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他暗暗嘆口氣,心中有些忐忑,面上卻揚起個不甚在意的笑來。 “聽說你打的絡子不錯?我新得的那把劍上少了個劍穗,不知你有沒有空……給我做一個?” ☆、第75章 繡品,阻攔 廖鴻先的要求一出口,江云昭便笑了,說道:“這有何難?不過到時做的不好看,你可不許說我?!?/br> 廖鴻先勾了勾唇角,說道:“你放心,但凡你送我的,我都喜歡至極,哪里會說你?” “當真?那我去年送你的那幅秋霜圖呢?”江云昭說道:“那時你讓我給你繡幅秋霜圖,說是要做成桌上小屏風贈與皇后娘娘當禮物。后來我見你送的也不是我繡的那一個,而是明粹坊所制。想來是我技藝不精,廖大人沒有看上了?!?/br> 因著和廖鴻先說話無所顧忌,江云昭便將當年的事情講了出來。并非埋怨廖鴻先,而是怕他見慣了明粹坊的精致物什,自己做的若是不合他意,白白費了功夫不說,還鬧得他也不好開口拒絕。 廖鴻先聽聞,明顯愣了下。 江云昭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現(xiàn)在還有的改。若是東西做出來了你不用,我可是要生氣的。” “怎么會?你若做出來,我自然是恨不得日日帶著?!绷硒櫹嚷f著,想到那秋霜圖的去處,心里暗暗一驚。 ——說起來,明粹坊聚集了最好的能工巧匠,所做之物無一不精無一不妙,繡娘們的手藝,自是比江云昭不知精細多少。 但是他收到江云昭給他的秋霜圖后,卻是怎么看怎么喜歡。翻來覆去糾結了許久,他到底沒舍得把它送出去,而是命人從明粹坊中選了最上乘的繡品,做好小屏風給皇后送了去。 自那天起,他就將秋霜圖擺在了枕下。雖不是日日都要瞧上一會兒,但有時候遇到了煩心事,拿出它來握在手中,心里便會莫名地平靜下來。昨日他本也拿它出來過,無奈依然無法靜心,就沒放在心上。 當年懵懂,從未考慮過二人還有旁的可能,他就沒細想自己為何非要留下那繡品。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再去回憶,竟是當時就有了苗頭,而他太過大意,方才疏忽了。 廖鴻先不由暗暗嘆息。 若是他早一些發(fā)現(xiàn),早一些做打算,哪還有樓卿言和楚明彥的事兒?! 江云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瞧,就有些遲疑,便道:“做那東西雖快,但想做好,卻需費些功夫。最快也要三日后了?!?/br> 廖鴻先緩緩回神,頷首道:“不急。左右你是跑不掉的,哪就怕這一時半刻的了?” 他語氣調(diào)侃,眼神卻很認真。江云昭一時不解其意,就只笑著說了聲“好”。 因著廖鴻先今日當值,他無法立刻將消息告訴江四老爺。兩人便定下了他來侯府的大概時日,方才道別。 江云昭此番出來,走得太急,還未用過早飯。一進院門,她便往回院子最近的小路上走去。 因著這條路會遇到平園的人,若是碰見,少不得會被她們吵吵一番,平時江云昭不大走這邊。如今想著早一點回到院子,思量著小心點應該就能避開不想看到的人,便走了一回。 誰知平園的人沒有遇到,遠遠卻是看到靜園的人正向這邊行來。 正是江二夫人馬氏和其子江承珍。 眼看兩人在平園的院門處轉了彎,江云昭主仆二人往旁邊的大樹下避了避。待到他們走進了三房的平園,這才行了出來。 蔻丹悄悄問江云昭:“姑娘,她們前些日子不是鬧得很僵嗎?怎么今兒這么早,二夫人卻來找三夫人了?” 江云昭慢慢朝前行去,眼看蔻丹依然滿臉不解,便道:“今時不同往日。她們有了新的共同目標,以往的那些恩怨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三夫人的絨球,那年不是因為二夫人才……” “她們不當回事,你又何必替旁人憂心?”江云昭頭也不回,平靜地說道:“我們在意的東西,或許在有些人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三夫人既然覺得分家時多撈些錢物比絨球更重要,那便由她?!?/br> 蔻丹就有些憂心,“她們這般商議好,若是鬧起來,侯爺和夫人豈不是會受難為?” “怕什么,”江云昭輕輕笑了,“就怕她們不鬧。鬧得大了,這家,才能分得順當?!?/br> 兩人邊行邊說,不多時,寧園已經(jīng)遠遠可見。 