道怎么回事?!敝x紈紈比劃著笑道:“您胖了唄!我今兒一眼就看出來,您回頭照照鏡子,這兒比原來多了rou了!” “少胡說!”莊太妃才不認(rèn)賬呢。 謝紈紈大笑,可是又有傷,笑的齜牙咧嘴。莊太妃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連忙按住她免得她亂動:“疼就別說笑話了,真是自己找罪受。” 正在這時候,原本遠(yuǎn)遠(yuǎn)的在院子外頭的朱砂這會兒進(jìn)來笑回道:“世子妃,水葫蘆胡同那邊的二夫人打發(fā)人報喜來了。” 謝家分家后,謝二老爺在水葫蘆胡同置了一間小院子,雖小些,一家子也還住的下,且也和樂,謝紈紈有點莫名其妙,這會兒是個什么喜? 謝紈紈也顧不得尋思,忙吩咐帶人進(jìn)來。 她受傷后,自然哪里也不能去,娘家母親和幾位嬸娘都來看過她一兩次,父親謝建揚(yáng)因又出去尋山頭建茶場了,打發(fā)人去報信了,一時還沒回音,謝紈紈也沒見到,她想了想,見到二嬸娘那次,看不出有什么喜事的跡象啊。 ☆、133 到安平郡王府來報信的,是鄧夫人跟前的陪嫁丫鬟后來做了管事媳婦的張嫂子,很清爽利落的一個人,一臉笑的進(jìn)門來,一眼看見坐在謝紈紈床頭的莊太妃。 雖說不認(rèn)得這位太妃娘娘,不過朱砂是個靈透的,在外頭就跟她說了一聲,她進(jìn)門來忙先跪下給莊太妃磕頭請安。 這真是沒見過也聽說過,盛寵二十年的莊妃娘娘,沒想到看起來這樣年輕貌美,臉頰飽滿,肌膚瑩潤,竟似還在盛年一般。 張嫂子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量,微微躬身,滿面笑容的對謝紈紈道:“我們夫人打發(fā)我來回大姑奶奶,今兒一早,朝廷下旨,封了大姑娘為婉嬪,六月二十二迎送進(jìn)宮,同旨還封了老爺員外郎,夫人五品宜人?!?/br> 玲玲進(jìn)宮為妃?這也太意外了。謝紈紈記得三月的時候,二嬸娘過來串門兒,還說起玲玲七月里就十五了,如今有幾家上門提親的,一一說給謝紈紈參詳,不過因都很一般,并沒有立刻應(yīng)下。 謝紈紈眨眨眼,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正給跟前伺候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連忙就出去了,可見母親都不知道這件事。 又沒有選秀女,又沒有什么奇怪動靜,怎么莫名其妙就要玲玲進(jìn)宮了?且進(jìn)宮就是主位,真是不尋常。 謝玲玲雖說是侯府姑娘,可是已經(jīng)是孫輩了,父親又無官身,這樣的出身,往高了走,封個美人,貴人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沒想到竟然是嬪位。 想當(dāng)年,母親以尚書之女的身份進(jìn)宮侍奉皇上的時候,也只是封的嬪位,只是父皇愛重,有孕即晉了妃位。 謝玲玲這等不平常,看起來,這京城里大概又要議論一番了。 謝紈紈也顧不得多想,忙笑道:“這可真是大喜事,誰能想到二meimei能有這樣的造化呢?” “可不是!”張嫂子笑道:“一家子都?xì)g喜著呢,這接了旨,夫人就趕著打發(fā)我來了,別的人家遲一點兒罷了,大姑奶奶素來和我們姑娘好,早些回了大姑奶奶,也更歡喜不是?” 謝紈紈笑,命朱砂:“封個一等封兒給張嫂子喝茶?!比缓笥中Φ溃骸岸eimei這樣的喜事,我原該親自去賀喜的,不過我這樣兒,一時也起不來,二嬸娘想必不會怪我的,你回去替我給二叔父二嬸娘磕頭,給meimei道喜,待我好些了,再去看meimei。” 想了想又道:“明兒我打發(fā)人去瞧瞧二meimei去?!?/br> 張嫂子謝了賞,又躬身笑道:“大姑奶奶只管安心養(yǎng)著,我出來的時候夫人就吩咐了我,萬不可勞動著大姑奶奶,請大姑奶奶歇著就是,趕明兒我們姑娘還要來瞧大姑奶奶呢,再說了,就是今后,要見面也盡有的。” 又說了兩句閑話,喝了半盅茶,謝紈紈問了些水葫蘆胡同的家常事兒,都說是好的,張嫂子就起身告辭:“還要去一趟侯府報信兒呢?!?/br> 謝紈紈捉狹的笑道:“那你可小心著點兒?!?/br> 她可是很清楚的,汪老太太和張?zhí)蛉诉€姐妹情深的時候,是曾謀求過謝綿綿進(jìn)宮為妃的。 不過謀害謝紈紈事情暴露,汪老太太被囚禁,徐王妃被迫讓出世子位,恨煞了謝家汪家,才算斷了念想。 張嫂子笑道:“就是拼著挨上一巴掌,我也愿意走這一趟啊。” 謝紈紈又大笑:“可惜我動不得,不然我都想跟你一起去了?!?/br> 莊太妃親手扶著她,嗔道:“你就不能小聲點兒笑么?” 分家才一年的光景,永成侯府凋零衰敗之象比以前更甚,朱紅大門緊閉,角門虛掩,許久沒有一個人出入。連個門房也看不見。 張嫂子到底在謝家多年,找人打聽了一回,知道三房母女都隨著老太太吃晚飯,便有意在晚飯前求見,張?zhí)蛉寺犝f是二房那邊來人了,倒也奇怪,想了一想,隨即就冷笑道:“一家子坐吃山空一年了,也該撐不住了?!?/br> 恭敬了這么多年的幾個兒媳婦,聯(lián)手反水,接著謝紈紈的事逼著分家,這對于在謝家頤指氣使的幾十年的張?zhí)蛉烁揪秃孟褡鰤粢话?,不敢相信是真的?/br> 她們怎么敢! 可確實這是真的,這簡直是張?zhí)蛉诉@輩子最大的挫折,是奇恥大辱,別說這才一年,就是一輩子也難以釋懷! 所以張?zhí)蛉诵男哪钅畹木褪撬齻儙准曳殖鋈?,無錢無勢,坐吃山空,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最好還憑空有點兒什么意外之災(zāi),更艱難幾分,落在她眼里,才算是現(xiàn)世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