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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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地一聲,茶杯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音。 “她們死了,”宣崖?lián)湓诘厣习训乜牡门榕樽黜?,“夫人,她們不在了。?/br> “都不在了?”所以一個都沒過來看她? “都不在了……”宣崖眼睛都紅了,“她們這幾姐妹在您到之前,都被……” 他不忍再說下去。 事情越往深查,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揭開來無一件是夫人能聽進耳的。 那幾姐妹是在夫人身邊出嫁的,宣崖知道她把她們看得很重,這些年來,這幾姐妹也對她忠心耿耿,如若讓她知道她們每個都死得屈辱,她受不了的。 “國公爺不讓你們說的罷?”謝慧齊心想自己這些年是真被時間磨平了所有心志了,就是憤怒到極點也不過心疼疼而已。 宣崖沒答。 謝慧齊也不需要他回答了。 她也知道,真讓她傷心的事,他是不會讓她知道太多的。 “那何大人是個什么情況?”事情一樁樁來,很多年都沒被人挑畔過的謝慧齊又接過了小綠送來的茶,這一次她沒有再去摸那guntang的杯壁,而是拿過茶杯喝了口參茶,再次把所有努力又藏于了心間。 心口那刺得她生疼。 當年面對韓蕓的當面挑畔,她都沒這般憤怒過。 她丈夫是個多謹慎的人,居然也被算計了去,而如若真中了計,那她如何自處? 她跟齊君昀從少年夫妻走到如今,她一個人撐起整個國公府的內(nèi)務,照顧一家大小老少,豈能無累?最大的安慰莫過于她累的時候他知道疼惜,她最大的依靠是他一直都在她身邊,心上只有她一人。 如果不是,她此能這般心甘情愿? 愛是帶著獨占欲的,她愛了他半生,在深愛后更是把他當她的心肝護著,哪怕被人算計了去,她也知道她是受不了的。 “回夫人,他其一張大人心腹,家中三妻四妾皆有,其下有庶女入了張大人家那幾個姑爺家的門……”宣崖知道她要聽什么,伏在地上飛快地道,“其二,替張大人生了小兒子的妾也是何大人送進的門?!?/br> “呵?!庇质撬团恕?/br> “二舅爺什么時候到?” “在過年之前應該會到,二舅爺他們肯定會快馬加鞭過來的?!敝髂嘎曇羯跏抢潇o,宣崖那被高高提起的心也微松落了下來。 問起二舅爺,夫人看來還沒有憤怒到頂點,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是罷?”謝慧齊敲了敲桌子,看了看外邊的黑夜,她沒人讓小綠關門,一陣陣夜風吹進來,她卻覺得燥熱不堪。 火氣起了,風是滅不了的。 但有些東西還是能滅得了一些的。 謝慧齊已經(jīng)習慣不再委屈自己了,睡在她身邊的男人也從不委屈她,她想她就是蠻橫一把,也還是可以被他原諒的。 至于別人原不原諒,那她就無所謂了。 “小綠,”謝慧齊轉(zhuǎn)過了頭,對身邊的人道,“去把齊恫叫來?!?/br> “夫人,老奴在的?!蓖膺厒鱽砹她R恫的聲音。 “進來罷。”也是,這么大動靜,他身為總院頭怎么可能不在。 “齊恫,你等會能去刺史府走一趟?” “謹遵夫人令?!饼R恫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能回得來?” “夫人放心,”齊恫抬起頭,朝國公夫人微微牽動了下嘴角笑了一下,“刺史府我熟的。” “嗯……”謝慧齊也動了動嘴角,扶著桌面站了起來,對著下方的人淡道,“把何詠鬮了,找條狗,拖到菜市口,讓狗把那東西吃了?!?