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她想到孟得勝憨直的笑容,心里莫名地有些發(fā)堵;又想到父兄和母親知道此事后的反應(yīng),再想到哥哥那不客氣的拳打腳踢,頓時遍體生寒,覺得腳下如有千斤重。 江云昭看著江云珊一步一挪地走過來坐到鄰桌,心中厭惡,便別開眼朝另一側(cè)看去,卻正好看到芭蕉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欲言又止。 因著她對大房做出的過分事情太多,守門的婆子如今又都是寧園的人,自然是將她擋在了外面不許進。 只是她的身影出現(xiàn)了沒多久,江云珊身邊的一個丫鬟就朝她行去。 江云昭朝紅螺使了個眼色,紅螺會意,不動聲色地繞了個圈子去到那附近。 那丫鬟還沒回到江云珊身邊,紅螺就先走了回來,悄悄與江云昭稟道:“聽那意思,是三姑娘讓芭蕉做了什么事情。芭蕉嫌三姑娘給的銀子少。那丫鬟說她事情沒辦成。二人吵起來了。” 她話音剛落,江云珊的那個丫鬟也已經(jīng)進了花園。 芭蕉依然探頭探腦,只是神色已由方才的期盼變成了憤然。她屢次想要沖進來,都因婆子們的阻攔而只得作罷。 想到今日發(fā)生的種種,以及江云珊的諸多表現(xiàn),江云昭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卻又不甚確定,便吩咐道:“你與守園子的婆子說一聲。尋個機會,想辦法把她放進來吧?!?/br> “可她若是進來后沖撞了客人……” “到時再把她拖出去?!苯普颜f道。 紅螺不知江云昭為何如此堅持,卻也沒再多問,便將江云昭的吩咐告知了那些婆子。 果不其然。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芭蕉就貼著墻邊悄悄溜了進來。 江云昭看她尋機挪到了江云珊的桌邊,正要讓蔻丹湊過去聽一聽時,誰料江承曄那邊卻是響起了孩童的一聲尖叫。 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承晞突然大叫起來,不停地扭動身子,連聲重復(fù)喊著:“不要不要我不要看螞蚱了!你不要拿東西捂我的嘴了!好疼,好疼,你敲我干嗎!” 秦氏去安排午膳的相關(guān)事宜了,無暇分.身。 江承曄心知有異,卻又哄不住亂動的弟弟,只得連聲問道:“晞兒,晞兒你說的誰?你怎么了?” 江承晞抬起小手,不住地道:“我不要螞蚱了!你走!你走!” 江云昭看著遠處慌亂的弟弟,見他趴在江承曄的肩頭指著芭蕉,當(dāng)機立斷說道:“抓住芭蕉!晞哥兒的事情可能和她有關(guān)系!” 芭蕉正小心地弓著身子往前挪,聽到江云昭的吩咐,她大駭,再顧不得其他,直起身來朝院外奔去。 江云珊扭頭去看江云昭,正好對上江云昭冷漠疏離的眼神。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神色一下子慌亂起來,大喊道:“她是我們的人!如今都分了,你們可是管不到我們!” 哪有人搭理她? 芭蕉剛跑沒幾步就立刻被人抓住,拖到了江云昭的跟前。又跟著江云昭的腳步,一路往江承晞那邊拖去。 她離江承晞近一步,江承晞的尖叫就高一分。再近一步,更高一分。 江云昭抬手,止了動手婆子的動作。 芭蕉停了下來,江承晞的叫聲,也稍稍弱了一些。 江云昭微微垂首,望向倒在地上的芭蕉,神色淡漠語氣冰冷地問道:“說罷。是誰指使你那么做的?” ☆、第80章 安定;亂起 芭蕉被婆子在地上來回拖了這么幾遭,已經(jīng)手臉擦傷渾身脫力。 聽到江云昭問話,她抬起臉來,似是絲毫感覺不到痛意,只作出茫然的模樣,問道:“七姑娘說的什么?奴婢可是一點也沒聽明白?!?/br> 這時院子里的許多人已經(jīng)被驚動,看了過來。 