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父王,我老老實實做人已經(jīng)十幾年了,進府里來也是一心恭敬的,絕對不想惹事,若不是王妃這樣三番四次要欺負我,我也不會急的這樣,說出這樣無理的話來,請父王明鑒?!敝x紈紈一口氣說完,邏輯清晰,言語如刀,簡直是一篇絕妙好辭。 徐王妃這時候才知道自己自詡的能說會道比起謝紈紈來實在差的遠了,她竟然硬生生的就說成了自己逼她說謊了!簡直氣的要暈過去。 謝紈紈欣賞著徐王妃的一臉菜色,又說:“麗珠到底出了什么事,與我無干,我也不愿意查,但別想把黑鍋給我背,我再老實也背不起這樣的黑鍋。父王與王妃鶼鰈情深,在乎不在乎,查不查當然也是父王的事??墒且患易?,不說一碗水端平,大模樣兒上總得過得去,父王若是不查這個,那也就不能計較我叫人逼急了的無禮了,請父王細想想?!?/br> 無賴到這個地步,連安平郡王都有點兒氣笑了。 可是謝紈紈口口聲聲把這兩件事相提并論,徐王妃還真不敢犟了,謝紈紈說的很清楚,若是計較她在宮里胡說的事,她就一定要鬧著查麗珠死的事,謝紈紈戰(zhàn)斗力太強,又可以不要臉,徐王妃真是怕了她了。 只是這個時候,她又不能說軟話,不然豈不是顯得心虛,叫人一眼就看出來是她在后頭動的手? 徐王妃壓著那點兒心虛道:“哪有世子妃你這樣說話的,事情一碼歸一碼,世子妃在宮中胡言亂語,無禮冒犯王爺,該罰自該罰,也該有個教訓,總不能任意妄為。府里麗珠出了事,該查也自該查,該怎么查,自然有王爺做主,并不相干。” 安平郡王終于開口道:“王妃說的是,世子妃在外胡言亂語,對長輩無禮,自該責罰,這才是王府該有的規(guī)矩,至于別的事,也自然照著府里的規(guī)矩來,該查該罰,自不勞世子妃cao心了?!?/br> 就憑你們也好意思說規(guī)矩?謝紈紈從小兒就最看不上這安平郡王府的規(guī)矩,總之,就是安平郡王府她看不上的太多了,除了葉少鈞和葉少藍,她就沒看得上的。 謝紈紈當然不愿意被罰,且不說這明明就是緩兵之計,回頭查個一年半載的,誰還記得?或者查個丫鬟婆子出來頂了,也就是了。就是真是查出來是王妃,謝紈紈也不愿意陪著她倒霉呀。 憑她也配? 謝紈紈笑道:“我該說的話也說完了,父王要責罰我自然也不敢違抗,想來我服不服,父王也不在乎,可我總是要出門的,我也是有地方喊冤的,雖然別人家的人大約也不在乎,可看看熱鬧總是有的?!?/br> “我不怕別人看熱鬧,我知道世子爺也不怕,大約父王也不怕,只是王妃怕不怕?”謝紈紈笑道。 安平郡王見徐王妃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才道:“小小年紀,你倒會威脅人?!?/br> “何為威脅?有把柄才能威脅?!敝x紈紈夷然不懼:“若真是我無理,我就是到外頭與人說,鬧的天下都知道了,于別人何尤?也不過叫人白白看了我的笑話罷了,如今既然有人覺得是威脅,那此事總有些值得說的地方不是?” “世子爺與我說,父王說過了,若是有人莫名其妙要生事,說與父王,自會與我做主,如今還算數(shù)不算數(shù)?我與世子爺既然答應了父王,就老老實實的不惹事,今日的事怎么開的頭,父王沒有不清楚的。若是父王不給我做主,要罰我,那上回說的話也就當……算了,我們今后再不信就是了。”謝紈紈差點兒就說出放屁兩個字來,幸好到底還是咽回去了。 “你這話才說的對?!卑财娇ね醯溃骸澳闳羰沁M來就說這個話,其實先前那些話都不用說了。” 安平郡王看著謝紈紈:“既然有更有效的手段,就用不著講道理,連事情都不用講??丛谑雷拥拿嫔?,我自然就給你做主了?!?/br> 到了這個時候,謝紈紈還真是有點傻眼了。 安平郡王道:“所謂名聲,對于我與世子都無非是錦上添花之事,我若是因你在宮中胡編亂造詆毀長輩而命教養(yǎng)嬤嬤罰你,甚至請旨太后娘娘賞兩個教養(yǎng)嬤嬤到王府教你規(guī)矩,在后宅關上幾年,你能如何?