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前期可能會坑坑張大義，但到了后期“學(xué)生”們肯定會把坑填回去，不會讓張大義吃虧。

    張大義也沒讓謝則安吃虧，他爽快地說：“怎么可能介意？很多生意本來就有你的一份?！?/br>
    謝則安說：“謝啦?！?/br>
    謝則安從張大義家里出來后就去了“私塾”那邊，把自己選出來的幾個“學(xué)生”叫到一起，將記錄著各地物價的案卷扔給他們：“三天內(nèi)把它們編成數(shù)字版本，誰要是還有余力的話可以訂一個賺錢的計劃給我看看，到時候一起交給我?！?/br>
    聽到這句話后所有人眼里都迸發(fā)出別樣的光彩。

    戴石和蕓娘是最先被謝則安選過去的，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變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僅穿得好了，手里有余錢了，更重要的是腰桿挺得筆直，說話間都帶上了點和“小官人”類似的從容和鎮(zhèn)定。

    要是可以，誰不想活出個人樣來！

    聽到謝則安給了自己表現(xiàn)機(jī)會，所有人都朗聲答應(yīng)下來。拿到案卷后他們也沒有爭搶，而是井然有序地將它們平分開，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相互間的團(tuán)結(jié)合作。

    謝則安非常滿意。

    他不定時地給他們下達(dá)任務(wù)，所有任務(wù)幾乎都不能靠一人之力去完成。他沒有特意去提醒他們，而是等他們自己去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看來，這種刻意為之的“合作任務(wù)”顯然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成效。

    謝則安忙完后就信步走回謝府。

    他踏入自家院子時就看到梁撿抱著手臂坐在石桌前，仿佛在等著他回來。

    謝則安乖乖巧巧地問好：“梁叔！”

    梁撿睜開眼，眼神滿是凌厲：“你在利用我？”

    以謝則安的層次，想調(diào)閱各地的案卷是不可能的。他故意和梁撿說那些東西很有用，分明是在利用他的職權(quán)便利拿到那些案卷！

    謝則安一臉迷茫，無辜地問：“梁叔哪里的話？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聽不明白。”

    梁撿說：“你剛才去了哪里？”

    謝則安一點都沒隱瞞：“去見個待我很好的朋友，然后回了我自己的宅院?！?/br>
    梁撿說：“順便把我給你的案卷給了他們對吧？”

    謝則安說：“對啊，不能給他們嗎？”他眨巴著眼，“難道它們是不可以外傳的？”

    梁撿沉著臉。

    那確實不是不能外傳的東西，每年都堆在那里積灰，根本沒誰會去看。

    可一看到謝則安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兒，他又生起了悶氣。他很確定這家伙確實是在利用自己，偏偏還拿這家伙沒辦法！

    謝則安當(dāng)然看得出梁撿在想什么，不過他可不會傻到去承認(rèn)。

    欣賞夠了梁撿難看的臉色，謝則安才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開口：“很多事不可能靠我們自己去完成，那么多的案卷我當(dāng)然不可能一個人看完。我是準(zhǔn)備先讓他們拿這個練練手，以后有什么需要分析的話也有現(xiàn)成的幫手——我的幫手就是殿下的幫手嘛，您怎么能說我是在利用您？”

    梁撿冷笑說：“巧舌如簧！”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回了房。

    第二天謝則安又求梁撿再幫忙找些案卷。

    梁撿口里沒答應(yīng)，謝則安想要的東西卻很快出現(xiàn)在他桌上。

    謝則安滿意了。

    他并不需要梁撿對自己青眼有加、另眼相待，只要彼此配合得來，這老頭兒臉色差點也沒啥。

    謝則安讓梁撿幫忙給晏寧公主送了封信。

    ——他愿意入東宮當(dāng)太子侍讀。

    第31章

    冬雪漸深，東宮也罩在一片雪白之中。趙崇昭的“練兵”興致絲毫未減，給了底下的“小兵”們穿上了更厚的衣服，在雪地里大步跑圈。

    趙崇昭體力好，身體恢復(fù)后就下場帶頭跑步，每天繞著校場十全八圈地跑下來，看起來卻比往常更加精神。

    幾天“體驗”下來，趙崇昭理所當(dāng)然地加大練兵強(qiáng)度，還說得特別有理：“我都沒事兒呢，難道你們比我還嬌貴？”

    所有人都噤聲不語。

    分明是趙崇昭繼承了趙英的勇武！

    誰家十歲多的娃兒敢跑去和猛獸搏斗的？

    可惜沒人敢吭聲，只能咬牙扛著！

    燕沖帶著三位新的太子侍讀走進(jìn)校場時，看到的正是趙崇昭板著臉訓(xùn)斥“小兵”們的畫面。

    那模樣還頗有些氣勢。

    新選進(jìn)宮的太子侍讀有個叫秦如柳的，是秦老太師的孫子，比謝則安要大一兩歲，膽子卻最小，他瞧見趙崇昭那仗勢頓時嚇得小臉煞白，不由得往后退了兩步。

    另一個太子侍讀卻是燕沖家比他要小兩輪的族弟，叫燕凜，他抱著手臂跟在最后面，一副誰都不想搭理的模樣。

    這兩家伙加上趙崇昭，三個都不是什么省心的家伙。

    燕沖看了眼走在自己身邊的謝則安，感覺自己這個“義弟”有得頭疼了。

    燕沖揚(yáng)聲見禮：“殿下，陛下讓我將三位侍讀領(lǐng)過來。”

