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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謝齊人家在線閱讀 - 第243節(jié)

第243節(jié)

    這就是他所任的官員,他們大忻朝最有用的有功之臣啊——居然沒幾個干凈一點(diǎn)的。

    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做人很失敗吶。

    ☆、第257章

    與謝晉慶同來的還有平哀帝特派的一行人等。

    齊國公動手,皇帝收場,一如之前的安遠(yuǎn)州處置,皇帝經(jīng)此也可進(jìn)一步掌權(quán),齊君昀對此并無半分不悅,這是皇帝該得的,他也喜歡皇帝這份魄力。

    謝慧齊卻把大妞她們的夫君留了下來,沒交給皇帝的欽差們處置。

    她對這些個張家姑爺也沒多做什么,只是打發(fā)了他們?nèi)ギ?dāng)苦役,確保他們多活一些年。

    而大妞她們的兒子,她在此中挑了個當(dāng)家的,領(lǐng)著他們繼續(xù)過活。

    她安排了這些,一個張家的人也沒見,不是沒有大妞的兒女要求見她,只是她在意的人都死了,別的人就沒必要見了,她喜歡的終歸是那幾個心中一直燃燒著火焰的妞妞們,不是她們本人,別的人就沒什么意義了。

    這年的大年三十,齊君昀帶著妻弟,兒子們先去了宴堂跟家臣和皇帝那些先前隱于在暗,現(xiàn)在終于出面的欽差吃了頓飯,再回來時,丈夫兒子們身上有點(diǎn)酒氣,但還是聽她的話,與她跟齊奚吃了一頓團(tuán)圓飯,每個人規(guī)規(guī)矩矩吃了一頓飯。

    用完飯,謝慧齊打發(fā)了兒女們出去,留下丈夫跟弟弟與她喝著花茶。

    謝晉慶被她管得死死,她說往東他從不管往西,嘴里卻還嘲笑他一年到頭端著張?jiān)频L(fēng)也輕的臉的姐夫,“你不也還是得聽我阿姐的?裝什么裝?!?/br>
    裝什么高貴,不食人間煙火,還不是個被管著的?

    謝晉慶還是二十年如一日地看他不慣,沒事不損兩句渾身都不舒坦。

    “哦,他是聽,那你不聽?”謝慧齊早把溫柔在這個二弟弟身上用完了,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朝弟弟瞧去。

    “哦,哦,哦,”謝晉慶加重聲音連聲感嘆,“說不得的哦,我都忘了?!?/br>
    謝慧齊笑瞥了他一眼,那廂齊君昀已經(jīng)在榻上擺好了棋桌,謝晉慶挪了過去,粗魯?shù)孛摰粜泳捅P腿坐好了,嘴里急急道,“我先動,今日大年,你得讓我三著,不,六著二行,六六大順……”

    齊君昀輕“嗯”了一下,等他連著走了三步,堵了他不少路,再要動第四步的時候,一記就抽了過去……

    讓六步?這棋還用得著再下?

    正月十五日這天,謝慧齊與匆匆趕到的表弟谷展鏵一家人用了頓飯,谷展鏵就在飯后跟著他表姐夫去兵營去了。

    過了正月二十,梧州城內(nèi)的事一交付完畢,齊國公府一行人就打算起程了。

    謝晉慶的兵馬留下了二千給表兄用,他則帶了三千與姐夫前去櫟武。

    探子來報,櫟武有民亂,就是過年這段時日也不安寧。

    櫟武本產(chǎn)鐵銅,全國兩個大鐵礦和一座銅礦就坐落在櫟武境內(nèi),但這些都是官家所有,鐵礦每年打鑄的兵器皆要上繳朝廷,銅礦所制的器具也歸皇家所有,京中的文武百臣如有賞賜,也少不了櫟武這幾個礦里所出的東西。

    齊國公府的銅具,十件至少有六件是櫟武銅礦所出。

    這三個礦在櫟武獨(dú)立成地,不歸櫟武州管,直接受京城皇宮的內(nèi)司監(jiān)所統(tǒng)領(lǐng),而官礦所用的人也是從別州調(diào)用過去的,為的就是不與當(dāng)?shù)厝诉B成一氣。

    但就是作了防范,也還是出了事,起因是銅礦里的一個做銅爐的手工師傅在銅礦所在的黃銅鄉(xiāng)玷污了一個民女,這民女乃當(dāng)?shù)匾粋€氏族的媳婦,這事一出,這氏族的全族人先是告狀,然后就是打向了官礦。

    現(xiàn)在這些人喊的是讓官府把官礦交出來,這本來就是他們祖先的地方,黃銅是他們祖先留給他們的東西。

    先前出事的時候齊君昀是得了報的,這事本是梧州官員挑起的事,所謂的沾污民女根本子虛烏有,他們跟當(dāng)?shù)匾粋€大族的幾個出頭人連成了一氣,想把官銅占為己有,這也是齊君昀從梧州離開要去櫟武的原因。