/br> 書房頓時鴉雀無聲。 冬日天亮得晚,謝慧齊一夜未睡,坐在天清觀的藏經(jīng)閣樓上,看著觀廟里一片火光閃動。 齊國公府的人訓練有素,即便是捉賊動靜也不會太大。 觀廟里的那些道士,今晚也不知道能拖幾個出來…… “夫人,天快亮了,”麥姑姑提燈從樓梯間上來,悄步走到她身邊欠了欠腰,低聲道,“國公爺也快醒了。” 謝慧齊聽到這句話,一直沒聲響的人輕吁了口氣,扶著椅臂站了起來,麥姑姑跟綠姑姑這兩個侍候了她快二十年的老奴婢同時伸手要來扶她,被她推了開來。 “我還得靠自己再走幾年?!敝x慧齊搖了搖頭。 多年的好日子都讓她忘了外頭的亂了。 她進了臥室,觸碰到溫暖的空氣,才知道有多冷。 候在屋里的齊奚過來碰到娘親的手時倒抽了口氣,忍不住輕叫了一聲,“阿娘……” 謝慧齊這才清楚覺出冷來,想笑的時候也才發(fā)現(xiàn)只能勉強牽動嘴,“沒事,你替阿娘守著你阿父呢?” 齊奚見母親神色如常,都看不出不快來,她輕呼了口氣,點了點頭。 “阿娘去泡個熱水,你再幫阿娘看一會,你阿父醒來若是找我,告訴他我在做甚就好。”謝慧齊遠遠地看了床帳一眼,到底是沒有過去看人。 昨晚他不是沒有神智的,有神智的那一會拳頭捶在了墻上捶得砰砰作響,奴婢嚇得在外頭跪著,還有人悄聲啼泣。 她也疼,身子疼,心更疼。 謝慧齊去沐浴了一番出來,又喝了藥,身子也暖和了起來,笑容又掛在了臉上,又像了她平日那副溫和嫻淑的國公夫人樣子了,齊奚見到她回來又多看了她一眼,摸著她的手不放。 這時候天色還未亮,母女倆守在房里沒動,等著那床上的人醒。 齊君昀醒來時口里有苦澀的味道,他撩了撩床帳,等到身邊的人過來,他把手往前一伸,等到熟悉的體溫握住了他的手他方才睜開眼,看到床不像他們夫妻這幾日住的那一張,便道,“我怎么睡在這?” 謝慧齊握著他的手坐了下來,淡道,“咱們屋里的那張被你扯壞了床帷,還沒換,等換好今晚咱們睡回去就是?!?/br> 他昨晚至少忍了半分力,她是沒怎么受傷,但東西卻是壞了不少。 “過來……”齊君昀坐起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脫力,伸出手發(fā)現(xiàn)手被紗布包了,他掃了一眼掀開被子,讓她進來。 “奚兒……”見女兒悄悄往外走,他叫住了她,“坐你娘邊上。” 齊奚又回過身來,輕聲叫了他一聲,“阿父?!?/br> 齊君昀點了點頭,看著她上了床,伸手把他的兩個女人往懷里抱,另一只手摸了摸妻子那被他咬傷了的嘴唇,靠近她的臉輕聲道,“疼?” 只一聲,謝慧齊就覺得什么疼都不算疼了,她搖了搖頭,“不疼了?!?/br> 齊君昀在她額上輕吻了一記,抬手摸了下女兒的頭發(fā),跟她道,“這幾天幫阿父照顧著點你阿娘,等會阿父要去趟書房,你讓言令過來給你阿娘把下脈,這幾天的吃食你帶著廚娘下手,專門給你阿娘起一鍋?!?/br> 謝慧齊聽著笑了起來,笑容甚是開心,“又要疼我了?” “嗯,疼你。”往日并不會作答的齊君昀答了一句。 謝慧齊的臉頓時“咻”地一聲,燒得就像傍晚時分的火燒云。 齊奚本來心疼她,見此都好笑了起來,抱著母親的腰把頭埋在她肩頭笑個不停。 她阿娘也知道害羞,怪不容易的。 梧州城最大的菜市口有狗吃男人的那東西的傳聞沒半天就傳遍了州城,有人甚至不遠好幾里的地專程到這個菜市口門口來看看,哪怕什么也沒看到,回去也津津有味地跟人說道了起來,就當他這一去真的看到了狗吃那玩意的樣子。 何刺史府此時卻死氣沉沉,三更后的尖叫聲沒了后,刺史府現(xiàn)在平靜得近乎詭異。 