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楚昭聽韓起稟報，說周老頭回來了，鞋都還不急穿就想往外跑，還是韓起把他拉住，單膝跪地給楚昭粉嫩嫩的腳丫上穿好鞋子，慢條斯理地說道：“殿下何必著急?！?/br>
    周圍的謝家子弟冷眼看著，總覺得雖然韓起是跪著的，卻給人一種莫明的僭越感。謝棣似乎想要出言呵斥，但被謝棠使個眼色阻止了。

    謝棣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自家小表弟一雙大眼睛彎作兩彎小月亮，半點沒有慍怒之意，似乎很習(xí)慣被人伺候著穿鞋子。心里縱然有些不愉，但也明白這是表弟的私事，就不再多言。

    周老頭氣喘吁吁地終于走進來，雖然跑了一路，老頭子的精神卻非常旺健，一上來就對著楚昭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楚昭趕忙示意他平身。

    老頭子顫巍巍拿出一瓶丸藥，說這些藥基本能夠治療疫病初期的患者，此時的病灶在咽喉，用藥石還可以醫(yī)治。若是中后期的患者，病灶繼續(xù)下行，并且又有熱毒在心肺間，那么這藥便不一定有效，恐怕要結(jié)合殿下手中的靈藥，才有八九分的把握了。

    楚昭想了想，就讓長留將周大夫研制出來的藥和一板氯霉素放在燕歸來商行里售賣，宣稱對此次寒冬大疫有奇效。當(dāng)然，價格也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與此同時，楚昭還大手筆地給韓起和羅致的軍隊都配備了足夠的成藥，這是積攢自己未來的家底，自然不能小氣馬虎。接著，楚昭又派韓起找來的護衛(wèi)——天璇和玉衡二人，分別去周祿和王若谷軍中送藥。

    安排好這些事情，房間里只剩下韓起和楚昭。

    “我明天回營地，天樞他們給你留下，他們七人可以組成北斗大陣，便是我也無法輕易攻破。把那只肥鳥給我，有事好叫它代信。”雖然最后小胖保住了自己老婆，崔景深帶走了別的鴿子，但是韓起依舊對此耿耿于懷。只是他心思很沉，面上看不出來半點端倪，到此時才發(fā)作出來罷了。

    楚昭根本想不到韓起一口醋能含這么久，他點點頭，看著韓起的黑甲，心里琢磨著煉鋼術(shù)。

    系統(tǒng)面板上，輕輕一點韓起的名字，不僅會出現(xiàn)他的頭銜，還會出現(xiàn)渾身的武器裝備。鎧甲旁邊寫著：普通的黑鐵，劣質(zhì)。這樣的行頭，和韓起本身戰(zhàn)力極度不相符。

    好歹帶著系統(tǒng)穿越了一回，不求霸氣側(cè)漏，但起碼也不能讓心愛的武將穿這種破爛吧。

    楚昭前世作為一個宅男，也曾經(jīng)混跡于各種強國論壇，知道早在秦代，國人就能打造出兩千年不銹蝕的銅劍，讓現(xiàn)代科技人員都驚嘆。據(jù)說日本的淬火，包括局部淬火以及百煉鋼技術(shù)，都是中國人在漢朝前的技術(shù)?？梢姴徽撌乔笆肋€是這個平行時空，華夏族的煉鐵技術(shù)都曾經(jīng)傲視周圍的蠻夷，甚至領(lǐng)先世界。

    然而到了大楚時期，鍛造技術(shù)已經(jīng)衰落得非常厲害了。高質(zhì)量鋼鐵極其少見，鍛造出一塊好鋼的價值相當(dāng)于等重的黃金。不過，因為中原地區(qū)重文輕武，所以好鋼也是有價無市，貴族們寧愿將錢花在駿馬華服上，而對于武器，卻是重視其外表甚過武器的實用價值本身。

    與此相反，與華夏族政權(quán)敵對的少數(shù)民族冶鐵業(yè)就不再居于劣勢，犬戎能夠打造賓鐵刀，依附犬戎的靺鞨可以打造冷鍛甲，都是大楚難以企及的。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不外乎華夏族的鍛造和焊接工藝長期沒有大的進步。

