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謝季禹維護李氏的舉動并沒有避開謝則安和謝小妹。

    謝季禹一進宮，謝則安就按捺不住了，馬上追問李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段時間李氏已經(jīng)把謝則安當(dāng)成家里的主心骨，她頓了頓，最終還是簡單地把當(dāng)初的事說了出來。

    謝則安聽完后瞠目結(jié)舌，他再能想都想不到事情居然會這么湊巧！

    見李氏神色復(fù)雜，謝則安沒多問什么，拉著謝小妹去她的房間幫忙收拾。

    謝小妹這一個月來見識過太多新東西，對于漂亮的謝府倒不至于大驚小怪，只是睜大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乖巧地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站在謝則安旁邊。

    謝則安問：“小妹喜歡這里嗎？”

    謝小妹點點頭。

    她小聲說道：“我喜歡那個叔叔……”

    謝則安刮刮她的鼻子：“小小年紀(jì)就這么貪圖美色，以后還得了？”

    謝小妹問：“什么叫貪圖美色？”

    謝則安說：“就是喜歡長得俊的家伙?！?/br>
    謝小妹說：“喜歡長得俊的叔叔不對嗎？”

    謝則安搖搖頭，說：“喜歡長得俊的叔叔沒有不對，不過光看長得俊不俊來決定喜歡不喜歡就不對了。”

    謝小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謝則安哄謝小妹午休，等謝小妹睡下后走出去找到了謝府管事。

    管事得了謝老夫人吩咐，對謝則安很客氣：“小官人有什么事嗎？”

    謝則安靦腆地問：“秦叔，府里有沒有空著的院子，靠近后門的那種。”

    管事訝異地問：“有是有，不過小官人你問這個干什么？”

    謝則安說：“主屋好是好，就是出入麻煩，我想換個好進出的住處。反正我一個人搬過去，只要有間空房就可以了?！?/br>
    管事說：“這得請示老夫人?！?/br>
    謝則安定定地站在原處看著管事。

    管事明白了，這又是一個不省心的家伙。他認(rèn)命地說：“小官人你等著，我去找老夫人問問?！?/br>
    謝老夫人正糟心著呢，聽到管事的匯報后皺起眉頭，忍不住罵道：“野小子就是野小子，進了府還想跑出去野？”

    候在門外的謝則安聽到謝老夫人的話，哪會不明白她心里憋著一股氣。他眼觀鼻鼻觀心，等著管事從里面出來。

    很快，門呀地開了，管事對他說：“小官人，老夫人讓你進去說話?！?/br>
    謝則安點點頭，邁步進屋。

    謝老夫人屋里的裝潢讓謝則安吃了一驚。

    在珠簾掩映之下見不著什么書畫琴棋，只有兩把青鋒劍懸在墻上，旁邊掛著兩身甲衣，看起來不像婦人的居處，反倒像朔風(fēng)蕭颯的兵營。

    侍女見他入內(nèi)，利落地打起珠簾。

    謝則安頭一回單獨對上了謝老夫人，感覺與奉茶時似乎不太一樣。

    靈敏的求生本能讓謝則安一瞬間擺出了乖巧又聽話的模樣：“奶奶?！?/br>
    謝老夫人額角青筋微微抽動。

    他還真敢叫！

    謝老夫人說：“說吧，你為什么要搬出主屋？”

    謝則安乖乖回答：“我要經(jīng)常出府。”

    謝老夫人說：“你一個小娃兒，出什么府？我會給你和你小妹找個好先生，你們給我呆在府里別出去?！?/br>
    謝則安問：“奶奶，做事應(yīng)該有始有終對不對？”

    謝老夫人沒想到謝則安還敢多話，板起臉說：“對?！?/br>
    謝則安說：“如果給了別人承諾就應(yīng)該信守諾言對不對？”

    謝老夫人搞不清謝則安葫蘆里賣什么藥，只能說：“對?！?/br>
    謝則安說：“那您就該讓我出府。”

    謝老夫人氣得笑了：“你倒是說說為什么我要讓你出府。”

    謝則安說：“進京后我收留了好幾個流浪兒，允諾要教會他們能讓他們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這才剛起了頭呢，陛下的旨意就下來了。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事耽擱阿娘和……阿爹，但我自己的事也不能不做?！?/br>
    謝老夫人看著他：“你收留流浪兒？”

    謝則安點頭說：“天寒地凍的，他們蜷在我們家門口，怪可憐的，所以我收留了他們?！?/br>
    謝老夫人冷嗤：“天底下可憐人那么多，你能幫得了那么多？”

    謝則安說：“我不是誰都幫的，我會看人。”

    謝老夫人說：“你才多大，居然夸口說自己會看人？”

    謝則安說：“我看人一般看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眼睛要是還亮著，即使是流浪街頭心里也還覺得以后很有盼頭，那我就收留他們。如果眼睛里沒有一丁點神采，只知道窩在那兒等著被凍死，那我是不會管的?！?/br>
    謝老夫人說：“你這歪理說得倒挺溜?！?/br>
    謝則安說：“反正我已經(jīng)把他們收留在家里，平時教他們強身健體，教他們認(rèn)字寫字，等他們再長大一點就讓他們學(xué)著做事。到那時，我的承諾就完成了。”

