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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品駙馬爺在線閱讀 - 第182節(jié)

第182節(jié)

    他還有理了!

    趙崇昭把手里的糖一扔,轉頭頭也不回地離開。

    李侍郎一怔,轉頭莫名地望向謝則安。謝則安也呆了呆,他沒解釋什么,對李侍郎說:“明霖你回去吧?!?/br>
    李侍郎看著謝則安平靜的神色,怎么都沒法往其他方向想。謝則安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不管是能力還是聲望都遠超于同齡人,以弱冠之齡升任為禮部尚書卻能讓他們都心服口服。

    即使真的有什么,也是為勢所迫……

    李侍郎微微點頭,依言離開。

    謝則安:“……”

    總覺得這家伙腦補了很多。

    謝則安看了眼砸在自己桌上的糖片兒,頓了頓,收入袖中,起身去見趙崇昭。

    趙崇昭在御書房處理政務,已經摔了好幾本奏折,內侍們都噤若寒蟬。見了謝則安,守在門外的內侍如蒙大赦:“三郎你來了!”

    御書房內頓時沒了動靜。

    謝則安點點頭,站在門外說:“陛下。”

    趙崇昭說:“不見!”

    謝則安“哦”地一聲,說道:“那我走了?!?/br>
    趙崇昭怒道:“謝則安!”

    謝則安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霍然打開的門。

    趙崇昭正生著氣,見謝則安也不哄哄自己,更委屈了。他含怒把所有人打發(fā)走,關上書房門和謝則安算賬:“那家伙怎么看都對你別有用心,你還吃他的蜜餞!”

    謝則安看著趙崇昭盛怒的臉色:“我以為上次我們已經說清楚了?!?/br>
    趙崇昭一滯。上次他們確實說開了,但他還是見不得那樣的人留在謝則安身邊,好不容易弄走了耿洵,又來了個李明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有多少人那樣對謝則安獻殷勤?謝則安是不是從不拒絕這樣的殷勤?

    趙崇昭說:“說清楚了你也不能把那家伙留在身邊!”

    謝則安說:“趙崇昭,官員任免不是兒戲!難道你要把我的下屬全換成話都不和我多說半句、完全不聽我命令的人?”

    趙崇昭語塞。

    謝則安說:“趙崇昭,你已經是成年人,也已經登基好幾年,不能什么事都隨心所欲地做?!彼c趙崇昭對視,“你用什么人、你和誰親近,我從來沒管過?!?/br>
    趙崇昭言之鑿鑿:“我身邊從來沒有這樣的人!”

    謝則安原本就憋著火,當下也懶得和他理論:“如果你這次又故技重施把李侍郎調出京城,那把我也調走好了!”

    趙崇昭火冒三丈:“三郎,你再說一次!”

    謝則安冷下臉:“我說你可以把我也調走?!?/br>
    趙崇昭氣得快要發(fā)瘋。謝則安從來沒向他發(fā)過火,這次卻說出“他走我也走”的話!那個李侍郎是什么東西?

    謝則安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對盛怒之中的趙崇昭說這種話,無異于火上加油。他退了兩步,想和趙崇昭保持距離,卻被趙崇昭先一步制住。

    趙崇昭一語不發(fā)地扯開他的官袍。

    謝則安微微錯愕,狠狠地踹了趙崇昭一腳。趙崇昭變本加厲地把他壓在身下,從敞開的前襟憤怒地啃咬那光裸的皮膚。

    謝則安痛哼一聲:“趙崇昭,你瘋了!”

    趙崇昭說:“我是瘋了,三郎,我早就瘋了。”他在謝則安肩上狠咬一口,“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你屬于誰,三郎,我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讓任何人都不敢再靠近你。”

    謝則安罵道:“滾!”

    趙崇昭力氣比謝則安大得多,死死地制住謝則安的雙手不讓他動彈。他在謝則安頸邊喘著氣,話里卻在這不容拒絕的執(zhí)拗:“三郎,你的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個!你只能屬于我!”