    軍事和科技的強大永遠相輔相成。對于這種情況，如果大楚再不予以重視，那么必將出現(xiàn)周邊少數(shù)民族對華夏族的第一次逆襲。當(dāng)年蒙古能夠一統(tǒng)天下，與其遠遠領(lǐng)先宋朝的冶金技術(shù)是分不開的。

    統(tǒng)治者鄙視技術(shù)，采取了種種歧視工人和商人的政策，造成他們?nèi)狈Ψe極性。自漢武以來，弘揚儒道二術(shù)，迫害墨門子弟，造成冶金學(xué)發(fā)展出現(xiàn)瓶頸。

    因為墨門一直受到統(tǒng)治者的迫害，甚至在墨家內(nèi)部，對于雜部也越來越不重視，許多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被王者奉為座上賓的技術(shù)人才得不到重用，潦倒而亡，許多技術(shù)都失傳了，原有的冶鐵優(yōu)勢縮小乃至消失。

    這是十分危險的苗頭，宏觀上來看，大楚的歷史軌跡和楚昭前世的中原王朝殊途同歸。稍微懂一點歷史的人都知道，從唐代末期開始，中原王朝對于少數(shù)民族的武力優(yōu)勢，整體處于減弱狀態(tài)，面對來自外部的侵略，不復(fù)秦漢唐三代的強硬，處于較為被動的地位。一邊是市民社會越來越發(fā)達，封建集權(quán)統(tǒng)治漸趨極致，中原文明在文這方面的同化力逐漸增強，另一邊是軍事技術(shù)一直沒有大的突破，統(tǒng)治者對此也并不重視。后者最終導(dǎo)致近代中國社會失去了所有武力上的優(yōu)勢，不得不花高價從西方進口先進武器。

    為什么槍支和大炮的發(fā)明，并非出現(xiàn)在發(fā)明了火藥的國度里？這樣的困境，與煉鋼技術(shù)失傳，軍事科技原地踏步甚至倒退絕對有關(guān)系。有了高純度的鐵，才有可能出現(xiàn)大炮，甚至是槍支。而到大楚時期，百煉鋼技術(shù)早已失傳，沒有激起一朵浪花，就那樣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楚昭抬起手，摸了摸韓起的鎧甲，可能比士兵的鎧甲稍微好一點，但也依舊是雜質(zhì)較高的垃圾鐵制品，鍛造技術(shù)十分普通。

    “我給你做一套鎧甲。不過，阿起你要先給我從墨門里找一些精通打鐵技術(shù)的人?！?/br>
    “諾?！表n起注視著楚昭的眼睛，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盡管韓起單膝跪著，但是他略一抬頭，便吻上了世子殿下菱角般淡紅可愛的唇，然后輾轉(zhuǎn)廝磨。

    冰涼的鐵甲貼近肌膚，韓起略顯粗魯?shù)膭幼髯尦延悬c疼，但他還是溫柔地抱住自己全身披掛的將軍，且分神想著：果然是人長的帥，穿一身破銅爛鐵都帥。不過到底是委屈了，所以楚昭便悄悄把煉鋼這件事記入了自己的排程表。

    “等我回來……”唇舌纏綿之間，模糊的嘆息悄悄溢出。

    “嗯?！?/br>
    冬日的暖陽從窗外斜照而入，到第二日白天，楚昭醒過來之后，韓起已經(jīng)離開了。他想了想，就睡在床上，點開自己的系統(tǒng)面板，進入書架中尋找起來，在化工那一欄下找到了關(guān)于煉鋼煉鐵的書，翻看一陣，沒看太明白，楚昭想了想，就很不負責(zé)的將制作煉鐵高爐的圖紙默記下來，又仗著好記性把幾本書背了下來。他自己是看不懂，沒準那些煉鐵大師們能夠得到啟發(fā)呢？

    翻找關(guān)于煉鐵類書籍的時候，楚昭無意中從書架上看到一本《家庭實用化學(xué)品配方手冊》，打開一看目錄，頓時樂了。里面全是教人如何利用日常生活中可能得到的材料，制作肥皂，香皂，火柴，人造大理石，玻璃，洗發(fā)水，面霜……