    只是梧州的動作是讓櫟武州上下官員慌了,但黃銅鄉(xiāng)卻失控了。

    櫟武州的官員想收手,但下面的人卻不干了,他們眼看就要占領(lǐng)官礦,馬上就可以分到一杯羹了,誰管收什么手?即便是告訴他們這事的起因本是不當(dāng),但誰都當(dāng)這是說笑。

    他們只認(rèn)他們心中所想的。

    櫟武州的官員是真慌了,立馬派了武力鎮(zhèn)壓,只是這官兵一出馬,黃銅鄉(xiāng)的百姓怒了,幾個氏族的族長帶著人出了頭,全鄉(xiāng)聯(lián)成一片與官兵對峙。

    重利面前必有勇夫,黃銅鄉(xiāng)的人聽說每家每戶都可以分銅礦的利,即便是老人都拿起了家中的扁擔(dān)鋤頭前來助陣,官兵哪有百姓來得的多?

    官礦眼看就要失守。

    齊君昀剛才梧州不久就收到了櫟武黃銅鄉(xiāng)失守的消息,當(dāng)下就令謝晉慶帶人馬日夜兼程趕往黃銅鄉(xiāng)。

    他們現(xiàn)在距黃銅鄉(xiāng)有一千多里,大隊(duì)人馬趕到黃銅也是要五天去了。

    沈從現(xiàn)已對這四州的地理狀況爛熟于心,更何況黃銅鄉(xiāng)是官礦所在之地,其地型他平日見了都要多看兩眼,這時也是跟著謝將軍上了馬去,在前頭帶路。

    從收到消息到謝晉慶離開,不過半個時辰。

    謝慧齊甚至只得了她家二郎一個抱拳,就看著他揚(yáng)塵而去——如果不是她萬分確定現(xiàn)在她在大忻國力,她都要以為她在哪個兵慌馬亂的年頭。

    齊國公府的行程也趕得快了一些,等他們一到了黃銅鄉(xiāng),發(fā)現(xiàn)連黃銅鄉(xiāng)的進(jìn)鄉(xiāng)大門都被堵住不開后,即便是謝慧齊也感覺到了那股無形的硝煙味。

    謝慧齊這一路來都是騎馬,冬日衣裳厚,她束著長發(fā)蒙著臉,披著嚴(yán)實(shí)的披風(fēng),一路來也沒凍著自己,她身后的齊奚也如此打扮,不過比起一身黑衣嚴(yán)密的母親,哪怕臉也攔著,但一身白衣的齊二小姐就要出塵多了。

    齊君昀身為一府之主,一國之相,比之母女倆也是不遑多讓,騎在紅馬上的他沒有蒙臉,但微微抬起的下巴已經(jīng)足夠讓城墻上的許多人不敢與他目光對視了。

    此時黃銅鄉(xiāng)已被百姓把持,城墻上的人是當(dāng)?shù)氐陌傩铡?/br>
    謝晉慶之前到達(dá)的及時,沖過了人群先到了官礦的所在之地,只是他的大隊(duì)人馬的到來更是引發(fā)了黃銅當(dāng)?shù)匕傩盏幕炭?,也激怒了他們,讓他們的行為更變本加厲,?dāng)日夜晚,黃銅鄉(xiāng)就聚集了一千多個百姓老幼婦孺擋在了官礦的大門口。

    第二日,人就更多了。

    謝將軍在官礦里頭臉都板青了。

    他不比林元旦,林立淵只要有命令在身,誰擋他的路,他就讓誰死,不管是不是老幼婦孺,君令就是他的天,但謝晉慶卻是國師的弟子,他曾為了大忻的子民去邊防作戰(zhàn),未曾猶豫過半分,未曾為此畏過生死,可面對這些他曾以一腔熱血保護(hù)的人,他只能又怒又急,但卻下不了殺手。

    謝二郎被困,好在,沒兩日,齊國公的人馬就到了黃銅鄉(xiāng)的門口。

    他們就是趕了好幾天路,但訓(xùn)練有素,整齊干凈的齊國公府一行人一到達(dá)大門口,在黃銅鄉(xiāng)城墻上的眼里他們也是鮮衣怒馬,個個尤如天兵天將,尤其最前面的那一個,那黑衣紅馬是他們一生都未曾見過的光鮮。

    “你們下來,下來……”

    在齊君昀身邊的齊恫沉聲開口請人開門,他說的是官話,城墻上一陣的慌亂,不久后,有稚嫩的嗓子說起了帶著怪腔的官話,說了兩句,又頓了下來。

    齊恫朝城墻上看去,只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人探出頭來,見到他看他,又迅速地縮回了腦袋。

    又半會,那聲音又揚(yáng)高了嗓子,道,“怕死的就下馬來,把東西都交出來,要不我們黃銅鄉(xiāng)的人就不客氣了……”

