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164|5.城 廖澤昌覺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 他靠在牢房臟兮兮的墻壁上,望著頭頂上那黑沉沉的屋頂發(fā)呆。 其實,那天他不過是想買些煙葉而已,誰知梅大人會在那個時候去了小倌館?若梅大人不去那里,而是在旁的地方,他自然也不會去那兒,自然不會出現(xiàn)后面這些事情了。 這也就罷了。 偏偏當時梅大人興致來了,要和他做交易。 為了那免費的煙葉,他什么不能忍? 即便是被梅大人給蠱惑到了床上,他也可以不在意。 誰知……那副場景竟是被那些人給看到了! 想到一排人瞪大了眼珠子盯著自己瞧的情形,廖澤昌憤懣地抹了一把臉。 過后他努力回想那些人的模樣,卻因著當時急著想吸食煙葉,神智并不十分清晰。那些人的面孔,在他的記憶里早已模糊。任憑他如何努力,卻怎么也記不起來。 不過,據(jù)說那日恰好碰上了三司的人要嚴查花街柳巷。獄卒在旁邊嘮叨議論時,被他偷聽到的。 三司同查花街柳巷啊…… 百年難遇一回的事情,就這么著被他遇到了。 晦氣。著實晦氣。 人走起來霉運來,做甚么都倒霉。 廖澤昌這么想著,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 他心中一驚,知道煙癮又犯了,不由開始害怕起來。 若說這些天里最難熬的時光,對他來說,不是披著單薄的床單被人押去刑部的時候,也不是跪在堂上審訊的時候。而是煙癮發(fā)作、那撕心撓肺的感覺襲來之時。 廖澤昌驚慌地往墻角瑟縮了下,卻碰到了背上的傷口,疼得他呲著牙喊叫了聲。 ——那傷口是煙癮發(fā)作的時候,他無意識給抓出來的。 當時他整個人都有些意識模糊了。只覺得身上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抓他撓他,讓他痛不欲生;又有什么東西好似在扼住他的喉嚨,讓他喘息都困難,幾欲求死。 那段難熬的時間,他不知道怎么度過的。只是短暫的昏迷過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破了,監(jiān)牢的欄桿上沾著撞上去的血跡。身上皮膚也爛了好幾塊,疼得他忍不住在地上翻滾。仔細瞧,才見到自己的手指甲縫里全是鮮紅的血,混著剛撕下來不久的新鮮皮rou。 廖澤昌顧不得疼了,被嚇得哇哇大叫。 獄卒聞訊趕來,瞧見他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再看清他的現(xiàn)狀,隱約明白過來他是被自己的血rou嚇到了,很是不屑地嗤了聲。 大家譏笑他一番后,就也走了。本打算對他視而不見。誰知眾人腳步聲一遠離,他就又叫得更大聲了些。 咒罵聲在遠處響起。 廖澤昌不當回事,繼續(xù)扯著嗓子喊叫。 不多時,果然有人去而復返。又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廖澤昌正想側頭過去看看,誰知眼睛還未看清,一盆涼水已經(jīng)劈頭蓋臉地潑了下來。 那涼水冰寒刺骨,往他的傷口縫隙里鉆。所到之處,均是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 是鹽水! 傷口灑鹽……奇痛無比! 廖澤昌疼得在地上打滾,試圖用和地面接觸碾壓的力量,來緩沖身上的痛楚。 結果,鹽水更加深入皮rou,滲進傷口之中,疼到了骨頭縫兒里去。 廖澤昌覺得實在太痛苦了,腦子都快炸裂開來。沒仔細思量,一句話脫口而出:“這鹽那么貴,你也真是亂用!” 他下意識地就想譴責此人太過浪費。 要知道,最近他和爹娘也是養(yǎng)成了節(jié)儉的好習慣。這習慣深入骨髓,居然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 “怎么?覺得量太少了?要不要給你加上點兒?”對方哼笑了聲,說道:“告訴你,刑牢里頭,永遠缺不了這玩意兒!” 廖澤昌聽出這是剛才被人喚作‘牢頭’的那個。 他聲音驟然一停,而后高聲叫道:“我是王爺?shù)膬鹤?,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那么對我!?/br> 他擰著脖子在那邊喊,不料突然飛來一物,糊到了他的臉上。 廖澤昌下意識用手去抓,卻弄了黏糊糊的一手,透著惡心難聞的氣味。 卻是口濃痰。 廖澤昌怪叫一聲,把手往地上拼命蹭。破了皮也好似感覺不到痛,依然在那邊使勁摩擦著。 “王爺?shù)膬鹤釉趺戳??王爺?shù)膬鹤邮莻€混球的話,老子一樣要替天行道,給好好收拾了!”牢頭在外面沉聲喝道。 廖澤昌聽聞,再沒了顧忌,破口大罵。 這個牢房里,如今就關了他一個人。旁邊空了十幾處位置,單他這最深處的一個猶如。 咒罵聲響在其中,蕩起了回聲,反倒有種自說自話無人搭理的可笑感。 口干舌燥了,廖澤昌方才發(fā)覺不對。 說了這許久了,都沒聽到牢頭的聲音。