    不過要想如穿越文中輕松制造出這些東西，顯然不太現(xiàn)實，就算最簡單的制肥皂，也要氫氧化鈉溶液經(jīng)皂化反應(yīng)才能獲得，可楚昭壓根不曉得哪里去找這種化學(xué)品。

    因為這本書寫給現(xiàn)代人看的，所以里面許多材料，古代也并不能輕易得到。所以，目前這本手冊不過是給楚昭畫了個大餅而已。

    郁悶地咬了一陣筆頭，楚昭還是決定不要讓此界的工業(yè)水平躍進得太快。先讓消失地鍛造技術(shù)重現(xiàn)人間再說吧。

    這么安慰自己一通，楚昭繼續(xù)低頭勾勾畫畫。剛把煉鐵高爐的圖紙畫出來，對照著原圖檢查了三遍，確保每個細節(jié)都一模一樣臨下來之后，就有個小丫頭上前來稟報，說是門外有一群雜工求見，要給世子檢查炕床。

    楚昭明白是韓起找來的匠人，趕忙通傳。

    在這個時候，楚昭心里所想，更多的還是如何博美人一笑而已。而韓起的心里，便充斥著一種甜蜜和喜悅，類似于聽說媳婦要給自己縫衣服的老光棍。兩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于一個王朝，甚至對于整個華夏族的意義。

    莫厘家族世世代代打鐵為生，傳說他的祖上曾經(jīng)打造干將和莫邪兩柄神劍，后來莫家入秦，加入李斯先生領(lǐng)導(dǎo)的秦墨，為秦國一統(tǒng)天下奠定了千古偉業(yè)。

    但是莫厘對這些傳說，早就已經(jīng)漠然了。就算墨門幫助秦國一統(tǒng)天下又怎樣，先生還不是被車裂而亡？李斯的左護法憤而投靠匈奴，帶走了一半的圖紙，讓匈奴在漢初盛極一時。如今莫家空有一半祖?zhèn)鞯膱D紙以及一處保留下來的煉鐵遺址，卻根本無法運用。

    祖父死前，拉著莫厘的手要他重新尋回失傳的煉鐵術(shù)，可是他不過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不以為然：找找找，都找了好幾代人。莫家歷代都將心思放在這張精妙的圖紙上，莫厘的父親是這么多年家族里天賦最高的人，為了這張圖紙嘔心瀝血，終于補全了剩下的半張，盡管如此，經(jīng)其手改進的煉鐵爐卻發(fā)生了爆炸，將其炸死。

    莫家守護的遺址和圖紙，都是不祥的。上面有天命之人枉死的怨氣凝結(jié)。莫厘總是這樣猜測著。

    總歸只是臣子而已啊，怎么能比天子更受上天的眷顧呢，可見所謂的天命之人，根本只是一場笑話而已。卻騙得莫家獻了終身獻子孫，最后淪入賤籍，一無所有。

    理想不能當(dāng)飯吃，莫厘給祖父辦完喪事，就把那半張圖紙鎖了起來，轉(zhuǎn)身忙著給貴族精巧的鎧甲嵌上金銀絲錯，給名貴的景泰藍涂上一層釉色，至于打鐵，他早就不碰了，只交給下面的徒弟去做。

    直到今日，墨家這一代的矩子動用了矩子令召集雜部。來到上方山，莫厘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一次來的，全是這個時代頂尖的打鐵師，鑄劍師。

    阿起的效率真高。唇邊含著自己都毫無所覺的笑容，楚昭帶著幾張圖紙走了出去，先把圖紙交給在坐的人傳看。

    莫厘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來，看了幾眼，立即臉色大變，懷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心情仔細看起來。

    這幅圖和自家祖?zhèn)鳉垐D極為相似，但卻比他家手上的那張更加精巧，構(gòu)圖更為復(fù)雜標準，而且還有許多標注。看著面前這張圖，許多以前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便融會貫通。