謝元景在收到消息后匆匆趕到了刺史府,何詠白著臉緊緊抓著他的手,臉上的青直爆,他的臉因他咬牙切齒的話變得猙獰了起來,“是國公府的人?” 謝元景一時沒了話,只能拍拍他的手,權當安撫,可惜何詠根本沒有看到他此舉,也無心在意他那點根本于事無補的安慰,他死抓著謝元景的手暴喝了起來,“謝大人,你不能過河拆橋吶!” 他喝道著的聲音凄厲又絕望,尤如將死之人。 謝元景不斷地拍著他的臉,他的臉也是僵的。 何詠害怕,絕望,他何曾不是? 他到這時候才想起齊國公的出身和這些年的手段來。 當年定始帝幾次三番都想讓他死的人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你太急了,”末了,他喃喃道,像是對何詠,也像是對自己道,“太急了?!?/br> 太急,也太狠了。 可他們沒有回頭路可走。 “謝元景!”何詠見他說著無用的話,臉上的汗一茬茬地冒了出來,他急得青色發(fā)青,眼睛泛白,空蕩蕩的下身讓他惶急疼痛得整個天地都是顛倒的,他已經(jīng)不愿意再去想那是齊國公爺?shù)氖侄瘟?,他只求謝元景把那東西找回來,“你忘了我是怎么幫你的?我求你,就是去求,去跪,去蒙,還是把刀架那位爺脖子上,你也得把我那寶貝找回來!” 說著,長淚從何詠的眼邊掉了下來,“求你了,謝大人,謝大人……” “你暫且安心歇息?!敝x元景不能說他那兩個東西已經(jīng)被狗吃掉了,而且,現(xiàn)在全城的人可能知道了,只是尚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他的罷了,這事情要傳到何詠耳里,怕是…… 何詠手里還握著他們這些人的把柄,甚至趙家那邊的他都有,他留著后手,在沒找到他的后手之前他不能死,誰知道他死了,那些東西會流到誰手里,到時候,他更是連半點退路都沒有了。 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博了。 “謝元景!”見他要走,何詠又大叫了一聲,可惜他實在太虛弱了,那大喊出聲也不過是在第一個尖拔高了上去之后在第二個字又落了下來,未能阻擋住謝元景那匆匆的腳步。 “攔住他,攔住他?!彼t著眼的下人們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這時候敢去攔知州大人的路。 刺史大人不知道,現(xiàn)在何斌大人進了府,恐怕用不了多久,這刺史府就要變天了。 謝元景求見的事,麥姑姑一得知就知會到了夫人耳邊。 謝慧齊在齊君昀進書房后就沒見到這位爺了,這時候這爺應該也知道了她的壯舉了,他沒來跟她說話,連讓身邊人過來傳一句“干得好”都不曾,她便自己先過去了。 她走到門邊的時候,書房里還有聲音,等到護衛(wèi)道了一聲“夫人來了”,書房里的聲音剎那就沒了。 又是鴉雀無聲。 男人對這種事,總是感同身受得很。 謝慧齊見屋里被她的到來嚇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也想自己是不是太狠了點,但一想昨晚她那齊家哥哥把拳頭捶破的樣子,再想想何詠那一舉要是成行,得把她的下半輩子毀了,她為此付出了半生的家也會因此變個模樣,頓時那點慈悲心腸也就沒了。 如果狠一點,以后能讓人不犯到她頭上來,那她還是狠一點的好。 “夫人,進來就是。”極致的靜沒中,齊君昀的聲音響起。 謝慧齊偏了偏耳朵,仔細辨別了一下,聽那溫和如常的聲音中好像帶了點笑意,她琢磨確定后嘴邊也閃過一道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