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寵后之路、炮灰女配變?nèi)f人迷[穿書]、末世來的小農(nóng)女、[綜漫]我靠寫文在高危世界茍命、最毒夫人心、菟絲花男配我不當了、吃遍江湖瓜[綜武俠]、對面的男神看過來、[綜漫]那個男人掉馬了、砂鍋娘子
我順嘴說道:“找你姐夫??!”但馬上意識到他姐夫這會兒肯定沒空,于是改口道:“明天再說吧……你姐夫今晚有事兒。” “那你回來一趟唄。”表弟說。 我看看擋風玻璃上不斷揮動的雨刷和車窗外的電閃雷鳴,說道:“我還趕著去見小情人兒呢……再說,這種渡劫的天氣啊,路上正堵得厲害,我也回不去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好吧,但我可不保證他明天還會再來。順便說一句,他開出的價格,非常,非?!侠怼??!北淼茉陔娫捘穷^賤嗖嗖地說。 我聽著他報出的數(shù)目字,笑著說:“價格確實‘合理’,什么時候我們連‘商務伴游’的活兒都接了?” “什么‘商務伴游’啊,不是,就是私人導游,我們的常規(guī)業(yè)務?!?/br> “行啊,那你就先跟他把合同簽了吧……”我咬著前車的屁股挪了半個車身,說:“考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了?!?/br> ~~~~~~~~~~~~~~ 第二天。 一步出電梯,我就踩著噔噔作響的高跟鞋宣告自己的到來。表弟從格子間后面探出一張臉,“姐,他來了,在你辦公室等你?!?/br> 我點點頭,朝表弟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推開辦公室的門,一個略顯龍鐘的背影映入我的眼簾。聽到我進門的聲音,他并沒有轉(zhuǎn)過椅子來看我,而是依舊篤定地坐著。 “很抱歉,讓您久等了……”我一邊脫掉大衣掛在一旁的衣架上,一邊用俄語跟他道了個歉,隨即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 他的臉……其實沒什么特別,很蒼老,也很瘦削。一頭銀發(fā)整齊地梳向后面,露出平滑干凈的額頭,高高的眉骨,挺直的鼻子,薄而堅毅的嘴唇。如果不是那雙炯炯有神的暗褐色眼睛瞬間奪走了我的思維,我一定會吐槽他的臉跟《指環(huán)王》里的甘豆腐好有一比。 我強迫自己回過神來進入狀態(tài),盡量自然地朝他笑笑,同時隔著桌子伸出手:“您好,我是秦晴?!?/br> 他沒有立刻與我握手,而是窩在轉(zhuǎn)椅里定定地看著我。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在他的臉上浮起來又沉下去,直到我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把伸在空中的手收回來時,他才抬起覆蓋在拐杖上的右手,緩緩伸過來,與我的手握在一起。“你好,我是morris!” 他的手保養(yǎng)得很好,手心異常干燥,手背上雖布滿斑點但并不粗糙。這貌似瘦弱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我注意到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戴在他右手的食指上。 我抹著裙子坐定,微笑著說:“那么,morris,您是俄羅斯人么?”既然他沒有說自己的姓,我也只有直呼其名了。 “不?!眒orris面無表情地說。 “哦,但您說俄語?” “我還會說德語和英語,這重要么?” 我咽了咽口水,保持著微笑,說:“好吧,那讓我們回到重要的事情上來,您需要我為您服務幾天?” “一天就足夠了?!?/br> “是今天么?” “是的?!?/br> “好的?!蔽移鹕砣ツ脛倓倰煸谝录苌系拇笠?,說道:“我們走吧?!?/br> morris又用那種捉摸不透的眼神看著我,并且看了好一會。等他看夠了,這才有些費力地從椅子里站起來,用手撐住拐杖,說道:“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 我將車停在長陽路62號門前,探頭出去望望。看到青紅相間的磚制墻面上鑲嵌著一塊顯眼的黑色標牌“上海猶太難民紀念館”,我這才確定自己沒找錯地方。 將車熄了火,我下車給morris打開車門,看著他顫顫巍巍地走下車,我強忍著想要上前攙扶他的沖動。 morris拄著拐杖站在紀念館門口,仰頭望著這幢修舊如舊的三層小樓。過了很久,他才轉(zhuǎn)頭對我說:“請你幫我買票,我一個人進去?!?