    趙崇昭驚訝地轉(zhuǎn)頭，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燕沖身側(cè)的謝則安。他又驚又喜地跑了過來：“三郎，父皇讓你進(jìn)宮給我當(dāng)侍讀了？”

    謝則安點點頭：“見過殿下?！?/br>
    燕沖介紹道：“還有這位是秦家的秦如柳，我們家的老七，叫燕凜?！?/br>
    趙崇昭一一掃過去，看到秦如柳時皺了皺眉頭，等目光轉(zhuǎn)到燕凜身上時卻兩眼一亮，問道：“你也和燕統(tǒng)領(lǐng)一樣能打嗎？”

    面對太子，燕凜總算收斂了一點，他勉強(qiáng)地回答：“我能在他手底下過三十回合?！?/br>
    這對于一個十歲小孩來說已經(jīng)是特別厲害的了！

    趙崇昭把燕凜全身上下瞧了一遍，頗為贊許：“不錯，比三郎這小身板兒強(qiáng)多了?！?/br>
    謝則安：“……”

    趙崇昭當(dāng)場就拉著燕凜下校場比劃。

    趙崇昭的喜好非常分明，秦如柳從頭到尾都被忽略了。

    謝則安沒把秦如柳忽略掉。

    秦老太師門生滿天下，秦如柳作為他的孫子，從小就有著“神童”之名。膽子小了點、脾氣懦弱了點，都不是問題，有背景和才智可以讓他“借用”一下就成了。

    謝則安走過去和秦如柳攀談。

    秦如柳比謝則安高半個頭，見到謝則安乖乖巧巧的模樣就放下了戒心。他在家是個好兄長，看謝則安也像看自己的弟弟一樣。

    謝則安順著桿子往上爬，笑瞇瞇地問起秦如柳在外面求學(xué)的趣聞。

    秦如柳本來不是會關(guān)注什么趣事的人，不過他不忍心讓謝則安失望，只能絞盡腦汁地回想一些奇聞異事。

    謝則安聽得興致勃勃。

    兩個人聊得正開心，突然有一支長槍毫無征兆地朝他們飛過來。

    秦如柳嚇了一跳，愣愣地站在原地?zé)o法動彈。

    謝則安忙把秦如柳撲倒在地，險險地避開了那銳利的槍尖。

    長槍直直地摔落，桿子直接打在他小腿上，悶悶地敲了一下。

    趙崇昭哼哧哼哧地跑了過來，拉起謝則安說：“三郎你沒事吧？一下子沒拿穩(wěn)。”

    謝則安小腿正疼著，卻還是先把嚇壞了的秦如柳拉了起來才回答：“沒事，就是有點疼?！?/br>
    燕凜走了過來，冷眼看了一會兒，還是朝燕沖開了口：“二哥，他是故意的。”

    燕沖一直在旁觀，當(dāng)然看得出趙崇昭是不是沒拿穩(wěn)——這家伙分明是不喜歡秦如柳，見謝則安和秦如柳聊得高興就把長槍往人家那邊扔！

    趙崇昭以前用重賞誘使侍衛(wèi)去“斗獸”也就算了，那也算是那些侍衛(wèi)自愿的，這次算什么？

    他不喜歡的人就可以不當(dāng)人來看、可以隨意取了人家的性命？

    燕沖心中騰起一陣怒火，卻還是忍而不發(fā)。

    燕沖交待燕凜：“你小心點兒，要是可以的話也護(hù)一護(hù)三郎和秦家那小子。”他想了想又改了口，“三郎就不用你cao心了，主要是秦家那小子，別讓他傷著了。得空的話你倒是可以教三郎幾招，他底子雖然薄，但悟性好，又能吃苦，你肯定能和他當(dāng)朋友?！?/br>
    燕凜點點頭，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繼續(xù)看熱鬧。

    燕沖回趙英那邊回稟東宮的情況。

    聽到燕沖努力壓下怒火的語氣，趙英神色很平靜。

    他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

    趙崇昭這暴戾的一面正是讓趙英動了“換太子”念頭的原因之一，他不希望自己的繼任者是視殺戮為常事的暴君，即使趙崇昭是他唯一的兒子也一樣。

    趙英一句話都沒說。

    燕沖也沉默下來。

    這樣的趙英讓他有些陌生。

    過了好一會兒，趙英說：“騰霄，你覺得朕能怎么做？”

    燕沖語塞。

    難道讓他和燕凜出面指出趙崇昭故意想傷人，狠狠地罰一次？根本行不通，趙崇昭以前讓侍衛(wèi)入獸園的時候難道沒罰過？罰過之后趙崇昭反而變本加厲。

    再罰的話，就是摘掉趙崇昭的太子之位，讓他不能再任意妄為。

    他豈不是在逼趙英廢太子？

    燕沖心頭一凜，不再多言。

    趙英感到一陣疲憊。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多和你七弟談一談，讓他幫忙將崇昭引上正途。你們燕家人脾氣剛直，這也是我選你七弟當(dāng)太子侍讀的原因?！?/br>
    燕沖抬眼看了看趙英，第一次感覺趙英真的老了。

    歲月帶來的皺紋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曾經(jīng)英武過人的臉龐上，鬢邊的白發(fā)也已經(jīng)很多。

    更讓人難受的是，他那永遠(yuǎn)銳利逼人的目光也漸漸被無奈占據(jù)。

    教不出一個合格的繼任者，趙英比任何人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