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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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自己的丈夫成了別人的丈夫,自己兒女的父親成了別人兒女的父親。 丈夫終于如愿以償,吐氣揚眉。 李氏并不想去破壞丈夫的似錦前程,即使她也怨,她也痛,但她不恨。曾經(jīng)那樣深愛過的人、曾經(jīng)那樣相濡以沫的過去,她恨不起來。她只恨自己給不了兒女一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身份,她的三郎已經(jīng)十歲,卻還沒能入籍。 丈夫的來信讓李氏感到意外。 大概是她的安分讓丈夫心生不忍,丈夫在信里說可以給兒子和女兒爭取到一個入潼川謝家的機會。兒子和丈夫是天生的讀書料子,假如有潼川謝家這個出身,以后要考個功名并不難。 所以李氏決定上京。 她孤身帶著兒女上京。 她知道那位長公主是個兇悍善妒的女人,從出發(fā)那天開始,她已經(jīng)做好了身死京城的準(zhǔn)備。一雙兒女是丈夫的親骨rou,丈夫肯定會保下他們,他雖然拋棄了他們母子三人,卻從來不曾騙她。 只要兒女能有個堂堂正正的出身,健健康康地長大,什么都不重要。 反正她在這世上只有這么兩個牽掛。 李氏想得入神,沒注意到謝則安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后。 謝則安把信上大半內(nèi)容看得清清楚楚,剩下一小半看不著,但大致意思是能推斷出來的。 謝則安伸手把信從李氏手里拿走。 李氏猛地回過神來,斥道:“三郎,把信給我!” 謝則安說:“這是‘爹’寫來的信?” 李氏沉默。 謝則安客觀評價:“字寫得不錯,就是有點軟,沒風(fēng)骨?!?/br> 李氏說:“三郎,他是你爹,不要恨他。”說不定、說不定—— 謝則安點點頭,云淡風(fēng)輕地說出李氏并未言明的打算:“說不定阿娘你會一死了之,把我和小妹留給他,讓我們在那位長公主身邊長大?!?/br> 李氏不敢看謝則安的眼睛。 謝則安伸手輕輕抱住李氏:“阿娘,讓我來吧。入籍而已,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交給我就成了?!?/br> 李氏說:“三郎,你別將事情想得太輕巧,當(dāng)初你爹……他父母雙亡,族中叔伯拖延多年不讓他入籍,最后是他跪在老太爺門前三天三夜,才終于回到潼川謝家族譜上。他當(dāng)年早早才名遠播尚且如此,何況三郎你如今只是個聲不揚名不顯的半大少年!” 謝則安替李氏擦掉臉上的淚痕。 他淡笑說:“放心,我有分寸。阿娘你別想著做傻事,入籍是重要,但沒有我們母子三人好好活著重要,再不濟我也要我們?nèi)齻€人一起回家過安寧日子?!彼敛豢蜌獾卣f出威脅,“您要是不在了,潼川謝家求著我入籍我都不會答應(yīng)。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想?yún)^(qū)區(qū)一個族籍沒那個資格成為我的‘仇人’吧?” 李氏被謝則安平靜卻認(rèn)真的話鎮(zhèn)住了。 謝則安說:“阿娘你和小妹休息一會兒吧,我好好考慮一下該怎么做?!?/br> 謝則安盯著李氏合眼歇息,才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雪景。 他的心臟在翻騰。 明知道丈夫背信棄義娶了公主,李氏卻從未在兒女面前提過半句丈夫的壞?!白约骸钡挠洃浝?,關(guān)于這個“爹”的部分少得可憐,只知道這次去京城是為了找“爹”,至于對方是個怎么樣的人、對方品性如何現(xiàn)狀如何,統(tǒng)統(tǒng)不知曉。 回想起李氏來時變賣了僅有的屋子和田產(chǎn),分明是做好了不再回頭的準(zhǔn)備。 李氏肯定不會認(rèn)為那位長公主能容忍她的存在。 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切斷了所有退路,還能有什么解釋? 她是準(zhǔn)備托孤! 她是準(zhǔn)備以身相殉! ——就為了讓他和謝小妹入籍! 謝則安又想起病床上憤怒斥罵他的老頭兒。 他們這種人總有著在他看來完全不必要的堅持。 明明只要活下來,一切都能彌補,偏偏老頭卻不肯用那些救命錢。 李氏相似的抉擇讓謝則安心里像是燒著一團火。 是是是,只有他們有堅持!只有他們有底線!只有他們有原則! 他沒有!他什么都沒有! 只要親人好好活著,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要是可以,難道他不想和那位“母親”有一個母慈子孝的圓滿結(jié)局?他看著那個無辜又可憐的女人露出夾雜著痛苦和憤恨的目光,難道沒有因為威脅她而覺得愧疚?誰會想拿自己的骯臟身世當(dāng)做傷人的利器! 但是他沒有辦法! 他根本沒有辦法! 哪怕那筆錢只能再保住老頭兒幾年、幾個月,甚至幾天,他都要保! 他們做出有堅持、有底線、有原則的選擇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想過他的感受! 