外頭誰又能如何?甚至我說明白一點,莊太妃又能如何?” 謝紈紈這一回,臉都發(fā)白了。 所謂雷霆一擊,她果然還太嫩了。 徐王妃總算笑了,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這個兒媳婦欺壓了許久,安平郡王這樣兩句話,真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氣,或許,自己真可以這樣辦? 太后是很喜歡自己的。 沒想到,安平郡王道:“當然,我不會這么做,王妃也不會,你終究是世子妃,就是你實在無禮,我終究還要看在世子的面上?!彼f到這里,轉頭看了徐王妃一眼,頓時把徐王妃剛剛那個‘可以這樣辦’的念頭化成了冷汗。 “而且,你雖缺少分寸,也的確并不惹事,只是今后須得再注意做事的分寸,你可明白?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卑财娇ね醯?。 “世子爺來了?!蓖忸^幾個丫鬟的聲音報,葉少鈞已經(jīng)大步走了進來,他見謝紈紈臉色有點蒼白,知道她被父王嚇了一回。 葉少鈞與安平郡王雖不像別人家父子情深,可卻意外的了解,幾乎能猜到父王干了什么,言語恐嚇這種事罷了,他也就沒立刻上前安慰謝紈紈,只是對安平郡王道:“我知道父王向來息事寧人,不耐煩這樣瑣事,我本來也贊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今日此事,還得查一查才行了?!?/br> 這是葉少鈞說出來的話,當然與謝紈紈不同,連安平郡王平靜的臉色都凝重了幾分,徐王妃更是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葉少鈞掃了一眼徐王妃,說:“還是父王移駕書房,我再細回吧?!?/br> 安平郡王果然起身,葉少鈞并不跟著上前伺候,只過去對謝紈紈道:“別怕,有我呢,父王也不能把你怎么樣?!?/br> 簡直完全不怕安平郡王聽到。 ☆、115 安平郡王還真當沒聽到,只管往外頭去了。這種情況下,謝紈紈也不好問到底什么事的,只得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br> 葉少鈞簡直當這里沒有徐王妃這個人,對謝紈紈道:“宮里的事我也聽說了幾句,干的好?!?/br> 謝紈紈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兩人簡直如膠似漆的忘了正事,還是綠丹在一邊瞧著,安平郡王都走到院子門口了,連忙拉拉謝紈紈的袖子,謝紈紈這才道:“快去吧,回來再說。” 葉少鈞這才走了。 謝紈紈回頭看了徐王妃一眼,見她坐在上首,姿態(tài)雖然高貴,神情也很淡然,可謝紈紈到底在她眼中看到了別的情緒,她想,徐王妃應該還很不甘心吧,她覺得自己是被人坑了,才不得不讓葉少鈞做了世子。 然后她又是被人騙了,才給葉少鈞訂了個以為溫順老實,實則混世魔王的媳婦。 她覺得她人生中最大的挫折都是被人坑的,并不是自己的問題。 其實,這些都是因為掌控力太差。 她想的很完美,可是缺乏執(zhí)行的經(jīng)驗,任何計劃,執(zhí)行的人越多,關系越遠,變數(shù)就越大。 當然,這個計劃早期是成功的,是老天爺要給她好看,才叫蕭寶兒重生到了謝紈紈身上,這之后,計劃越滑越遠,徐王妃的掌控越來越糟糕,到了后來,完全被人蒙在鼓里,甚至反而成了別人的獵物。 可見應變太差,反應遲鈍。不知道根據(jù)情況變通。 謝紈紈這樣想著,也不再理會她,就回了自己的燕園,大哥兒大概吃飽喝足了,精神頭很好,正在院子里學走路,見她來了,歡歡喜喜的撲過來,走的跌跌撞撞,差點兒絆倒,嚇的乳娘魏嫂子小碎步跟上來,嘴里直說:“哥兒慢點兒走,慢點兒?!?