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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砂鍋娘子在線閱讀 - 第84節(jié)

第84節(jié)

    衛(wèi)衡是一個俊朗文靜的年輕人,不過弱冠之年,皮膚清凈,面如白玉一般。衛(wèi)衡上前先是拜見了皇上,又見過了云若公主。

    皇上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命人賜了座,衛(wèi)衡謝過恩,這才就著拿杌子虛坐下,那腿卻是半屈著支在那里的。

    一時(shí)皇上便嘆了口氣,說起當(dāng)今形勢,問衛(wèi)衡有什么主意。

    衛(wèi)衡不著痕跡地看了云若公主一眼,卻見云若公主對自己似有若無的一個示意,當(dāng)下便道:“臣倒有一個主意,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

    皇上聽衛(wèi)衡這么說起,忙道:“請講?!?/br>
    衛(wèi)衡離開矮杌,跪拜在地,這才道:“如今路放屯兵二十萬在落甲山,巍然大炎一勢,臣觀大炎諸將,怕是絕無一人是此人對手。臣認(rèn)為,皇上可重用此人?!?/br>
    皇上一聽,連連皺眉搖頭:“不行,不行,路放這個人,怕是不會再聽朕的使喚了!”

    衛(wèi)衡哪里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不過他卻上前提議道:“皇上,臣有一策,若是皇上依計(jì)行事,或可一試?!?/br>
    皇上聞言,忙問:“什么辦法,快快說來?!?/br>
    這衛(wèi)衡賣了一番官司,這才道:“臣認(rèn)為,如今若要收攏路放之心,唯有一法,便是賜婚?!?/br>
    賜婚,賜誰?

    因?yàn)樵迫艄髟趫?,衛(wèi)衡并沒有明說,不過衛(wèi)衡的意思,皇上和公主都是清楚的。

    當(dāng)下云若公主面上泛著薄紅,冷聲斥道:“大膽,衛(wèi)衡!”

    衛(wèi)衡忙跪下,道:“請皇上恕罪!”

    皇上卻是伸出手,示意云若公主稍安勿躁,然后才問道:“如今孟將軍求娶云若公主,可是若是如今不允婚,反而賜婚給路放,那該怎么收場?”

    衛(wèi)衡緩緩道:“如今大炎之勢,一則是孟將軍,掌控著皇上身邊的人馬,大炎諸位將領(lǐng)盡皆忌憚,而另一位,則是路放,坐擁二十萬狼虎之師,蟄伏落甲山。如今皇上若要收復(fù)失地,便要火中取栗?!?/br>
    這話聽得皇上心動,忙問:“朕要如何火中取栗?”

    衛(wèi)衡一笑,這才道:“這火中取栗之道,一則在于要平衡兩家之勢,萬萬不能真得比出個上下來,定要他們兩虎之爭,旗鼓相當(dāng),最后落得一個兩敗俱傷。此中之道,全在扶弱抑強(qiáng)。二則,便是不能在兩家之間分出親疏,必然若是逼得一家公然反抗朝廷,那也是得不償失。”

    皇上聽了這么一番話,不由得連連贊嘆,親自上前扶起衛(wèi)衡,道:“衛(wèi)愛卿,一番真知灼見,令朕茅塞頓開!”

    衛(wèi)衡眸中也露出得意之色,當(dāng)下笑道:“如今孟將軍便在帝王之側(cè),其心昭然若揭。如此情勢,皇上自然勢必要尋得一個足以依賴且能制衡孟將軍的。此時(shí)此刻,若是以公主下嫁,便是路放不能誠心服膺,亦可對孟將軍起到威懾之力?!?/br>
    皇上連呼太妙,越發(fā)對衛(wèi)衡贊嘆不已??墒呛龆肫鹪迫艄鳎仡^看時(shí),卻見云若公主垂眸抹淚。

    皇上心中涌現(xiàn)不妙,忙問:“云若,這是怎么了?”

    云若泫然欲泣,跪倒在地:“皇兄,難道皇兄狠心,竟然要將云若許配給那路放?”