先前江承晞失蹤,因怕太多人知道驚擾了作惡之人對江承晞不利,江云昭和母兄皆未聲張。是以眾人看到江承晞尖叫和芭蕉被拖,都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剛進到院子的江三老爺看見江云昭在審問二房的人,忙抱緊了懷里的銀票,縮到花園一角去細細清點了。算清數(shù)額后,他越想越歡喜,也不吃午膳了,揣著銀票提前回了京兆府。 孟得勝心中了然,唯恐表舅公誤會了江云昭,在老人家耳邊細細將今日之事盡數(shù)講了。 秦氏急匆匆趕了過來,將江承晞抱在懷里輕聲安慰著。她見江云昭在那邊處理芭蕉之事,沒有再去多管,只繼續(xù)與幼子說著話,慢慢讓他平靜下來。 雖說芭蕉是二房的人,可是江承珍沒把她當(dāng)個人看,江二老爺自然更不會拿她當(dāng)回事。兩人依然在那邊爭執(zhí)不休。 江云昭冷眼看芭蕉在那邊裝模作樣,勾了勾唇角,眉眼間淡去柔和聚起了肅殺,緊緊盯著江云珊,對芭蕉說道:“不肯認不肯招?也好。你若認了,還能落個全尸,甚是無趣。倒不如現(xiàn)如今的狀況,給了我處置你的機會。要知道,這世間多的是詭譎法子,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既不肯招,我便一樣樣尋了來給你!” 芭蕉想到了江承珍對她的百般折磨,臉?biāo)⒌囊幌伦幼兊脩K白。 拖她的婆子輕聲說道:“奴婢先前聽人說過,大理寺中可是有許多法子,比旁的地方更要妙些。若是芭蕉喜歡,可以一試?!?/br> 江云昭挑眉道:“哦?什么法子?你且說說看?!?/br> 那婆子生怕這些事情說出來污了江云昭的耳,只俯身靠近芭蕉,輕聲將那些折磨之法一一道來。 江承珍折磨芭蕉的時候,花樣百出。可這婆子說的這些,芭蕉竟是聞所未聞。 她多年受著非人的折磨,早就垮了身子。如今心中有鬼極其害怕,再聽到這些,頓時駭?shù)妙^腦發(fā)昏嗡嗡亂響。 “別說了別說了!我招……我全都招……” 芭蕉本就不是心性堅定之人,登時身子癱軟口不擇言。 聽到婆子問她受誰指使,芭蕉心口劇烈起伏著,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努力指向江云珊那邊,口唇開合,好不容易吐出了個“三”字,竟是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江云昭看了眼面露微笑的江云珊,暗暗嘆氣。 怎么就那么巧?! 那婆子抬腳狠踢芭蕉幾下,她都毫無反應(yīng)。婆子問江云昭道:“姑娘,這該怎么辦?” “繼續(xù)逼問!”秦氏抱著已經(jīng)累極睡了的江承晞走了過來,說道:“妄圖加害我兒之人,怎能這樣輕易放過!” “怎么回事?誰害誰?” 江興源正巧和江四老爺一起走進院子,聽了秦氏的話,再看地上癱軟昏迷的芭蕉,忍不住出聲怒問道。 秦氏將事情大致說了,又朝神色不定低垂著頭的江云珊看了眼。 江興源哪還有不明白的? 他望著江承晞的睡顏,看著他臉上干了的淚痕,心中大慟,指了芭蕉極其厭棄地說道:“送去見官,嚴刑拷問!” 方才不需動刑,芭蕉已經(jīng)打算指認真兇。若送去見官,怕是被官爺一嚇,就要招認全部事實了。 那主謀之人的‘威名’,怕是會傳遍整個京城。 江云珊一下子站起身來,說道:“大伯父,這個惡女乃是我們的人。如今既然分了家,大伯父想要動她,怕是得問問我們的意見吧?” “依著三jiejie的意思,若你不同意,這芭蕉,我們還動不得了?”江云昭邁步上前道。 江云珊說道:“七meimei若里子面子都不想要了,那我也沒轍?!?/br> “多謝三jiejie為我考慮。如果沒有三jiejie,我還真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呢?!?