    其他匠人也被這份圖紙所呈現(xiàn)出來的構(gòu)思所深深震撼。如果用這份圖紙的話，那大批量制造鐵器就不是難事。有人激動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莫厘卻笑了笑，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根本不需要圖紙，單是現(xiàn)在的水平，只要任何一個士族愿意資助金銀，并得到足夠的礦石，莫家自己就能做到。

    世子殿下的目的，不是鐵，而是鋼！

    果然，楚昭說道：“不，我的目的，是希望能夠大量制作出鋼。并且經(jīng)過各位的鍛造，將這些鋼鑄成各種武器，給我們的士兵使用。我知道這樣的要求，現(xiàn)在聽來很不可思議，但是誰能夠打造出一把符合要求的武器和鎧甲，我就為他除籍，誰能夠根據(jù)圖紙，改良現(xiàn)在雜質(zhì)極多的劣質(zhì)鐵生產(chǎn)辦法，我將為其請封子爵?！?/br>
    莫厘的目光驀然閃耀了一下，本來打算帶著家族置身事外的他忽然心動了。從秦開始，統(tǒng)治者將這些匠人都歸為賤籍，貴賤不婚，不論他莫厘賺再多的錢，莫家的地位都不可能改變。莫厘花了大價錢依舊沒能給兒子除籍，現(xiàn)在世子殿下一口允諾爵位，由不得在座的匠人不動心。

    動之以情不如曉之以利。楚昭顯然很明白這個道理。

    目光對視，莫厘看見呂家，姚家，吳家?guī)讞l老狗也蠢蠢欲動的樣子，趕忙起身，搶先答應(yīng)下來，并且表示從鐵礦石到熔爐建設(shè)都不需要世子殿下cao心。

    呂宗冷笑道：“我知道你家里還有些存貨，不就是守著秦代傳下來的遺址嗎？可是你莫家知道怎樣給熔爐降溫？不知道吧，若是知道，莫老狗也不會自己把自己炸飛成幾節(jié)了。”

    一旁的姚家也不甘示弱：“你呂家連鐵都不會炒，近年來但凡煉器，還不是偷偷來我家買料？”

    吳家等他們說完，這才慢條斯理道：“要說鍛造技術(shù)，當(dāng)世我吳家敢稱第二，便再無人敢稱第一了?！?/br>
    楚昭看出了四人之間的波瀾暗涌，也是巧了，莫呂姚吳四家似乎都只精通煉制鐵制品到鍛造武器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樣反而對楚昭有利，不用擔(dān)心日后煉鋼技術(shù)被人泄露出去。

    “各位別著急。你們也可以合作完成這項技術(shù)，各自負責(zé)你們最為擅長的部分。至于請封一事，如果在來年開春能夠制造出第一批符合我要求的武器，那么我就可以替四位請封。就封在我臨淄王的封地上?！?/br>
    四位匠人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各自分工明確之后，便領(lǐng)了一份圖紙下去。楚昭并不擔(dān)心圖紙外泄，因為單憑這張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里的煉鋼爐圖紙，當(dāng)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練出鋼來。

    果然不出楚昭所料，隔了幾日，四位匠人又分別來找了他一次，各自提出了許多問題。楚昭連夜翻找，從系統(tǒng)贈送的書籍里得到了答案，雖然不一定正確，卻能夠給這些真正的鑄造，鍛造世家一點啟示，有時候正是這種靈光一閃，推動著整個科學(xué)技術(shù)的進步。

    每次面對四位匠人看神仙一般的激動表情，和日益增長的忠心值，開了金手指的某理科廢柴總是汗顏無比。光榮屬于偉大的古代勞動人民和現(xiàn)代勞動人民，被驚為天人的楚昭殿下，其實只起了一個橋梁的作用而已。

    不過這般云淡風(fēng)輕的態(tài)度，讓墨門眾人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面前這位殿下一定是受到上天眷顧的天命之人。在他的帶領(lǐng)下，中原王朝必然出現(xiàn)第三個盛世。

    “天命之人？”崔彧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白约旱膶?，自然是由人自己來決定，而不是因為那些看不見的東西?！?/br>
    “屬下明白。”