    皇上忙要扶起云若:“云若,你以前,不是對路放贊賞有加嗎?怎地如今卻不愿意下嫁路放了呢?”

    一旁衛(wèi)衡聞言,忙告罪退下。

    待衛(wèi)衡退下,云若這才道:“皇兄難道不知道,如今世人皆傳,路放為了結(jié)拜義弟憤然離開路家軍。這個路放,萬沒想到他竟然有這等癖好。若是云若真?zhèn)€嫁了他,真怕日后……”

    日后如何,云若沒說,可是皇上的眉頭卻緊緊打起了結(jié)。

    他面上頗是為難:“云若,如今朕身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云若苦笑,長長的睫毛垂下,掩蓋住眸中波瀾。

    她沉默了許久,終于跪下,低而柔和地道:“云若知道,云若愿意為皇兄赴湯蹈火,更何況是嫁區(qū)區(qū)路放?!?/br>
    皇上愧疚不已,扶起云若,嘆息一聲,他是真愧疚:“云若,苦了你了,是朕對不住你?!?/br>
    ————————————————

    路放和秦崢到達(dá)落甲山的時(shí)候,皇上派來的信使也不過是剛剛離開。

    眾位路家軍將士見路放歸來,個個欣喜不已。他們幾乎覺得自己被將軍拋棄了,如今回來了,就好。至于路大將軍身邊陪著的是誰……先不去想了。

    路一龍見路放回來,臉紅耳赤一番后,終于在諸葛銘的攛掇下,背上背了荊條,向路放請罪。

    路放牽著秦崢的手,對路一龍道:“從此后,謹(jǐn)言慎行?!?/br>
    路一龍?zhí)а弁低档乜戳讼虑貚槪Φ溃骸笆??!?/br>
    路放何嘗不知道,自己屬下眾人對秦崢不喜,不是一天半天了,也不會因?yàn)榇舜嗡臍㈦u儆猴便真的對秦崢徹底改觀。若秦崢真得留在自己身邊,還是要秦崢自己希望留在這里。不過如今只要他們不再公然傳一些秦崢的流言蜚語,他的目的也就達(dá)到了。

    而蘇盼這段時(shí)間一直是留在落甲山的。自從那日她痛哭流涕一番后,痛定思痛,覺得自己還是要好好留在落甲山,爭取路放的心。是以這段時(shí)間,她又是和大家一起cao練武藝,弄得眾人都夸她巾幗英姿,就連霸不悔霸蓋天,都覺得她隱隱有昔日霸梅之風(fēng)姿,越發(fā)對她喜歡。

    除了練武,她還每日里開始就著路放昔日的辦法腌制壇子菜,還從山下尋來了食譜,帶領(lǐng)大家去山里挖野菜,采蘑菇等,豐富大家的膳食。她也確實(shí)賣力了,路家軍眾人看在心里,感念她對大家的付出,心里都是盼著她能當(dāng)將軍夫人的。

    如今秦崢再次被路放帶回來,眼看著是穿的女裝,路將軍斷袖之癖的疑惑總算解了??墒悄莻€女人,到底是否適合將軍,實(shí)在是沒譜的事兒啊。

    路放卻并不理會眾人眼中的疑惑,徑自命諸葛銘安排秦崢的住處。諸葛銘知道路放的心意,便將秦崢安置在路放所住房屋之后的一間茅屋中。雖然簡樸,可是一則距離路放近,二則茅屋之后就是溪水,諸事都方便。

    路放帶著秦崢安置下來,將帶來的諸物都放下后,秦崢歇坐在那里,打量起了這屋子。

    原來這些茅屋,都是倚山傍水而建。茅屋一排整齊,都是用山中所伐松木并茅草建起來的。茅屋之后便是連綿山巒,山巒之下有溪水流淌,清新動人。

    偏秦崢?biāo)〉倪@件茅屋,更與別個不同,是依傍著一棵百年老樹建成的。那茅屋中右方一側(cè)便是一棵兩個人才能環(huán)抱的老樹,老樹從屋子里拔地而起,穿過茅屋頂棚,蔓延向天空之中,在空中又與別個老樹枝椏交纏,弄得這一片綠樹成蔭,好不涼快。

