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還疼不疼？”周氏撫摸著女兒的長發(fā)。

    “不疼了?！饼R灼華一臉乖巧。

    周氏簡單問了齊灼華幾句，見著女兒的秀美再次皺了起來，知道她難受，就說道：“讓怡紅照看你?！庇謱χ肀陶f道，“卷碧你跟我來。”

    “娘。”齊灼華有些著急，“別怪罪卷碧，我……”

    “你好好休息就是?！敝苁喜蝗葜绵沟卣f道。

    齊灼華看著卷碧的身影，心里有些著急，她原本吩咐卷碧不得透露在莫府里的事情，只是娘親那里……憂思過重，齊灼華只覺得腦仁的青筋直蹦，伏在了床塌邊，再次作嘔了起來。

    ☆、第72章 狐臭（五）

    齊灼華在床榻上，心中憂慮卷碧會不會不肯說出莫府的事情，對著怡紅說道：“你去把我娘請過來?！?/br>
    怡紅知道周氏定然是要處罰卷碧的，面上反而笑容甜美，“小姐，您先養(yǎng)好身子，表小姐也說了不能憂思過重。”

    齊灼華捏了捏眉心，呷了一口咸甜交加的蜂蜜水，著實(shí)覺得難受，一時也顧不上卷碧，就倦倦得躺下了。怡紅躡手躡腳坐在一邊，雖然心里想要看卷碧收到什么處罰，但不敢離開了齊灼華。就算是如此，唇角也翹起一個得意的弧度。

    周氏是個理智的人，只不過再理智的人牽扯到了自己的兒女，也都會不那么理智。周氏看著卷碧的沉默不語，肩膀氣得是發(fā)抖，發(fā)狠讓卷碧跪下，“跪兩個時辰，每日里的這個時候都跪上兩個時辰。”

    跪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上，原本就已薄西山的斜陽漸漸沉了下去，初春里更是起了呼呼作響的風(fēng)，吹動常青的樟樹葉嘩嘩作響，平添了一絲的涼意。

    等到了時辰，怡紅偷偷跑了出來，“你說說你，同夫人較什么勁兒?！?/br>
    “我只知道小姐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本肀陶f道。

    怡紅的眼神閃過奇異的目光，輕聲說道：“夫人讓你跪了那么久你還不明白，夫人是為小姐好。”

    卷碧此時低頭不說話，怡紅攙扶著她也到了房間門口，撇撇嘴說道：“夫人和小姐是一心的，怎么會害小姐，算了，和你這個死腦筋也說不通。諾，你今個兒歇著吧，我替你守夜?！?/br>
    怡紅是個有腦子的，卷碧今個兒跪了那么久，再去守夜若是生了事故，整個院子的人都會遭殃，所以此時自己攬下了責(zé)任。

    而齊灼華這一夜果然睡得不算安穩(wěn)，往往睡上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就會醒過來用些溫蜂蜜水，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才會繼續(xù)睡下。

    因?yàn)榫肀堂咳找蛏蟽蓚€時辰，守夜的事情就全部落到了怡紅身上，只是兩三天這樣守夜，怡紅的眼底有了淡淡的青色。

    “讓卷碧守夜就是。”齊灼華說道，“你累成了這般?！?/br>
    “夫人前些個日子罰了卷碧?！扁t說道，“跪了那么許久，小姐你看，最近她走路都十分慢?！扁t說完了之后就有些后悔，這個消息原本一直瞞著齊灼華，誰知道自個兒太過于困頓，才吐露了口風(fēng)。

    齊灼華這才想到了第一日母親鐵青著臉，這幾日見著了卷碧似乎也沒有好臉色，齊灼華很是喜歡卷碧的衷心，此時低聲道：“怎么不早告訴我。”

    怡紅說道：“不過是一兩個時辰，再說了，夫人吩咐了不許用這件事情讓你傷神?！?/br>
    齊灼華揉了揉太陽xue，“我曉得了，怡紅，你替我尋母親過來?！?/br>
    怡紅心里的嫉妒如同瘋草一般在增長，小姐剛知道卷碧被罰，更何況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的功夫，還要提卷碧討公道？怡紅看著齊灼華臉色依舊是蒼白，不住地手指揉搓自己的太陽xue，小姐雖然比第一日好了許多，這幾日仍然頭疼暈眩的厲害。