江云昭正欲邁步上前,突然,一個身影從不遠處鉆了出來,鬼鬼祟祟地在寧園的大門外四顧張望了半晌后,開始在寧園外徘徊。 此人形容枯瘦,雙眼空洞而無神,赫然便是二房大少爺江承珍的通房——芭蕉。 芭蕉早些年名為紅茭,乃是江承曄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因著背主不忠,早已被趕出了寧園。 上次她來寧園外為三老爺求情,沖撞了江興源,已經(jīng)讓寧園伺候的人防備起來。如今她的身影一出現(xiàn),寧園內(nèi)做事的婆子就盯上了她,只待她有所動作,便上來擒住她。 江云昭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了院門外。 芭蕉一看見她,黯淡無光的雙眼驟然燃起了火焰,緊走幾步就要朝她撲來。 那些婆子注意她許久,哪會讓她如了愿?當即涌了出來,將她扣住,不準她近江云昭的身。 江云昭看也不看她,徑直朝院門行去。 芭蕉使勁掙扎著,想要離江云昭近一些??墒悄切┢抛由聿拇謮蚜Υ鬅o比,僅僅兩個人就將她扣住無法動彈分毫。 眼看江云昭已經(jīng)一腳邁進柵欄處,再不叫住,怕是就要進到院子里去了,芭蕉再也顧不得其他,當即大喊道:“姑娘!姑娘!奴婢有話和您說!” 江云昭未理睬她,繼續(xù)向里行去。 芭蕉大急,眼看著自己被那些婆子越拖越遠,趕緊喊道:“姑娘!奴婢特意避開了二夫人和大少爺,就是為了同姑娘說幾句話!奴婢有要事稟報!” 江云昭本不欲睬她,后想到馬氏和江承珍去往平園時那志得意滿的模樣,又改了主意,停住步子,回首望向芭蕉,“你且說說看?!?/br> 芭蕉眼中的期盼之光愈發(fā)明亮。她動了動肩背,發(fā)現(xiàn)無法挪動,忙對江云昭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姑娘既是有意知曉,不如借一步說話?!?/br> 江云昭輕嗤一聲,轉身繼續(xù)朝里行去。 芭蕉急急大叫:“姑娘!姑娘留步!” 江云昭回身看她,旁邊蔻丹冷聲說道:“你愿意說就說,不愿意說,就也罷了。姑娘事情多得很,沒空與你瞎扯!還有,你如今已經(jīng)是靜園的人了,往后見了我們姑娘,還得尊稱一聲‘七姑娘’才好!” 芭蕉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去看江云昭。見江云昭神色淡然,絲毫沒有情緒波動,便慢慢垂下了頭。 蔻丹稍微等了片刻,看芭蕉依然低垂著頭半個字也不說,就道:“姑娘,咱們走罷??磥硎莻€嘴硬撬不開的。” 江云昭剛剛說了個“好”字,芭蕉已經(jīng)幽幽開了口:“姑娘可知大少爺為何會將三姑娘打傷?” 江云昭不開口,只神色清冷地望著她。 芭蕉暗暗嘆氣,接著說道:“因為大少爺買官的事情出了岔子。對方忽然變卦,說是需得多交一倍的銀錢,方才能夠成事。大少爺想要三姑娘的首飾拿去換錢,三姑娘不肯,這才動了手?!?/br> 江云昭沒料到靜園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心下一驚,面上不顯。 她思量了下,問道:“上次你為了三叔的事情來求爹爹,可是與此有關?” “是!”芭蕉沒料到江云昭會主動與她說話,驚喜地抬起了頭,“因著出了三老爺?shù)氖虑椋瑢Ψ秸f江家名聲已有瑕疵,能辦成事的官爺又不肯答應了。若想此事無礙,必須再交一份銀錢打通關節(jié)。可是先前第一回的時候夫人和少爺?shù)腻X都已經(jīng)拿光了,哪還有銀子來給第二次的?少爺便打了三姑娘首飾的主意?!?/br> 江云昭淡淡地“嗯”了一聲,無視芭蕉滿懷希冀的眼神,看她再無旁的話要說,便欲離去。 芭蕉有些慌了,對著江云昭的側影說道:“姑娘,奴婢待您一片誠心,您莫要留奴婢在那生不如死的地方。到時分家的時候,還求姑娘……” “求我作甚?”江云昭疑惑地問她:“你既有意說出來,我便好生聽著。其余的,是你和你主子的事情,與我無關。” 芭蕉顯然沒料到江云昭如此絕情,當即怔住,繼而臉色大變,面露兇光,朝地上猛然啐了一口,惡狠狠地道:“堂堂侯府的姑娘,竟然不顧臉面,說話不算話了么!” 她本就干瘦,又在剛剛的拉扯中帶亂了頭發(fā)。這樣擺出兇狠的模樣來,當真是如鬼魅一般駭人。 江云昭卻笑了。 “方才是你求我聽你說話,我姑且耐住性子聽上一回。