    “也不知他這話是誰教他說的……”謝慧齊見那城墻上半天就道了兩句話來,想也知道這肯定是背后有人教的。

    那小書生看起來也不是個膽大的。

    她笑著說罷,她身邊的麥姑姑開了口,卻是道,“夫人,我們往后一點(diǎn)罷?!?/br>
    宣崖已經(jīng)在布陣。

    他們這次帶了火藥來,謝慧齊見國公府的人已經(jīng)動手了,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提了手中的韁繩,帶著女兒一眾女眷退了小半里地。

    “過來。”

    她一招手,齊奚舍了自己的馬,換坐在了母親的馬上,坐在了她身前。

    “你還沒見過家里火藥的威力罷?”謝慧齊抱著暖和的女兒,頭抵在她肩上輕吁了口氣。

    “沒?!饼R奚搖搖頭,“不過煙火很漂亮。”

    家中每年過年放的煙火都很漂亮,她還拿此作禮送了京中不少與她交好的姑娘們。

    “呵?!敝x慧齊聽她說煙火很漂亮,不由笑了一聲。

    煙火是很漂亮,不過火藥……

    火藥從來只有很嚇人。

    “砰,砰,砰……”連接三聲巨大的聲響后,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謝慧齊的耳朵短暫地失聰,她抬著頭看著濃煙滾滾的前方,這時候國公府的人馬也退到了她的前面,她透過人群也依稀能看到那如抽掉了骨頭塌下的城墻。

    “娘,娘,娘?”齊奚在叫她。

    謝慧齊沒有聽到她的叫聲,但察覺到了女兒不斷動著的腦袋,她回過了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堵著女兒耳朵的手沒松。

    這時候她也能慢慢聽到聲音了,就是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她也能聽到城墻那塊傳來的哭聲。

    “你阿父已經(jīng)沒有什么耐心了?!敝x慧齊抱著女兒,在她耳邊輕聲嘆息了一聲。

    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此死去。

    ☆、第258章

    黃銅鄉(xiāng)城墻碎了,銅門倒在了地上,揚(yáng)起的灰塵許久都沒散去,齊國公府的護(hù)衛(wèi)騎著馬穿過殘壁,鐵蹄錚錚,長刀握在了他們的手中。

    齊恫帶的隊(duì),他帶著百余護(hù)衛(wèi)揮著手中長刀把城墻口的那段路跑盡,吩咐了身邊的人一路殺去官礦所在之地,他則回去迎主子。

    再回來時,看見有人奔跑,拿著手中的鋤頭向他砸來,他又揮刀向下,那剛才還跑著的人被一分為二。

    那暗中盯著的人,都睜大了眼。

    他們沒見過殺人如此輕松的人。

    謝慧齊進(jìn)城的時候是坐在紅馬上的,她的臉被丈夫埋在了他的懷里,她什么都看不到,但鼻尖還是能聞到血腥的味道。

    她的耳朵還能聽到碎磚掉在地上的聲音,卻聽不到人的聲音了,他不急不緩的心跳聲就在她的耳邊,謝慧齊聽著他的心跳聲,然后把頭埋得更深了。

    他鐵了心,她就知道即便是被千夫所指,他也只會無動于衷。

    江南的這些人,把他最后的那一點(diǎn)耐性都磨沒了,當(dāng)了十來年的好主子,好丞相的齊國公當(dāng)?shù)迷俸?,那也是他覺得當(dāng)個好主子比當(dāng)個惡主子來得有用一點(diǎn)。

    他跟國師不一樣,國師是心中真有慈悲的人,萬事萬物萬草萬木在他眼里都是生命,可在她丈夫眼里,人一旦過了線,便連螻蟻都不如,在他眼里沒有用了的人,他是不會為其心慈手軟的。

    算上定始帝的父親,他經(jīng)歷了四朝,看得夠多的了。

    只是老虎見沒事歇了爪,貓兒們就都以為它們能縱橫四海了。

    齊奚的眼睛本來是被坐在她身后的麥姑姑攔著,但沒攔一會,齊奚就把那只手拉了下來,回頭朝麥姑姑搖了搖頭,隨后冷靜地看著那躺得凌亂的尸首,一地的鮮血。

    沿街的路就如人間地獄,慘不忍睹。

    看了一路,齊奚卻連惡心的感覺也找不到了——她母親曾跟她說,人知道得越多,就會越趨于麻木。

    并且,什么也改變不了。

    齊奚知道就是他們之前跟人說,你們不開門,就等著死無葬身之地,這些人也不會信的。

    等馬兒走了許久,聽護(hù)衛(wèi)跟他報他們已經(jīng)走了一半的路,謝慧齊鼻尖還是能聞到血腥味,她忍不住在他的懷里躬起了身,手往后招了招,等到小綠小紅的聲音急急響起,叫了她“夫人”,她悶著頭道,“找些人,把沿路的人撿起些,放到官礦面前去?!?/br>
    說罷,她頓了頓,又道,“多撿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