    “還愣著做什么？”齊灼華推了推怡紅。

    怡紅低頭，“奴婢一直沒有問，那日在莫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齊灼華眉頭微皺，語氣也冷了下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快去吧?！?/br>
    怡紅咬著下嘴唇，也不抬頭看齊灼華，匆匆跑了出去。

    齊灼華想要找周氏也是有緣由的，兩世為人都是周氏的子女，她十分清楚母親的脾性，若是母親認(rèn)為卷碧是個不中用的，恐怕等到她身子一好，就會給卷碧安排好了出處，甚至任誰也挑不出一點(diǎn)兒的錯處。正是因?yàn)檫@個緣故，齊灼華才打發(fā)了怡紅，去請母親過來。

    周氏屏退了眾人，“你這丫頭真真讓我不省心，什么事情等到你好了再說，為了一個卷碧丫頭，巴巴讓人請了我過來。”

    “娘?！饼R灼華軟語和周氏撒嬌，說道：“之前我一直想著和您說一說莫府的事情，那一日是我吩咐讓卷碧不要說的，因?yàn)闋砍兜搅四倚〗愕碾[疾?！饼R灼華娓娓道來那一日發(fā)生的情況。

    “卷碧是你的心腹，那么怡紅呢？”周氏說完了，摸了摸齊灼華的臉頰，“你這件事情不應(yīng)該瞞著怡紅，讓她心里起了旁的心思?！?/br>
    “她？”齊灼華心底有些疑惑。

    “傻丫頭，在卷碧沒有來之前，你一直最倚重的就是怡紅，自從她來了之后，你對怡紅就淡了，這樣就罷了，她總歸是你的左膀右臂，你這樣瞞著她，她心里頭會怎樣想？”

    周氏細(xì)細(xì)教導(dǎo)齊灼華的所作所為，此時齊灼華才意識到這樁事情自己原本就不應(yīng)該瞞著怡紅，這樣傷了她的心，“娘。”

    “好了，怡紅這樁事情我替你解決，她本就是家生子，對你又是忠心耿耿，下次萬不可再做這樣的事情了?！敝苁险f道，“卷碧……”

    “娘。”齊灼華說道，“您就饒了卷碧，她是個實(shí)誠的性子?！?/br>
    周氏末了說道，“罷了，這事情既然還有這樣的緣由，也就不能怨她?！敝苁喜⒉皇莻€不講理的，原本是打算等到女兒好了之后就打發(fā)走卷碧，此時也就放下了這個主意，加上卷碧也一連跪上了四天的時間，在周氏看來，也是夠了。

    齊灼華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那莫家小姐那里……”

    “明個兒你表妹過來的時候，你問問她吧。”周氏說道。

    齊灼華想到自己要在杜瑩然面前低頭，心中就有些不舒服，開口道：“你不是也說了，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嗎？”

    “她是你表妹，又是醫(yī)術(shù)精湛的大夫?！敝苁险f道，“就連老夫人的頭疾，也是紓解一二。京中有名的女大夫就那么幾個，莫家小姐又到了適婚年紀(jì)，說不定這一次上京都就是為了她的病癥。其他的女大夫，我們也不認(rèn)識，反而不如就讓瑩然試試?！?/br>
    齊灼華雖然不甘愿，也知道周氏說得是在理，兩人最終商議，先問問杜瑩然可有治療之法，之后等到自己病好了，再去莫府負(fù)荊請罪，那時候再讓杜瑩然替莫家小姐看病。

    周氏淺淺一笑，眸色劃過一絲的憂慮，狐臭之癥，可有那般好治？一切都只能看杜瑩然了，周氏心中微微一嘆，若是杜瑩然治得好莫德音還好說，治不好，恐怕華兒還沒有進(jìn)莫家大門，就被全府上下疏遠(yuǎn)了。

    杜家的藥鋪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加上每日里又要勻出一些時間去齊府，杜瑩然的日子過得是忙忙碌碌，等到再次見到了孟舒志，才發(fā)覺已經(jīng)距離狀元游街那日有了十日之久了。