    謝則安說:“趙崇昭,你冷靜一點?!?/br>
    趙崇昭說:“我沒辦法冷靜!你為了那個家伙說要走!你為了那個家伙說要離開京城!就為了那么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家伙!”

    謝則安也火大了:“我是說如果你再故技重施!”

    趙崇昭說:“所以你還惦記著那個耿洵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喜歡他!你就喜歡這樣的人!你就喜歡他們那樣的!”

    謝則安錯愕。

    趙崇昭繼續(xù)說:“你一直喜歡他們那樣的人!像昂弟那樣的,像耿洵那樣的,像那個李明霖那樣的!我看得出來!”他攥緊謝則安的手腕,“如果你敢走,我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抓回來!到時我會把你關起來,再也不讓你見任何人——”

    謝則安說:“你說夠了沒有!”

    趙崇昭把他的話還了回去:“我說的也是‘如果’?!?/br>
    謝則安心煩意亂。

    他怎么會傻到和趙崇昭吵起來?和趙崇昭比不要臉,他哪里比得過!

    謝則安深吸一口氣,說道:“趙崇昭,一包蜜餞而已,你別這樣草木皆兵?!?/br>
    趙崇昭見謝則安面帶倦色,頓了頓,才退了一步:“好,這次就算了。但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他真的對你有別的心思,我會殺了他——我親手殺了他!”

    第198章

    那一次爭執(zhí)之后,謝則安和趙崇昭之間陷入了一段不尷不尬的冷凍期。

    謝則安并未因為趙崇昭的話而避諱,反倒事事帶著李明霖。李明霖雖然年紀輕、心性不定,想法卻非常不錯,尤其是在太學的改革上。李明霖思路比較開闊,謝則安與他深談了幾次,便對他委以重任,太學之事全權交付于他。

    這一交就交出了禍事來。

    李明霖與沈敬卿不對盤,沈敬卿管著吏部,這次年終考核把太學的人卡得死死的。李明霖心中不喜,卻也沒有和沈敬卿吵。他先去找了謝則安。

    謝則安聽后沉默下來。

    自從沈敬卿與蔡東獻上百幅贊奉青苗法的畫,姚鼎言便對他們另眼相待,吏部完完全全交到了沈敬卿和杜綰手里,蔡東則在制置三司條例司中有了一席之地。這兩個人,如今在新黨之中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偏偏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兩個人。

    謝則安對李明霖說:“太學那邊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李明霖說:“改革伊始,不適應的人當然有,但絕對沒有糟糕到那種程度。”他嘆了口氣,“也不知是誰那么可恨整出了那么一套考核標準,鬧得朝中人人自危?!?/br>
    謝則安:“……”

    那個標準也許、大概、應該是因為他才會出現(xiàn)的吧?

    謝則安輕咳兩聲,忍不住替自己辯駁兩句:“有標準總比沒標準好,標準越嚴格、越細致,卻不容易被有心人利用?!?/br>
    李明霖聽得點了點頭,但他很快又搖搖頭說:“前兩年還好,這兩年就不行了,吏部加了很多新法內容當指標。這套標準已經成了新黨排除異己的工具!”

    謝則安靜默片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說道:“太學的事我會與姚先生好好說說,你先回去吧。”

    李明霖答應下來,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對謝則安說:“聽說今天陛下和福王小公子去游湖了,那湖水還真古怪,大冬天的居然不結冰,難怪大家都喜歡去?!?/br>
    謝則安怔了怔,笑著說:“陛下才二十歲,愛玩是應該的?!彼聪蚶蠲髁兀澳銈儜撘矏廴グ??今年事兒多,我都沒參加過什么聚會,富延年一直罵我當了尚書就不認人了?!?/br>
    李明霖心頭一熱,馬上接口:“下回我們會叫上謝尚書你一起去?!?/br>
    謝則安說:“那敢情好?!?/br>
    李明霖還想找點話聊,可見謝則安明顯不想多說,只能聽話地離開。謝則安坐在原位好一會兒,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茶。guntang的茶水滑落喉腔,滋味卻有點冰涼。十幾歲的人,沒見過幾個人、沒走過幾個地方、沒經歷過幾件刻骨銘心的事,不過是幾句隨隨便便脫口而出的誓言,哪能較真。

