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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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的位置離外邊的篝火最近,很暖。 彭野又問:“睡不著?” 他聲音很低,說話時,并沒有看程迦,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晚上的霧氣更大了,朦朧地漂浮在兩人之間。 程迦說:“嗯,睡不著?!?/br> 彭野頓了一秒,側(cè)頭看過來,問:“害怕?” 程迦反問:“你覺得我會害怕么?” 他極淡地笑了笑,重新望向黑夜中的灌木叢。篝火照射下,樹叢里像隱藏著鬼魅。 程迦抱著膝蓋,腦袋枕在手臂上,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他始終專注地盯著周圍的樹林。程迦問:“你困嗎?” 彭野說:“不困。” 他說話時,還是沒看她。 程迦輕聲問:“今晚會有危險嗎?” 彭野說:“可能?!?/br> 程迦問:“能給我一把槍么?” 彭野說:“不行?!?/br> 程迦問:“為什么?” 彭野沒有立刻回答,半秒后,看她一眼:“我以為你知道為什么。” 程迦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為什么?” 彭野直接沒搭理她了。 程迦知道在山谷上的那一踮腳,在他看來是前科。 兩人很久都沒有再說話,程迦把煙湊到火堆里點燃,無聲地抽煙。 彭野起身走過來,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說:“抽完煙進去睡覺。過會兒下雨,聲兒吵,更睡不著了?!?/br> 程迦抬頭看,分明月光很好。 彭野又交代一句:“睡覺時把衣服穿全了?!币苑酪估锿蝗挥惺?。 程迦“嗯”一聲,閑聊地問:“你多大了?” “大你八九歲。” 程迦說:“原來你這么老了?!?/br> 彭野說:“你還年輕?!?/br> 程迦無言,其實他的年紀一點兒也不老,他的臉他的身體看上去更不老。 他蹲在火堆邊搭柴火,她坐在一旁,把煙輕輕吸了一口,透過煙霧看他。 周圍是無邊的夜和寂寞。 程迦問:“你女朋友呢?” 彭野臉上的表情是明顯不愿和她談?wù)撨@些問題。 程迦平靜地說:“早些年,你身邊應(yīng)該美女如云?!?/br> 彭野順她話兒接:“那你問哪個女朋友?” 程迦說:“最愛的一個?!?/br> 彭野說:“忘了?!?/br> 他真忘了,因為不夠刻骨銘心。 程迦把煙灰點進火堆里,問:“我想要的,你不會給;因為你說,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和阿槐是一路人嗎?” 彭野沒回答,程迦替他回答:“不是?!?/br> “阿槐要的,你給;為什么?”程迦微微冷笑,“彭野,你怕我?!?/br> 你怕陷進來脫不了身。 “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怕我吃了你?” 彭野沒說話。原本在杏花山谷上的那一跳就讓他火大,此刻,對于她的挑釁,彭野有些受夠了。 他沉默著,一開始沒說話,后來把手中的最后一根木頭放進火堆里,才扭頭看程迦,說:“因為我對你沒‘性’趣?!?/br> 語氣輕描淡寫,內(nèi)容卻嚴重到足以冰封兩人間剛剛才緩和的關(guān)系。 程迦眼里的冷幾乎是徹骨,她沒說話,把剩下一截?zé)熑舆M火堆里,起身進了帳篷。 回到帳篷里后,程迦看著帆布上他的影子,冷冷地白了一眼,翻身睡了。 夜里依稀聽見下雨聲,稀里嘩啦打在帳篷上,后來有人進了帳篷換班,有人出了帳篷值夜。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彭野用力晃她,聲音壓得極低:“程迦!” 程迦猛地睜開眼睛,暴雨打在帳篷上噼里啪啦響,風(fēng)聲雨聲里,摻雜著遠處多聲槍響。 