    而在屋內(nèi),這樹干粗獷儼然如屋內(nèi)擺飾一般,樹干一側(cè)是松木做成的床,雖則粗糙,卻也能睡人。

    這屋子只開了一個窗戶,窗戶外樹影婆娑,很是涼爽。

    路放正將各種物事都一一安置在茅屋角落,有靈芝孢子,也有燕窩銀耳等物,都是平日秦崢養(yǎng)生之用。適才他也已經(jīng)命諸葛銘派人下山,務(wù)必要買只奶牛上山。

    而秦崢,勞累了這些時(shí)日,便倚靠在窗前,坐在一個用老樹根切成的矮杌子,望著山中景致。

    山野之間,在纏藤老樹之中棲居,聽著鳥聲風(fēng)聲,望著山上山下錯落有致之景,眼見的是籠罩了一層薄霧的靛藍(lán)色連綿山脈,以及岱青色的老林,近看,則是黃花零星,落葉鋪地,真?zhèn)€是看得人心曠神怡。

    秦崢瞇眸,舒服地靠在那里,只覺得有淡淡松香撲鼻,并有輕風(fēng)拂面,很是舒暢。

    她到底也是累了,漸漸困頓起來。

    正要打盹的時(shí)候,忽感到手上一癢,睜眼看時(shí),卻原來自己的手隨意放在松木做成的窗上,此時(shí)竟然有一只鳥兒,睜開好奇的眼睛打量著她,并啄著她的手心。

    秦崢不由笑了,眸子泛起亮來,低首瞅著那鳥兒,學(xué)著那鳥兒唧唧喳喳了一番,那鳥兒也是有趣,竟然對著秦崢也唧唧喳喳了一番。

    秦崢越發(fā)覺得有趣,不禁大笑起來。

    路放原本怕她不喜歡這里的,此時(shí)見她神情愜意,趴在那里對著個鳥兒說話的樣子,竟然有幾分小女孩情態(tài),不免心動,走上前,也靠在那里,對鳥兒道:“這鳥兒,也和我說句話?!?/br>
    誰知道那小鳥兒見到路放,頓了下,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

    秦崢斜眼嘲笑他:“你這個人一看就心思重,連個鳥兒都懶得搭理你?!?/br>
    路放抿唇含笑:“鳥兒不理我,你理我便好了。”

    秦崢淡笑:“也不必我理你,自有你路家軍幾萬人口,巴巴地等著你呢?!?/br>
    路放聽了這個,眸中微閃,揣度她話中意思神情,正要加以試探,忽而聽到外面聲響,卻原來是路一龍帶人取了被褥等物來,為秦崢布置。

    這帶來被褥之人,卻是眼熟的,正是慕容楠。

    秦崢認(rèn)出來,慕容楠身后的,卻是昔日救了自己的連家兄弟。那日連裕將她從南蠻軍中救出,從此大家各自兩散,沒想到雙方都各自平安,又聚在這落甲山。

    慕容楠見秦崢認(rèn)出自己,上前見禮,笑道:“秦姑娘,別來無恙。”

    連家兄弟也上前抱拳見過了。

    一時(shí)秦崢也不睡了,和連家兄弟等閑聊。這連家兄弟昔日雖說和秦崢接觸不多,但也看出這個女子乃是有膽識有決斷的,并不同于一般閨閣女子,后來她孤身刺高璋,更是讓大家感嘆不已,是以心中對她多有敬佩。此時(shí)重新相見,知道她終于平安,也是放了心。

    聊了半響,慕容楠帶領(lǐng)連家兄弟告辭,路一龍從旁,默默看了路放一眼,問道:“諸葛先生正在議事廳等著將軍?!?/br>
    路放點(diǎn)頭,又吩咐路一龍道:“一龍,你留在這里,看秦姑娘需要做什么,幫著打個下車。”

    路一龍頓時(shí)瞪了眼,竟然讓他給秦崢打下手?