如今你卻誣蔑我‘說話不算話’……我且問你,我答應你什么了?” ☆、第76章 分家前夕 芭蕉在那邊嘶吼不停,“我冒了這樣大的風險來將二房的事情告訴你,你卻這般忘恩負義不知感激??梢姶笊贍斦f的沒錯,大房的人,就是這樣不知好歹!” 她怒火沖昏了頭,直將江承珍的話原樣說了出來,言語間,竟是連稱呼也不顧忌了。 婆子們朝她狠狠啐了一口,抬腳朝她膝后踹了一腳。芭蕉受不住力,跪了下去。 江云昭朝蔻丹望了一眼,蔻丹會意。待江云昭回了院子,她立在芭蕉面前,說道:“背主的奴才,沒亂棍打死已經(jīng)是主子留了情面。不知感恩,卻還口口聲聲拿話來要挾姑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蔻丹指了芭蕉的鼻尖,怒目對幾個婆子道:“這樣嘴巴不干不凈的,你們竟也由著她說?” 婆子們會意。拉著芭蕉的兩個婆子將她胳膊架起,另外二人擼起袖子,左右開弓朝她嘴巴扇了過去。 蔻丹不屑地望了芭蕉一眼,聽著身后的啪啪聲,往院子行去。 初時芭蕉還破口大罵,待到后來,只剩下悶悶的嗚嗚聲了。待到蔻丹進了門,最后那點噪人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翌日上午,江興源用過午膳,與妻兒說了會兒話,便吩咐下去準備出門一趟。 江云昭邊給弟弟們剝著栗子殼兒邊問道:“爹爹今日可是有要事要辦?” “無甚要緊的。不過是去鋪子里瞧瞧罷了?!?/br> “那爹爹倒不如晚些過去。昨兒晚上哥哥還跟我說,有些功課想要請教父親呢?!苯普颜f著,不動聲色朝江承曄遞了個眼色。 江承曄不明所以,卻還是接口說道:“昨日讀書時有幾處疑問不甚明了,因著已經(jīng)晚了,就想今早再來向父親請教?!?/br> 江興源不過因著今日無事,臨時起意想要去看看鋪子。聽聞江承曄這般說,就打消了那個念頭,對秦氏說道:“若是這兩個小的也如他們哥哥一般用功,那便好了?!?/br> 秦氏撫了撫雙胞胎頭上的軟發(fā),溫和地笑了笑,“曄兒無需參加科考,倒也算不得太用功,不過是學些東西罷了。他們?nèi)粝胫\得功名,需得比曄兒更加努力才行?!?/br> 江興源說道:“先前想讓他們多自在些時日,就只我和曄兒無事時教一教,并未讓他們認真學習。如今看來,也該請個好的先生來了。” 秦氏說道:“這是必然的。只是過了那件事再說吧。” 江興源知道她說的是分家之事,自是應了下來。 江承曄趁著父母不注意,朝自家妹子瞪了一眼。江云昭抿著嘴笑看著他。江承曄無奈,苦思冥想到底問出哪些問題來比較好。 ——昨天他剛去同窗處商議過功課,已經(jīng)將疑難之處盡數(shù)搞懂了。現(xiàn)如今冷不丁要他拿幾個不懂的出來,倒還真有點為難…… 不過江承曄沒有糾結太久。他和江興源剛聊到第二個‘不解之處’,就有下人來稟,說是廖世子來訪,求見寧陽侯。 這幾年廖鴻先來侯府不少次,江興源聽聞,倒也沒太意外。匆匆將先前江承曄說的那個‘難點’指導了幾句,他便朝著外院的書房行去。 廖鴻先行了禮,二人又寒暄一番,這才落了座。 廖鴻先本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況且這次前來,頭一件要說的就是江四老爺?shù)氖虑?,于是奉茶之后,他就提起了來意?/br> 江興源斷沒料到廖鴻先竟能作此安排,忙命人將江四老爺叫來。 江興志聽聞自己能去清寧書院教課,喜出望外,喃喃自語了幾句“老天開眼”后,才想起來這次不是上天襄助,而是眼前的少年,忙道:“多謝世子?!庇謫枺骸熬┏侵?,才華卓絕之人甚多,世子又是如何想到了推薦我?” 他雖兩耳不聞窗外事,卻也不是傻子,清寧書院如何難進,他很是明白。更何況那日受了許多奚落,自然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廖鴻先微微勾唇,笑得光風霽月,“我與昭兒相識多年,江四叔的博學多才早有耳聞。前幾日昭兒向我提及四叔落榜一事,我甚覺惋惜,便向兩位先生舉薦了四叔?!?/br> 他句句不離‘昭兒’,句句喊著‘四叔’,江興源和江興志倒沒覺出不妥來。 廖大世子的笑容便愈發(fā)燦爛了幾分,態(tài)度也愈發(fā)謙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