    “制作人傀的藥到了哪個地步？”

    趙躍正打算轉(zhuǎn)身出門，忽然聽到崔彧的問話，急忙轉(zhuǎn)身，恭恭敬敬回道：“已經(jīng)有一個半成品了?！?/br>
    崔彧皺起了眉頭，卻沒有多說什么，只道：“加快速度，三公子那邊急著試一試這人傀的威力呢?！?/br>
    趙躍應(yīng)諾，轉(zhuǎn)身走出門外，對戴著面具跪在門外的四位大祭酒吩咐道：“該做什么，該怎么做，一切不變?！?/br>
    走過亭臺樓榭，來到一個寬大的平臺前，趙躍看見一群人聚集其下，大喊著：“蒼天已死，末日臨頭，歲在甲子，天國降臨?！彼盒牧逊蔚睾傲撕脦妆?，人人喊得大汗淋漓，才算消停下來。

    露出一個躍滿意中夾帶輕蔑的笑容，趙躍帶著一包藥材走了南城門。

    守衛(wèi)的士兵見到這位治病救人，菩薩心腸的趙大夫，都恭恭敬敬開門。難民中幾位老人迎了上來，將其帶入一個山洞。

    不一會兒，山洞里就傳出來野獸般凄厲的吼聲。

    第71章

    與此同時，都城的局勢因為兩股暗地里的勢力介入，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

    燕歸來的藥物，一開始并沒有人買，畢竟定價實在太高，而且來歷不明。都中貴族明顯更加信任藥王傳人崔彧，盡管崔彧手里的藥有很嚴重的依賴作用，必須隔幾日就要按時服用，但是吃完的確有緩解效果，而且比五石散的效果還要更好，成為帝都貴族的新寵。

    至于平民百姓，就更不用說了，就算敢用燕歸來的藥，也買不起，這時候一位大賢良師橫空出世，念符咒加湯劑，廣施恩惠，他帶領(lǐng)著天師道發(fā)展門徒。短短一個月里，天師道組織的人數(shù)達到十萬之眾，相當(dāng)于大半個國都的人口！

    于此同時，隨著這一次糧草運送隊來到左翼中央軍里的，依舊是燕歸來商行的人。

    公車丘明也防著楚昭，所以他自己帶領(lǐng)一部分中央軍的士兵，卻把從外地過來勤王的士兵分到左翼部隊里來。

    在這些外地軍閥入京的過程中，一件小事經(jīng)由燕歸來商行，傳入了楚昭的耳中——勤王軍一路上軍紀非常的壞，時常有擄掠之事，這在當(dāng)時的律法上是要處罰領(lǐng)兵將領(lǐng)的。于是這些虎狼之軍干脆屠滅了整個村落。

    這樣的行為讓熟讀三國的楚昭一下子就想起了東漢末年的董卓之亂。只怕公車丘明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可能和當(dāng)年的袁紹一樣，是在引狼入室。

    然而，和當(dāng)年的漢帝劉協(xié)不同的事，楚昭身邊有韓起。韓起聽楚昭訴說了心頭的憂慮之后，只說了一句話：交給我。

    用人不疑，楚昭并不是個精明的人，大概天生少根筋，也就放心大膽的將這些遠道而來的定時炸彈交給了韓起，并且拍著胸脯道：只要能夠降服這群人，要什么只管開口。

    西南司馬涼的部隊里，一個哨兵偷偷摸摸觀察燕歸來的商隊卸下來的食品，急慌慌跑回去稟報自己的隊長：這一次朝廷送來給黑騎軍的，不是好吃的或者棉衣，而是一包藥！治瘟疫的藥！

    韓起和羅致現(xiàn)在帶領(lǐng)的是一群世家的佃農(nóng)，這些人本來很不情愿來的。但是在韓起和羅致的隊伍里待了三個月，已經(jīng)徹底熱愛上了當(dāng)兵這件事——吃得好，穿得暖，省下來的糧餉都夠自家一年的嚼用，生病了軍隊還負責(zé)發(fā)藥。就是訓(xùn)練比較艱苦，但是佃農(nóng)們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以前給世家種地比這還辛苦呢，而且看不到希望，累死累活一年下來，家里的小孩子依舊吃不飽，餓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如今還真就有些樂淘淘的意思了，再不肯回去給原主人種地。