彭野臉色冷峻,不等她自己起身,一只手把她拎起來,攬在懷里急速往外走。 尼瑪滅了火堆。帳篷外黑漆漆的,只有模糊的天光,暴雨如注,四周的樹影像鬼魅。 身后槍聲來來往往,程迦在雨里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彭野護著程迦迅速爬到帳篷背后的山坡上,把她隱藏在一個土坑里。他扎營時看了地形,附近灌木多,從下往上看全是灌木,從上往下看,卻視野開闊一覽無余。 他們的帳篷在坡腰,車停在坡頂。 彭野迅速脫下身上的雨衣給程迦穿上,架起槍趴在土坑邊緣,石頭和十六在前邊打掩護,正被逼得往帳篷邊退。 彭野瞄準黑暗中連成一片的幾個人影,扣動扳機,山坡下傳來一聲慘叫。 人影散開了,彭野沒有繼續(xù)開槍,視線太模糊,怕打到石頭和十六。 很快尼瑪伏身爬上來,溜進土坑。彭野問:“多少人?” 尼瑪答:“十來個?!?/br> 彭野咬了一下嘴唇,頭發(fā)濕漉漉的,一簇簇貼在額頭上。 彭野問:“你槍里多少子彈?” 尼瑪說:“10枚?!?/br> 彭野說:“夠了。過會兒石頭把他們引上來,我打掩護,你做主槍手?!?/br> 尼瑪默了幾秒,說:“好?!?/br> 說完,尼瑪爬出土坑,溜到上坡斜上方的灌木叢后去了。 程迦穿了雨衣,可渾身還是濕透,冷得牙齒咯咯直打顫,雨水糊得她睜不開眼。 “你再忍一忍?!迸硪鞍阉^來,擋在身下,槍口瞄準五六個潛伏上山坡緩慢靠近帳篷的人影,扣動扳機。 一連串槍聲在程迦頭頂炸開,巨大的后坐力沖擊在彭野的肩膀上,也一次次沖擊著他身下的程迦。黑暗讓觸覺格外清晰。 彭野壓在她身上,渾身肌rou都緊繃著;雨水也打在她臉上,她喘不過氣,每次開槍都是一次后坐力的爆發(fā),兩人在坑里顛簸,身體一次次撞擊。 她像是要糅進他身體里。 程迦暈眩而痛苦,喘不過氣,她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腰。一切都不合時宜,這時候她卻瘋狂地想要這個男人。他的反抗和不可得到讓她恨得咬牙。 彭野的開槍引來對方瘋狂反擊,數(shù)發(fā)子彈打在土坑邊緣,泥土四濺。彭野迅速壓低腦袋,把程迦護在身下。 數(shù)發(fā)連射后,槍聲停了,雨也變小了。灌木叢里漸漸有股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嗚嗚的夜風(fēng)。 對方的人正緩緩靠進彭野所在的土坑,連程迦也聽見了腳步聲,她抹開眼睛上的雨水,看向彭野。 彭野卻望著天空上的云,握著槍,極深地蹙著眉。 風(fēng)在吹,他低低道: “3……” 天太黑,她看不太清他的臉,只有低低的聲音, “2……” 程迦見他的手摁在一把手槍的扳手上,對著天空…… “1……” 他對著天空開槍了,而這搶聲似乎是某種訊號。 一瞬間,風(fēng)吹走了烏云,月光如水銀一般傾斜而下,照亮整個雨后的山坡。 而他輪廓分明的臉清晰在了月光里。 尼瑪開槍了,“砰!”“砰!”“砰!”“砰!”“砰!”“砰!” 程迦聽見坡下不遠處一陣毫無章法地亂開槍,外加痛苦慘叫,罵罵咧咧。對方正迅速撤退。 彭野探頭去看,有個人一槍打過來,他迅速躲回。 彭野冷冷咬著牙,用力推了一下手槍的保險栓,不做任何停留再度起身,槍架在左手臂上,“砰”地一聲。那個人倒在地上,捂住腿往后爬。他身邊的人都涌上去拖他。 他打中了一個頭頭。 彭野冷著臉,迅速判斷人群里“四肢健全”的人,“砰”“砰”“砰”…… 哀嚎慘叫聲此起彼伏。 對方的槍也瞄過來,子彈數(shù)連發(fā),響徹天空。 但很快,烏云再度遮蓋月亮,山坡陷入一片漆黑。 世界安靜了。整個山坡安靜了。 不久后,天空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坡腳響起汽車發(fā)動的聲音。 人走了。 尼瑪從灌木叢里滑出來,飛快溜到這邊來。彭野也松開程迦,走出土坑,石頭和十六正趕來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