對于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來說,失去了僅有的親人后整個世界都傾塌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一點一點把自己的人生重新建筑起來。 一路走來,他嘗試過以仇恨為動力、嘗試過以友誼為動力、嘗試過以事業(yè)為動力,百般努力,才終于一點一點走出陰霾。 功成名就,快活度日。 一朝醒來,他變成了“謝三郎”。 謝三郎的人生才剛開始,身處逆境,窮途潦倒。 他很喜歡這樣的挑戰(zhàn),摩拳擦掌地做好大顯身手的準(zhǔn)備。 有個可愛又貼心的meimei,他非常高興;有個柔弱又美麗的母親,他樂于保護。 結(jié)果李氏柔弱的外表下竟藏著那樣一顆決絕的心。 如果謝三郎還是謝三郎,那么這個少年注定要遭受他曾經(jīng)遭受過的苦難。 可惜他是謝則安。 當(dāng)年他改變不了的事,現(xiàn)在他有足夠的能力去改變。 謝則安閉上眼。 情況其實很糟糕。 姓謝,駙馬。趙崇昭口里罵的那個“狗東西”,恐怕就是自己那位“父親”吧?金榜題名,公主垂青,好大的福氣。 可惜這福氣太大了,這位謝駙馬撐不起來。李氏沒有把他們有兒有女的事告發(fā)出去,燕沖卻還是罵他“背信棄義”,可見他還做了別的令人厭棄的事。 要是燕沖和趙崇昭知曉了他的出身,他攀上的這兩段交情不知會不會生變。 謝則安正思索著,一只軟乎乎、暖呼呼的小手拉住他的手掌搖個不停:“哥哥你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謝則安一頓,彎腰把腳邊的小豆丁抱起來。他指著遠處的山峰說:“看,那里有個人在收陷阱。冬天捕獵最有意思了,獵物雖然難找,不過都呆呆的,搞幾個陷阱在林子里,想起來的時候去看看就成了,一逮一個準(zhǔn)?!?/br> 謝小妹聽得高興,拍著掌說:“真好玩,下次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謝則安說:“沒問題,以后哥帶你去?!?/br> 謝小妹在他臉頰上吧唧一口。 謝則安瞄了眼正在收拾床鋪的李氏,哼笑一聲,對謝小妹說:“哥教你唱首歌怎么樣?” 謝小妹拍著手說:“好!” 謝則安說:“這首歌呢,叫世上只有mama好,有些地方把阿娘叫mama,小妹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了嗎?” 謝小妹說:“明白!就是世上只有阿娘好的意思!” 謝則安說:“真聰明?!?/br> 李氏的動作僵硬了。 謝小妹學(xué)了兩遍,高高興興地跑到李氏身邊獻寶:“世上只有mama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mama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mama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李氏眼眶濕潤,看向謝則安。 謝則安的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回窗外,好像他不是故意的一樣。 等謝小妹唱完,謝則安才把腦袋轉(zhuǎn)回來,朝李氏笑了笑,說:“我和燕大哥他們約好了要一起走,收拾一下準(zhǔn)備出發(fā)吧?!?/br> 仿佛是為了應(yīng)和他的話,外頭傳來了敲門聲和一個尖細的嗓音:“小謝官人,殿下找你!” 謝則安“哎”地應(yīng)了一聲,麻利地開門,對來找自己的近侍露出友善的微笑:“辛苦了,我這就過去。” 近侍點點頭,領(lǐng)著他往外走,邊走邊說:“殿下找了幾個裁縫讓他們跟著走,找你過去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做衣服?!?/br> 謝則安見近侍一臉“還不快謝恩”的表情,果斷給趙崇昭發(fā)一張好人卡:“殿下真是個好人!” 近侍滿意地說:“當(dāng)然,殿下是天大的好人!” 第7章 第七章 趙崇昭并不知道自己被發(fā)好人卡。 他見到謝則安后揚了揚下巴,招手讓他上前,問也不問,直接說:“來讓裁縫量量?!?/br> 裁縫沒因為謝則安衣著寒酸而輕視他,畢恭畢敬地上前給謝則安量體型。 謝則安當(dāng)然沒反對,乖乖隨裁縫折騰。 趙崇昭摸著下巴盯著謝則安看。 謝則安若有所察,抬起頭朝他微微地笑。 趙崇昭圓乎乎的腮幫子抖了抖,瞪著謝則安直看。明明還是一樣的五官,怎么越看越順眼呢? 趙崇昭心情大好,對另一個裁縫說:“叫你娘子跟人去給三郎的阿娘和小妹的尺碼量來,他們?nèi)齻€人的衣服都要快點趕好?!彼H為嫌棄地掀了掀謝則安身上的破襖,“這么走出去實在太丟我臉了?!?/br> 謝則安從來沒有“不吃嗟來之食”的窮骨氣,他欣然接受趙崇昭的安排:“以后我一定還殿下許多套?!?/br> 趙崇昭嗤之以鼻:“我還缺幾套衣服嗎?” 謝則安說:“殿下當(dāng)然不缺,聊表心意而已?!?/br> 趙崇昭聽?wèi)T了別人奉承,聞言點點頭說:“那好,我等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