/br> 我?guī)退I好票,目送他拄著拐杖緩緩走進紀念館大門,這才將雙手□□大衣口袋里,左右四顧起這里的建筑和街道。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這一帶了,在我的印象里,這幢小樓并不是什么紀念館,而是外婆口中的“摩西會堂”。外婆掛在嘴邊的故事里,除了“提籃橋監(jiān)獄”就數(shù)有關(guān)“摩西會堂”的最多了…… 我回到車里,打了幾個工作電話,又玩兒了好一會兒手機,morris還是沒有出來。百無聊賴中,我開了車上的收音機,一首憂傷的慢歌飄了出來,我不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便皺著眉頭隨手調(diào)整著收聽頻率,電流的脈沖聲吱吱呀呀地響起來,突然,一段新聞播報毫無征兆地沖進我的耳朵:“烏克蘭認定俄羅斯為‘侵略國’……趨于惡化的烏克蘭危機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解決……” 我慌亂地關(guān)掉收音機,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而后視鏡中,也映出一張蒼白僵硬的人臉……已經(jīng)一年了,只要聽到任何能讓我想起他的消息,我的身體還是會有這樣的反應,對此,我束手無策!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車廂里的空氣變得沉悶、渾濁、甚至凝固,讓我呼吸困難。 我打開車門,逃離那狹小的空間,站在車邊的空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同時拼命咽下涌上咽喉的某樣東西。 時間接近正午,天空高遠純凈,陽光晴好。我合上雙眼把臉對著太陽,眼瞼后面出現(xiàn)一些小片的陰影,他們扭曲著,混合著,形成一張男人的臉…… 那張臉的其他線條已經(jīng)變得不太清晰,唯有兩片干嘴唇突兀地翕動著,宛如風中枯萎的樹葉。 “請不要殺我!”他充滿絕望地說了一句俄語。 砰!——槍響了! 我驚恐地睜開眼睛,看到morris拄著拐杖,邁著他特有的顫巍巍的步子,正從“摩西會堂”里走出來。 我收斂起不尋常的神色,迎著他走過去。他的臉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眼圈和鼻尖上卻泛著潮紅。我看得出來,他的神色也不太尋常。 “您還想去別的地方么?或者……我們先去吃飯?” morris搖搖頭,說:“我沒什么胃口,請你陪我在這附近走走?!?/br> 我點頭答應,默默走在他身邊。 “你對這一帶熟悉么?qin?!眒orris問我。 我抬起頭看看周圍,點頭道:“是的,我的外婆曾經(jīng)住在這附近,我小時候常來這里玩兒?!?/br> “你的外婆,她還活著么?”morris頗感興趣地扭頭問我。 我搖搖頭,回答道:“并不是人人都能像您這樣幸運地長壽?!?/br> morris沉默了,他保持著緩緩的步速,沿著長陽路的林蔭道靜靜地走著。我并不知道他想要去哪里?他也不向我問路,似乎他對這里比我更熟悉。 我隨著他拐上一條小馬路,馬路邊是一溜兒提神的石庫門,雖修繕過,但依然散發(fā)著舊時代的裊裊氣息。路口一張?zhí)梢紊希晃焕蠣斪由袂樘┤坏乜孔鴷裉?,手里捧著一只茶壺,二郎腿蹺得比眉毛還高。 morris默默凝視著路邊的建筑,清水紅磚的外廊、三角形的屋頂、扇形的大窗,他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我扭頭看著他的臉,雖然他在極力掩飾,但因為心潮澎湃而變得不太自然的呼吸聲還是出賣了他。 我并不想過多地打探他的*,但為了緩解這種沉悶的氣氛,作為私人導游的我必須要說點兒據(jù)我所知的關(guān)于這條巷子的歷史。 “小的時候,常聽外婆提起,這里曾經(jīng)是猶太人聚居區(qū)?!蔽艺f。 “是么?”morris目光幽幽地著我,“你都知道些什么?”他問道。 我迎著他的臉,同樣目光幽幽地看回去,緩緩說道:“二戰(zhàn)爆發(fā)以后,很多歐洲的猶太人為了躲避屠殺和迫害,逃難到了上海,就聚居在這一帶。”我用手指著面前的街道和建筑。 “他們在上海定居下來,還開設(shè)了學校、醫(yī)院和商店。但是上海淪陷以后,日本人占領(lǐng)了這里,他們把猶太人趕進幾條弄堂里,前后出口焊上牢固的鐵柵門,禁止任何人出入?!?