    謝老夫人不以為然：“你們孤兒寡母的，哪來那么多閑錢養(yǎng)著這么多人？”

    謝則安說：“錢是天底下最容易得到的東西?！?/br>
    謝老夫人聽著謝則安那看似乖巧實則狂妄的語氣就來氣，她一拍桌子：“大言不慚！”

    謝則安趕緊討好地說：“奶奶別生氣！生氣容易老！”

    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見謝則安沒有說笑的意思，腦海里又冒出了李氏入府時那一箱箱的行李、恭謹(jǐn)有禮的仆從。他們母子三人一個是弱質(zhì)女流、兩個還是小娃娃，怎么會有那樣的家財和家風(fēng)？

    這李氏能勞動趙英親自賜婚，指不定真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謝老夫人微微一頓，對謝則安說：“行，你愛搬到哪都可以?！?/br>
    謝則安越喊越順口：“謝謝奶奶！”

    謝老夫人額角青筋又一次暴跳。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去吧，讓秦叔領(lǐng)你去挑地兒?？春玫胤胶笠膊挥脕碚埵疚伊?，自己拿主意吧。”

    謝則安笑瞇瞇地跟在管事身后跑開。

    還以為是個麻煩的老人家，沒想到卻是個面惡心善的，比想象中更加講理。

    這么一來他就放心了。

    高門大戶就是不一樣，隨便拿個院子出來都比謝則安買的宅院要大。謝則安看了一會兒，很快挑好了想要的院落：一如他要求的那樣，離后門近，而且很大，他可以在里頭搗騰很多東西！

    謝則安很滿意：“就這里了！秦叔，我能找?guī)讉€人來幫忙把這院子拾掇拾掇吧？”

    管事說：“當(dāng)然可以?！?/br>
    謝則安行動力很強，很快讓張大義把改建金玉樓的工匠找了過來。這批人已經(jīng)和謝則安有過往來，能靠著謝則安給的圖紙摸清謝則安的想法，謝則安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們一起在院子丈來量去，給下一步改造打基礎(chǔ)。

    謝則安看上這個院落的原因之一是這里有個通著活水的大池，他準(zhǔn)備去弄點青石磚來把大池砌好，搞個泳池出來玩兒。

    謝則安貓在小院里忙了半餉，管事秦叔找了過來喊他去吃飯。

    謝則安連忙收拾好手上畫到一半的圖紙，衣袖一放衣擺一撩，變回了平日里乖巧聽話的“謝三郎”。

    李氏一直等在主屋，見他回來了才松了一口氣，說：“三郎，這里不比家里，你別胡來?！?/br>
    謝季禹正好撩起房簾走進來，聽李氏這么說，不是很高興地握住李氏的手：“這里就是家里?！?/br>
    李氏說：“……回來了？”

    謝季禹聽到李氏這話就笑了起來，剛才的不悅一掃而空：“穎娘，去吃飯吧，阿娘就要過去了?！?/br>
    李氏說：“好，我把……”她的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因為謝則安已經(jīng)把謝小妹牽了出來，兄妹倆都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壓根不用她cao心。

    謝季禹嘉許般看了謝則安一眼，說：“三郎，你是哥哥，平時要照顧好meimei。”

    謝則安點點頭。

    謝季禹又叮囑了一句：“要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

    謝則安乖乖巧巧地“嗯”了一聲。

    跟在旁邊的秦叔差點就想告訴謝季禹：別被他那小模樣兒騙了，這家伙根本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

    一頓飯結(jié)束，月牙兒已經(jīng)升上半空。謝季禹自自然然地牽著李氏的手回主屋，謝小妹看看李氏，又看看謝則安，最后拉著謝則安的手要和他一塊去小院那邊玩兒。

    謝則安將謝小妹抱起來往來時的路走，轉(zhuǎn)過三個拱門，那開闊的院落再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

    謝則安將謝小妹放下地，哄道：“在這里給你做個秋千吧?！?/br>
    謝小妹高興地說：“好！”

    謝則安讓謝小妹在一邊站著看，正準(zhǔn)備攤開改建圖紙接著畫，卻發(fā)現(xiàn)圖紙被人戳得稀巴爛，已經(jīng)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

    謝則安眉頭一皺。

    他對謝小妹說：“小妹，哥哥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謝小妹不甘不愿：“還早?！?/br>
    謝則安說：“哥哥給你講故事?！?/br>
    謝小妹兩眼一亮：“是給我講孟麗君jiejie的故事嗎！”

    謝則安說：“沒問題?！?/br>
    謝小妹拉著謝則安蹬蹬蹬地往回跑，小臉上的雀躍壓根藏不住。

    謝則安微笑著跟在謝小妹身后，心里卻想著以后的事。

    這年頭女性的地位低，對女性的壓制非常嚴(yán)重，這對習(xí)以為常的人來說也許不算什么，可他既然見識過更開放的時代，怎么能讓謝小妹糊里糊涂地過完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