    今個兒下雨，病人少了不少，連帶來抓藥的人也不多，杜瑩然難得閑暇下來，正在整理父親的藥冊，就見著外頭兩人收了雨傘，拍了怕身上的雨水，走了進(jìn)來。

    逆光而進(jìn)，隱約可見鴉青色的鬢發(fā)帶著雨水的潤澤，青色直綴衣擺微動，冠巾隨著他的走動微微晃動，說不出的瀟灑俊逸。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孟舒志。

    孟舒志是好友陪著一同進(jìn)來的，白皙的臉上有淡淡的紅，似是不好意思，杜瑩然瞧著孟舒志的樣子，便從心底升起暖洋洋的笑意，從柜臺后走了出來，笑盈盈地給孟舒志兩人倒水，“狀元郎喝水。”

    孟舒志見著少女的手指白皙，還有那甜甜的狀元郎，匆匆一瞥見著她頭上簪著自己送得發(fā)簪。窘迫地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反而被guntang的茶水燙到，吐出來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杜瑩然見著孟舒志艱難咽了下去，連忙從藥箱里拿出了一個白玉小瓶，“水很燙，這里面是我自己做的西瓜霜丸子，你含在口中?！倍努撊挥梦鞴纤捅『蛇€有蜂蜜調(diào)制成了蜜丸，可以消腫和清新口氣的作用，此時就遞給了孟舒志。

    孟舒志接過了杜瑩然手里的藥瓶，含住了藥丸，這藥丸甜滋滋的，放入到了口中便覺得原本燙的難受的舌頭和口腔，帶著清涼的味道。

    沈子豪見著孟舒志的樣子，眼底也是笑意，呷了一口茶水，眼眸微微瞇起，“好茶好茶。”

    這樣的動作讓孟舒志越發(fā)窘迫起來，耳根都是通紅，杜瑩然說道：“今個兒來這里做什么？”

    “冠玉兄得了翰林院的差事，得了消息就過來想告訴杜姑娘?！鄙蜃雍赖男θ菀粧咧暗碾[隱憂郁，正是中了舉，一掃過往的不如意。

    孟舒志卻連忙說道：“上一次你替表妹開得方子是極好的，我一直想著前來道謝?！?/br>
    不僅僅是沈子豪，就連杜瑩然也笑了，孟舒志的面上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之前meimei孟玉溪便說要老道謝，他擔(dān)心meimei說的杜家姑娘窘迫，就攔著不讓她來，正好今個兒確定得了翰林院的差事，明個兒一早就要去翰林院報到，才鼓足了勇氣帶著沈子豪來到這家小小的藥鋪。

    “柳姑娘的身子可還好？”杜瑩然問道。

    孟舒志連忙說起了柳蓮安的狀況，杜瑩然也發(fā)覺了柳蓮安安分了不少，起碼不自己折騰自己了。最近的病完全是柳蓮安自己折騰出來的，所以柳蓮安好了，也同她沒什么干系。孟舒志說起了柳蓮安的病，這時候也好了不少，語氣也不似剛剛的窘迫。

    沈子豪說道：“這一下雨，便覺得屋內(nèi)悶得緊，我在門口坐著瞧瞧。”說完是徑自站了起來。

    ☆、第73章 探?。ㄒ唬?/br>
    探病（一）

    孟舒志見著好友走到了門口，一時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兩人一陣沉默。

    反而是杜瑩然開口：“孟姑娘這會兒已經(jīng)去了舞樂院了吧?！?/br>
    “是的?！泵鲜嬷菊f道，“自從見過你跳舞，她時常說要更努力一些，自從去了舞樂院，少有回來的時候?！?/br>
    杜瑩然挑挑眉。這樣一來，柳蓮安在府中豈不是寂寞？就問道：“柳姑娘性子敏感，又郁結(jié)于心……”

    “我雖然是她表哥?！泵鲜嬷菊f道，“也不好日日陪著她紓解一二?！?/br>
    想到孟舒志陪著柳蓮安，杜瑩然心中有小小的不舒服，就說道：“既然如此，我請了孟姑娘，同她說說，舞蹈并不是一味練習(xí)的。讓孟姑娘多陪陪柳姑娘才好?！?/br>
    “你說話她定然是聽得?！泵鲜嬷菊f道，“母親也常說她走火入魔了?！?/br>
    孟玉溪的性子跳脫，恐怕也是之前生病憋著了，杜瑩然想到了孟玉溪，微微笑了起來。