    他心中憤恨,不過還是咬牙忍下,說了聲:“好?!?/br>
    待路放等離開后,秦崢坐在樹根杌子上,翹著二郎腿,斜掃了路一龍一眼,吩咐道:“這位路將軍啊,你幫我把那個褥子鋪上吧?!?/br>
    路一龍頓時(shí)滿面通紅,硬聲道:“你一個姑娘家,竟然讓一個男人為你鋪床,你——”

    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她不害臊,他也會害臊??!

    秦崢瞟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不愿意?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把路放給我叫來,讓他再找其他人幫我吧?!?/br>
    秦崢這話,卻是戳了路一龍痛處,他可不敢再讓將軍誤會他欺負(fù)這個秦崢了!

    當(dāng)下,路一龍紅著臉,忍著痛,飽含恥辱地彎下腰,幫這翹腳一臉得意的女人理床疊被。

    當(dāng)他終于鋪好了床鋪的時(shí)候,懷著哭泣的心,站到一旁,硬著聲道:“鋪好了?!?/br>
    秦崢滿意地點(diǎn)頭:“不錯嘛,再給我找一個大木桶來,還要給我燒熱水,我要泡浴。”

    什么?

    路一龍瞪著秦崢,這女人,可真是得寸進(jìn)尺?。?/br>
    他咬牙甭出兩個字:“不行?!?/br>
    秦崢挑眉,斜眼望著他。

    路一龍見此,忙忍下怒,解釋道:“我們這里沒有木桶啊。大家伙洗澡,都是拿水直接沖,或者直接跳到溪里去了?!?/br>
    秦崢想想也是,當(dāng)下吩咐:“明日命人為我找一個大浴桶來。如今你先去找一個木盆,要干凈的,給我燒點(diǎn)熱水端過來?!?/br>
    路一龍黑著臉,點(diǎn)頭:“好?!?/br>
    秦崢躺在榻上,迷糊著小憩一番,她是確實(shí)累了。

    自從遭遇天牢毒打和瘴毒之后,她的身子確實(shí)比以前弱了許多,再也不是那個風(fēng)霜無懼的秦崢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時(shí)間,聽著外面叮咚敲門聲音,她便醒來,揉了揉惺忪睡眼,聞著這淡淡松香,道:“進(jìn)來吧?!?/br>
    路一龍聽著那聲音含糊,知道這女人怕是剛睡醒,待要不進(jìn)去,可是又不能不去,只好低著頭,將那盆熱水端到屋子里,放到床邊,道:“水來了。”

    秦崢見那木盆是用松木做的,木盆中水很是清澈,隱隱有硫磺的味道,不由笑了:“這山泉水,倒是極好,用來泡腳,最是得當(dāng)?!?/br>
    她跟著游喆一段日子,倒是頗學(xué)了一些養(yǎng)生之道。

    秦崢說著這話時(shí),便脫下了鞋襪,開始泡腳。

    路一龍忙背過身去,大叫道:“喂,女人,我可什么都沒看到?。 ?/br>
    秦崢先是微楞,片刻后,明白過來,不由好笑,想著自己和路放相處慣了,從來是不拘小節(jié),沒成想這位路一龍倒是比誰都扭捏,當(dāng)下笑道:“那你出去吧?!?/br>
    路一龍像得了赦令一般,忙逃也似地出去了。

    待出去后,路一龍忙急匆匆地往議事廳趕去,一路上,偶爾有軍士路過,都用好笑的目光看他。也有相熟的將士,干脆擠眉弄眼地嘲笑。

    路一龍心知是因?yàn)樽约航o那個女人端洗腳水,一路上被眾人看到,越發(fā)的臉紅了,便故意冷面相待,誰來笑他,他就狠狠地瞪對方一眼。

    待到他來到議事廳時(shí),卻見諸葛銘并眾位將士,正和路放商量如今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