/br> 說到這里,我發(fā)現(xiàn)morris的眼睛開始失焦,似乎伴隨著我的講述,他的腦海里已經(jīng)勾勒出了當時的情景……或許,是在想象,或許,是在回憶。 我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日本人那樣做的目的,是想滅絕上海的猶太人。據(jù)我外婆說,那時候有很多人,包括她的父母,都會趁著黑夜,偷偷將面餅從屋頂上空投進這些被困死的弄堂里……后來……” “后來,被困的成千上萬名猶太人除了病老而死的之外,都奇跡般地生還了……”morris轉(zhuǎn)過頭神情莊重地看著我,說:“就是你外婆父母那樣的人幫助那些猶太人度過了絕境,否則,我也不可能……‘幸運地長壽’了?!?/br> “您曾經(jīng)……” “是的,我和我的父母在上海生活過五年。這條弄堂就是我們曾經(jīng)被困的地方。” ~~~~~~~~~~~~~ 憑吊完了他心目中的“諾亞方舟”,morris要求我將他送回酒店。疲累的他,終于在下車的時候,朝我伸出了手,我也順勢攙扶住了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我將morris送至酒店的電梯前,他從我手中抽出胳膊,轉(zhuǎn)身面向我,準備道別。 “謝謝你的陪伴,qin?!闭f著,他從大衣內(nèi)側(cè)口袋里抽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我雙手接過信封,掂了一下分量,露出生意人的微笑,由衷地對他說:“這是我做的最輕松的一單生意了,我甚至還沒有做滿一天呢!” morris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今天的游覽非常完滿,qin?!闭f這話的時候,他那一直不露喜怒的臉上現(xiàn)出了慈愛的笑容?!澳銕臀艺一亓苏滟F的東西……我的孩子,但愿,我也能把你最珍貴的東西還給你。” 說完,他抬起手在我面前劃起了十字?!吧系劢o了人十字架,也給了人忍受的力量?!彼贿咟c著我的額頭、前胸和左右肩膀,一邊說。 他的話和他的動作讓我愣住了,我擰起眉頭看著他那長了怪脾氣、好心眼的老人之臉,思維再一次被抽離得一干二凈! morris微笑著拍拍我的肩膀,緩緩轉(zhuǎn)過身,邁開顫巍巍的步子走進了電梯,電梯門在他身后靜靜地關(guān)閉了。 ~~~~~~~~~~~~~ 開車回到公司,將信封交給財務入賬后,我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處理完因為morris的到來而擱置下的工作,我終于有時間仔細想想這一天中出現(xiàn)了好幾次的“idea”的情況。morris那雙褐色的眼睛,他看著我的眼神,他告別時說的那些話,還有他劃十字祝福我的方式……這些都讓我想到了一個人,并且因為想到了那個人而內(nèi)心抽痛。 我捏住不由自主顫抖起來的雙手,腦子里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也許morris確實是俄羅斯人,也許morris就是沖著我來的,甚至……也許morris就是他那位我從未見過的祖父”,想到這里我深深吸一口氣,“也許……不是……但也許是!” 我忽地站起身,打開門走出辦公室,來到表弟的格子間。 “有事兒?”表弟疑惑地仰頭看著我。 “合同呢,你昨天跟morris簽合同了么?” “簽了啊。” 我攤開一只手,“給我看看?!?/br> 表弟在手邊的一堆文件里翻找著,而我的腦海里此時只剩一個念頭,“也許……不是……但也許是!” “在這兒,morris的合同……”表弟將一份文件交給我。 我強作鎮(zhèn)定地翻到簽名那一頁,只有龍飛鳳舞的morris,沒有姓。 我停下來,想了想,馬上繼續(xù)往后翻……他護照的復印件……上面印著他的全名。 翻到了—— 姓:vich,名:morris,國籍:瑞士。 vich……vich…… “啪”,合同從我手中滑落,掉在桌子上。 “阿姐,怎么了?”表弟問。 “他們來找我了!”我失神地說。 ☆、第2章 露熊來了(小修加情節(jié)加情節(jié)) 時間回到3年半以前…… 2011年10月 我坐在開往浦東機場的出租車上,看著一架飛機在空中盤旋,心情有些焦急地催促著司機大哥開快一點。 “你接的飛機幾點到???”司機大哥問我。 “9點45,還有五分鐘就到了,而且……”我指指天空中飛翔的大鐵鳥說:“我覺得應該就是那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