    謝則安放下茶杯,站起來披上披風,邁步走進風雪里,一步深一步淺地走出皇城。

    暮色四合,灰沉沉的云靄布滿天穹,只有天邊的夕光依然絢麗。

    謝則安走在御街上,忽聽有人喊避讓。他退到路邊往前方望去,只見有人騎馬而來,面色著急,懷中抱著個虛弱的、半昏迷的少年,馬不停蹄地趕回皇宮。

    謝則安靜靜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折返宮門要了匹馬,騎馬出了城門,前去拜訪野翁先生。野翁先生比之上次見面似乎沒什么不同,他閉目坐在池塘邊垂釣。

    謝則安翻身下馬,招呼旁邊的小童給自己也拿根魚竿,坐在野翁先生身邊釣起魚來。

    兩個人都很沉著,誰都沒開口。謝則安先釣到魚,是條肥美的鯽魚,看起來是不錯的美味。

    謝則安說道:“我贏了?!?/br>
    野翁先生說:“你的心亂了?!?/br>
    謝則安說:“我這不是還能靜下心釣魚嗎?”

    野翁先生說:“如果真的能靜下心,就不會說出輸贏這種話?!?/br>
    謝則安一呆,苦笑著說:“先生永遠比我有理?!?/br>
    野翁先生說:“你能走到這一步已是難得,再往前,步步荊棘,寸步難行?!?/br>
    謝則安沉默地看著水面上鑿開的幾個冰窟窿。大冬天的,坐在這里釣魚實在受罪。要不是意識到前路艱險,他又怎么會來這邊尋個寧定。

    謝則安說:“如果我失了圣心,是不是更難走?”

    野翁先生說:“無論是誰,失了圣心都難走?!彼а劭聪蛑x則安,“以你與那一位的感情,他絕不可能對你翻臉無情才是,你怎么會這么問?”

    謝則安說:“未雨綢繆總是好的?!?/br>
    野翁先生說:“你做事與其說是踏實,不如說你憂慮過重。不把所有的事情準備好,你永遠不放心——因為你其實什么都不相信。”

    謝則安怔了怔,笑著反駁:“我不也把許多事交付給別人。”

    野翁先生說:“那都是與你不相關的?!彼D開眼,望著水面的魚漂兒,“真正遇到與你自己有關的事,你永遠不敢寄望于別人。哪怕只是希望對方能為你說句話,你都不會有這種‘期望’,你只會為對方找出無數(shù)種不能站出來替你說話的理由。因為你什么都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敢相信?!?/br>
    謝則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說道:“也許您說得對?!?/br>
    野翁先生篤定地說:“我看人從不出錯?!?/br>
    謝則安沒再說話。

    即使再怎么說服自己要去“試一試”,他依然無法正在放下防備,他依然時刻準備著退離。與趙崇昭的直接不一樣,他每一次看到趙崇昭與別人親近都十分平靜,只會在心里說一句“哦,果然是這樣”。趙崇昭表現(xiàn)得再在乎他,他也會在趙奕景這些人出現(xiàn)時想到四個字:不過如此。

    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無法真正信任趙崇昭。

    他勸別人勸得那么好,卻怎么都勸不了自己。偏偏他把這一切藏得太深,要不是和趙崇昭吵了一場,連自己都感覺不出自己是不是有不滿或者憤怒。

    他自己都發(fā)現(xiàn)不了,趙崇昭自然更發(fā)現(xiàn)不了。

    他兩世為人,相信別人的時候多,不相信別人的時候也多。有時他都不知道該痛斥自己的天真,還是該惋惜自己的理智。

    天真時總相信不該相信的東西,理智時總懷疑不該懷疑的東西,一來二去,便陰差陽錯般錯過了許多理應能抓住的好事兒。像這一次,他以為自己能抓穩(wěn),實際上手里已經空無一物……

    謝則安正想得出神,忽聽身后的小童說:“有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