    這些士兵訓(xùn)練完了，就和外地來的悍匪們嘮嘮嗑，順便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服，新帽子以及明顯比勤王軍上檔次的軍糧。都是臘rou條，還有某種叫土豆的東西，煮起來那香味能飄出三里地。叫這些外地來的，干架厲害的勤王兵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硬搶了很多次，每次都被韓將軍帶人打得滿地找牙，漸漸地，韓起的威望便出來了，臨淄王也莫名收獲了許多好感。

    軍隊中就是這樣簡單，誰的拳頭硬，誰就能得到尊重。

    一包藥？每天派人去監(jiān)視韓起的隊伍又得了什么好東西的司馬涼驚訝了。忍不住親自跑出去，找了和自己關(guān)系不錯的羅致詢問。他被韓起揍過很多次，所以有點害怕對方，沒敢找韓起。

    羅致得了吩咐，并不隱瞞，還拿了送來的軍需給司馬涼看，衣服比朝廷發(fā)的好十倍不止也正常，每人又新分到一條臘腸，真是聞著都教人口水滴答，比自己這個將軍吃的還好，最關(guān)鍵的是，這些士兵，人人還真得了一包藥。

    治療疫病的成藥真雖然每人只有一粒，但是也足夠叫士兵們感恩戴德了。據(jù)說韓起和羅致手里還各有四片神藥，吃了能讓得疫病的人起死回生。司馬涼派人在燕歸來打聽過，這種藥品一片就價值千金。

    聽到這個消息，司馬涼真是嫉妒得咬牙切齒。一開始沒有對比也就沒有不滿，現(xiàn)在這群新兵蛋子的待遇居然比自己這個驍騎將的待遇都好，便由不得他心里不平衡了。但是不平衡也沒辦法，誰叫人家背后是大方寬和的臨淄王呢。

    左翼部隊里的其他隊伍幾乎在同一天都知道這個消息，因為一開始懷疑藥物的效果，還能忍住不惱。直到親眼看見韓起隊伍里一個染了瘟疫，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士兵被治好，一個本來只能等死的人被治好了，這些將領(lǐng)手下的兵油子都不干了。

    若是朝廷有方子，為何給他們不給我們。都是給朝廷賣命的，憑什么在韓將軍羅將軍麾下待遇就高人一等？

    大楚的士兵都是專業(yè)當(dāng)兵的，俗稱軍戶。按說這種士兵職業(yè)化應(yīng)該增強軍隊?wèi)?zhàn)斗力才對，但是問題就在于，大楚的軍戶多是自己或者祖上犯了罪的人，要不就是戰(zhàn)爭中被擄為奴隸的人，專業(yè)的賤民。這也是為什么將種和兵家子都是罵人的話了。在重視出身的大楚，有個罪犯或者奴隸祖先，的確是世世代代都洗刷不掉的恥辱了。

    北府兵和北疆大營可能稍微好一些，但中央軍里，士兵出身的確都不很高，為人也彪悍許多。更別提外地勤王軍里的士兵了。都是穿上軍裝是士兵，脫下軍裝立馬變悍匪的主。

    整個事件是由一個叫做李阿鼠的小隊長開始的。這個李阿鼠人如其名，是個機靈的老兵油子，以前做地痞流氓，后來犯了事，流放嶺南時當(dāng)了軍戶，因為有股不要命的盡頭，所以爬到了小隊長的位置上。手下帶著一群亡命之徒。

    此人雖然不算好人，但卻是個孝子。他母親得了瘟疫快死了，李阿鼠一見隔壁隊伍里有藥，眼巴巴等著也給自己這個隊伍發(fā)呢。誰知道等了快半個月，連個藥沫子都沒瞧見。李阿鼠不干了，他想了一晚，覺得給誰賣命不是賣，于是就帶著自己的一小隊人馬，半夜投靠了韓起。

    為什么投靠韓起，不投羅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