/br> 江云昭微微笑著,見江云珊稍稍松了口氣,她面色忽地一沉,轉(zhuǎn)向那婆子,指著芭蕉,“去!把她拖下去,冷水潑醒,然后狠狠地打!” “你!” “記住。別把人給打死了?!睙o視江云珊愈發(fā)難看的臉色,江云昭好生吩咐道:“我還得讓她指認幕后真兇,然后報告官府呢?!?/br> 方才芭蕉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認了自己與江承晞之事有關(guān)。如今江云昭這般處置她,就連江承珍也沒說什么話。 待到眾人重新落座,秦氏與江興源低語幾句后,喚來鄭mama,說道:“你尋劉家二小子,給他一筆銀子,讓他去馬家附近打探一些事情?!?/br> “前些日子侯爺不是剛打聽出來么?” “我要更詳盡些?!?/br> 待到秦氏將要求說一遍后,鄭mama恍然大悟,“夫人這是要揭底?” “她想要我兒性命,我斷不能饒她!”秦氏冷聲說道。 江云昭不知秦氏的這番打算。 她將蔻丹和紅霜叫到身邊,說道:“等下蔻丹去我房里取二十兩銀子,置備些好酒好菜,招待些人?!?/br> 紅霜不解道:“招待誰?” 江云昭問蔻丹:“先前圍著我們的那些婆子丫鬟,你可盡數(shù)看清了?” “看清了。都是府里頭伺候了這么些年的,誰不認識誰呢?” “那就好。就請她們!”江云昭無視蔻丹驚愕的樣子,含笑道:“你們只管好喝的好吃的伺候著,好話說著。待到將她們哄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給我把能套的話全套出來?!?/br> 方才遭了江云珊一通怒喝,那幫丫鬟婆子肯定心里不舒坦。如今江云昭主動拉攏,憤然之下必定能說出不少話來。 這件事這個時候辦剛剛好。晚了,人可就離開侯府了。 蔻丹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立時領(lǐng)了命。 紅霜還有些微的不解,但她素來是主子說什么便是什么,將江云昭的話好好記下后,就與蔻丹一起去辦了。 馬氏和連氏一直都待在院子里收拾東西,聽聞老爺們出來了才往這里趕。待到她們到達時,午膳已經(jīng)開始。 江二老爺和江承珍一直在爭吵,就連用膳時都沒停歇。江云珊心中有鬼不甘開口,故而馬氏自始至終都未知曉先前發(fā)生了什么。雖說遠處的夫君和長子不停再吵,她也不知其中緣由,只是不停地在為分了家而高興。 孟得勝方才將芭蕉的一言一行收在眼中。芭蕉所指幕后指使是誰,他心中已然明了。食不知味地苦苦挨到午膳已畢,趁著眾人還未離席,孟得勝便提起了要解除婚約一事。 他這話一出口,那父子倆終于止了話頭看了過去。 江承珍陰沉沉地問道:“你方才說的,是與哪個姑娘解除婚約?” “三姑娘。” 江二老爺被江承珍氣昏了頭,正為了那些換了銀子的房屋地契心痛難當(dāng),哪有時間理會江云珊的事情? 他不過稍稍抬眼看了下這個憨直的少年,便又低下了頭,繼續(xù)在那邊輕點著剩下的寥寥幾張地契。 江承珍如今以一家之主自居,聽到孟得勝的話后,聲如寒冰地問道:“你是劭罄孟家的?” “正是?!泵系脛僬f著,朝江云珊看了眼,自嘲一笑,說道:“正是那個‘說出來就能污了口’的那個孟家。” 江承珍心機深,聽了他這話,再看他望著江云珊時那瞧不起的模樣,哪還有不明白的? 必然是自家妹子惹了事,讓人家嫌棄她了! 江承珍目光陰鷙地望著江云珊,頷首道:“既然是舍妹惹惱了孟少爺,那么等下我們便將此事了了吧?!?/br> 江云珊被他陰森森的語氣和駭人的目光嚇得瑟縮了下,身子仿佛記起了以往挨打時那種痛苦的滋味,不由自主就發(fā)起抖來。 “不能成!”伴隨著一聲喊叫,響起了椅子劃過地面的刺耳‘刺啦’聲。 眾人齊齊看過去,就見江二夫人馬氏白著一張臉站了起來,“不能成!婚約不是兒戲,怎能說解就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