/br> 大哥兒撲在謝紈紈的腿上,仰著臉要抱,他才長了幾顆乳牙,咧嘴笑起來可愛的要命,謝紈紈蹲下來拉著他的手:“哥兒走了多久了?” 魏嫂子回道:“有一炷香時分了,也該歇歇了?!?/br> 自前兒謝紈紈發(fā)作了那一回,眾人都收起了對大哥兒的輕視之心,不管是聰明的還是笨的,或是自做聰明的。 雖說按常理,世子妃不能真喜歡這位來歷不大好聽的庶長子,可這院子里不是還有世子爺嗎,世子妃想必是顧忌著世子爺?shù)南腩^的,那既然世子妃要做這樣賢良的姿態(tài),那就要奉承著世子妃做的好看,自然也就能討世子妃的喜歡了。 所以無論真心假意,眾人都對這位小少爺當了正經(jīng)主子瞧了,謝紈紈當然很滿意,她把大哥兒抱起來,問他:“寶貝兒今天乖不乖?吃了什么?”之類的話,小家伙說話當然還不大利索,一個詞兒一個詞兒的往外蹦,逗的謝紈紈直笑。 葉少鈞進了安平郡王的書房,見徐明煦也在,并不意外,反是笑道:“舅舅也在,倒更好了?!?/br> 徐明煦不動聲色,只微微欠身為禮。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怪,安平郡王皺眉道:“怎么回事?” 或許小的時候,父子情還能挽救的時候,葉少鈞還曾經(jīng)怕過他父親,可如今已經(jīng)不怕了,也不親近了,他只是微微皺眉:“我知道父王不愿意查,只是此事有點兒枝節(jié),若是不查明白,只怕發(fā)作起來,王府就被動了。” 徐明煦發(fā)現(xiàn),這樣不對盤的兩父子,也脫不了父子這血緣,皺起眉頭來十分相似,葉少鈞說:“今日麗珠出的那事,我也沒當十分要緊的事,只覺得蹊蹺,便請了人來看一看?!?/br> 他看看安平郡王的臉色,補充了一句:“我想著,總得對父親有話說?!?/br> 安平郡王好像想要罵一句,不過還是忍住了,葉少鈞道:“我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好事情,不好請?zhí)t(yī)院的人來瞧,請來的這個人,父王也知道的,是寧檬?!?/br> 安平郡王越發(fā)皺眉了,寧檬這個人他當然知道,原是個江湖野郎中,據(jù)說是祖?zhèn)鞯尼t(yī)術,精于婦科,大約是十年前,大公主生子難產(chǎn),太醫(yī)院束手無策,眼看就要不行了,偏叫他救活了,據(jù)說因來的遲了,孩子沒保住,但總算保住了大公主,當時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本就只有大公主與二殿下一子一女,這寧檬自然是立了大功,進了太醫(yī)院,在京城炙手可熱起來。 只不過不到兩年,皇后嫡子,已封為太子的二殿下去世后不久,這位寧檬就以母喪丁憂辭官,出京回山東老家去了。 這會兒又回京來了? 安平郡王道:“怎么會找他來?” 葉少鈞道:“寧檬如今不在朝廷,反倒好些?!?/br> 他等了一等,見安平郡王沒再說話,葉少鈞才說:“寧檬到的時候,麗珠還有氣,他當時臉色就有點兒異樣,上前給麗珠診了脈,便說麗珠流血過多,已經(jīng)不治,此外,就再沒說什么了。而且立時就要走,我再三請教,寧檬才說,只管預備后事吧,也不用再請人診治了,就當麗珠是自己摔倒的就是?!?/br> 安平郡王道:“那你是覺得她不是自己摔倒的?要查一查?” 葉少鈞道:“我本來也覺得只當她摔倒的就是了,只是我總覺得當時的情形十分異樣,不大放心,就打發(fā)人去查了查寧檬的事?!?/br> “寧檬出京的前三日,太zigong里有個宮女沒了,據(jù)說那個宮女是懷有身孕的?!比~少鈞說。 這個說法已經(jīng)不算是暗示了,安平郡王沒有立即說話,先太子是先帝唯一的嫡子,雖非長子,依然封為太子,只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兒,沒有兒子。 好一會兒,安平郡王才道:“我知道了,我會斟酌,你出去吧?!?