    清且淺的笑容，仿佛是芙蓉花盛開一般，孟舒志也曾見過更為靚麗的美人，卻從未明白過美人一笑可傾城的含義，此時見著她的笑容，就覺得手心里是濕熱一片，愿意為她的做任何的事情。

    杜瑩然感覺自己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做，孟舒志的臉燒紅一片，紅彤彤的。“我，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diǎn)事情，我，我先走了?！毕袷怯腥嗽谄ü珊竺孀汾s一樣，孟舒志站了起來，匆匆就走了出去。

    藥鋪外是綿綿小雨，見著孟舒志逃一樣鉆入到了細(xì)雨之中，杜瑩然連忙拿起了傘，“孟公子，你的傘。”

    往前走了兩步，把傘撐到了他的頭上，“給。”

    孟舒志道一聲謝謝，就往前走了。

    沈子豪此時也撐著傘，“他走的匆忙，把我倒給忘了?！鄙蜃雍佬χf道，“杜姑娘，我也先走一步了?！?/br>
    杜瑩然的耳根也有些發(fā)紅，剛剛她何嘗不是忘記了沈子豪，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到了藥鋪。

    孟舒志撐著傘，想著她的笑容，更想到她是自己未來的妻子，竟是臉上忍不住傻笑，沈子豪走上前的時候正好就捕捉到了他的傻笑，看著孟舒志的樣子，心中滑過了一絲艷羨，按道理自從中了舉之后，也有人榜下捉婿，但是他也想尋一個女子，舉案齊眉攜手與共。

    “杜姑娘這些日子忙些什么？”沈子豪問道。

    “我還沒問?！泵鲜嬷竞鋈幌氲酱诵械哪康?，前兩次總是見著杜瑩然匆匆忙忙，這次過來就是想問一問她的近況，誰知道話到了嘴邊，最后到底是忘記問出了口。

    “你啊?！鄙蜃雍罁u搖頭。

    孟舒志忍不住說道，“總之當(dāng)是去出診了?！?/br>
    “既然如此，是誰又巴巴扯著我過來的？”沈子豪忍不住嘴角勾起。

    孟舒志其實(shí)心里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和她說，只是看著她的笑容，到最后竟是全部忘完了。不過沒有關(guān)系，他們會成親，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漫長時間燈下剪燭，夜話相思。

    杜瑩然剛送走了孟舒志，小雨微停的時候又迎來了三公主。

    三公主的面頰微紅，一雙眼眸璀璨，“發(fā)生了什么好事？”杜瑩然見著三公主的面頰如桃李一般燦然，便開口打趣著。

    “還不是為你求的?！比髡f道，“都是你的好事?！?/br>
    杜瑩然一愣，這段時間忙碌著齊灼華頭上的傷口，竟是還忘了這一節(jié)。原來三公主那一日見著了齊灼華的表情，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就干脆讓母后說了金口玉言之語，說孟舒志同她兩人是天作之合。

    “我承你的情?！倍努撊坏男闹腥缤∠鬟^，“不過，你可別找借口，面若桃李，快說，論到你自己是什么事？”

    “母后要給我指婚。”三公主的聲如蚊蚋。

    杜瑩然聽得分明，卻忍住了笑，“哎呀，你說得太小了，剛剛說得是什么？我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被指婚了?！边@樣害羞的事情讓她一再重復(fù)，三公主白凈的臉上更加殷紅一片，眼眸里也是水汪汪的，抬眼的時候看著杜瑩然擠眉弄眼，還有什么不明白，“你討厭?！?/br>
    “好，我討厭?！倍努撊恍χf道，“終于得償所愿了。”

    “嗯，我身子不好，母后也希望找個喜歡我的，能夠照顧好我?！比髡f道。

    杜瑩然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是不甘不愿被人指了公主，自然談不上善待三公主。若是心底喜歡，自然為她做什么都甘愿了。

    “別說我不知羞?！比鞯穆曇粜⌒〉模拔抑懒诉@個消息，就過來找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