那人可是還在聽? 他抹了把臉,朦朧地看過去,正對上鐵欄外漢子鐵青的面孔。 牢頭再也忍受不住,掏出鑰匙打開鐵欄,三兩步跨到廖澤昌跟前,揮拳朝他身上招呼了過去。 一個接一個,好似沒有停歇。 直到廖澤昌連喊叫的力氣都沒了,牢頭方才住了手。他伸出寬大的手掌,掐著廖澤昌的下巴,硬生生掰擰過去,讓廖澤昌正臉對著自己。 “看看我!你還記得我不?我妹子不過是不肯遂了你的心愿給你做妾,就被你當眾扒了衣裳……她回去后就自盡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十四歲??!” 對著悲痛欲絕的牢頭,廖澤昌茫然地眨眨眼。 真的是腦子不太夠用了。居然什么也想不出來。 沒了煙葉,他的記憶力和反應速度都慢了不少。 他逼迫過的女孩兒太多了。當眾扒衣裳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此人說的是哪一個? 牢頭看他這副模樣,還有甚么不明白的?恨極,一拳朝他肚子上揍了過去。猶不解氣,不顧怕人發(fā)現(xiàn)自己用私刑,對著他的下巴又來了一下猛的。 “讓你笑!讓你咧著臭嘴嘲笑我!看我不治死你!阿月死得這樣慘,我讓你給她陪葬!” 腿上又接連挨了幾腳。廖澤昌疼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冤枉了。 剛才自己分明是疼得呲牙,哪里來的咧著嘴嘲笑? 怒氣上來,廖澤昌腦中倒是多了幾分清明。 捂著肚子,他陰惻惻說道:“你這樣猖狂,王府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對著他轉(zhuǎn)為陰鷙的目光,牢頭嘿笑了聲。 “你想支使整個王府,怕是還有難度吧?”牢頭說道:“誰不知王爺王妃欠了一屁股債,到處躲人,連家門都不敢出?而且……” 牢頭頓了頓,終究沒有將后面的話說出來。 ——而且,好好‘照顧’廖澤昌,是上面的主意。具體是哪一層的大人物吩咐下來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然的話,就算王爺和王妃如今風光不再,但身份擱在那里! 他再想給meimei報仇,也不敢在這牢獄之中對他們的嫡子肆意妄為。不然的話,怕是連他的命都要沒了。 當初,這個好差事沒有落在他的頭上。 好在被派到差事的獄卒與他相識多年,對他meimei自殺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就將此事悄悄告訴了他。 他方才能夠拜托了那位相熟的同僚,‘替’對方做了此事。 回想meimei自殺之后,他多少個日日夜夜不能成眠! 可惜的是,這龜.孫子身份高,他奈何不了此人。 如今,可是讓他等到機會了! 牢頭又整治了廖澤昌一番,方才離開。 他走后,廖澤昌終究是疼極痛極,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卻是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斜倚在牢房外的墻邊。 “你醒了?”廖鴻先眉端微挑,說道:“沒想到還活著。” “你這個下三濫的賤.人?!绷螡刹?jīng)了一通打,渾渾噩噩了許多天的腦袋倒是愈發(fā)清明了幾分。 他寒著臉盯著廖鴻先,“一定是你讓人這么做的!” 廖鴻先想到陸元睿興致勃勃跟他講起此事,又說‘不能讓他那么輕易死了,必須讓他賴活著來日日承受痛苦’時興高采烈的模樣,輕笑了聲,也不辯解。 微瞇著眼將廖澤昌上上下下打量許久后,廖鴻先看到他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終于確認了一件事,了然地說道:“這里邊有你得罪狠了的人?” 廖澤昌忽地就想到了先前挨揍時候的感覺。痛覺鋪天蓋地襲來,他渾身顫了下,梗著脖子扭過頭不理廖鴻先。 廖鴻先笑容愈發(fā)燦爛了,“如此……甚好?!?/br> 他輕嘆著往外行去,聽到廖澤昌在后面罵罵咧咧的聲音,猛地駐了足,回頭望去。 “被你殺死的那個女孩兒,叫冬梅的,并沒有買下來,而是和府里頭簽的短期契吧?” 廖澤昌晃了晃頭,牽動傷口,疼得連連抽冷氣,這才想起來廖鴻先說的是誰。 努力回想了下,好似是有這么回事。 那些丫頭原打算全買下來的,后不知牙婆對母親說了什么,就改成了簽短契和長契。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冬梅并沒有安排在房里貼身伺候,而是負責做院子里的一些雜事。 “那又如何?”廖澤昌哼哼著,輕輕挪動了下胳膊手臂,好讓自己躺得舒坦一點點,“長的短的,有甚么區(qū)別?” 他竟是忘記了辯駁‘殺死人’這件事。 廖鴻先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跟你說罷。那女孩兒,并非奴籍?!倍堑酵醺藕虻牧技易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