/br> 葉少鈞也就不多說了,退了出去。 安平郡王微微闔目,想了一會兒,對徐明煦道:“你怎么看?” “查是應該查的?!毙烀黛愕溃骸瓣P鍵是查誰?” 葉少鈞這個說法也是猜測為主,太zigong里的宮女究竟怎么回事,寧檬出宮又到底是什么緣故,真有其事或者只是巧合?他對麗珠的事三緘其口到底是覺察到有所不妥,還是單純不想惹麻煩? 不過徐明煦道:“既然麗珠不是自己摔倒的,作為醫(yī)者,就是不說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會建議主家不必查,這一點,世子爺疑的有理?!?/br> 沒有哪個醫(yī)者,發(fā)現(xiàn)事情蹊蹺,會對主家,尤其是王府這樣的人家,直接建議不要查的,他若是有這樣指手畫腳的習慣,只怕也活不到今日,或者就算活下來,也不可能再行走在這些人家之間。 安平郡王眼睛都沒睜,過了一會兒道:“你們家有過這樣的事嗎?” 徐明煦不動聲色:“誰家沒有?” “說的也是?!卑财娇ね醯溃骸斑€是查一查的好。雖然這其實已經(jīng)不是十分要緊的事了?!?/br> 安平郡王相信,當年的事,意外也好,不是意外也罷,不管是誰干的,首尾肯定也都處理干凈了,現(xiàn)在應該翻不起浪來,只不過查一查,防患于未然罷了。 徐明煦微微低頭,過一會兒說:“好,我回去查?!?/br> 葉少鈞回到燕園的時候,謝紈紈正在和大哥兒玩,見葉少鈞進來,就教大哥兒叫爹爹,小家伙其實和葉少鈞不熟,不好意思的很,把臉藏在謝紈紈懷里,然后露出一只眼睛來看葉少鈞。 看了兩回,又叫謝紈紈再三鼓勵教導,才含含糊糊的叫了一聲:“跌~”謝紈紈笑的了不得。 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線。 看到謝紈紈的笑臉,葉少鈞心里也輕松一點,他過來坐下,摸摸大哥兒的頭,對謝紈紈道:“有你在,我也就沒什么煩惱了?!?/br> 咦,這話聽起來真不像葉少鈞,謝紈紈把大哥兒放在炕上讓他自己爬,問葉少鈞:“你這是怎么了?” 剛才還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怎么往書房去了一回,就這樣了? 葉少鈞道:“要想讓父王查麗珠這件事,實在很費了一番功夫。” 這是當然的,謝紈紈很明白,安平郡王那個偏心眼兒,也不知怎么徐王妃就那么好,干什么都護著她,以前那么多次沒事,這次當然也不會查。 “為什么一定要查這個?”謝紈紈不明白,就是查出來是徐王妃干的,而且謝紈紈也相信就是徐王妃干的,可是有安平郡王在,徐王妃也不會有分毫損傷,查來干什么? “要查那個藥?!比~少鈞說:“今日小刀說,麗珠中毒的癥狀,與他生母臨死前的癥狀十分相似,只是他母親去世二十年,已經(jīng)很難再查,現(xiàn)在既然有相似的可能,所以要查一查??茨懿荒懿槌鰡栴}來?!?/br> 謝紈紈一直只是隱約知道一點兒小刀的事,他的生母死的冤枉,他也差點斃命,從小為了掩人耳目,在一個平常小戶人家長大,他一直想要查清這件事。 “倒也奇怪。”謝紈紈近乎自言自語的說:“小刀的母親,怎么會和王妃出手的手段類似?要去查王妃使的藥?難道他懷疑的是徐家????” 謝紈紈再淡定也變了顏色:“難道他是徐家的……” 葉少鈞正在佩服謝紈紈的聰慧,謝紈紈卻說:“他們家是徐家的親戚?” 葉少鈞都笑起來,謝紈紈迷惑的說:“不是?” “為什么是親戚?不是徐家子弟?”葉少鈞反問。 “嚇!”謝紈紈又一次受了驚嚇:“徐家子弟?不會吧,那樣的人家,若是要謀害侍妾丫鬟,哪里會容她生下孩子再死?三四個月就沒了吧?!?/br> 那樣的人家,把孩子送出來這種事,肯定不是家族意志,自然是做母親的偷偷送出來的,侍妾對主母的威脅,很大程度上是孩子,早不動手,等這孩子都生了,還弄死做娘的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