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第39章 見與不見 “他來做什么?”江云昭問道。 她對馬氏的這位哥哥著實沒有好印象。 前世父母病重臥床之后,便是二三房掌家。彼時馬長程時常來侯府,她遇到過幾次。讓她印象最深的是馬長程看人時的眼神,仿佛時時刻刻都在衡量對方能值幾錢幾兩一般,讓人十分不舒服。 紅纓輕聲答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聽他口氣,好似是來為二夫人出頭的?!?/br> 江云昭微微頷首,問道:“爹爹和娘親呢?” “老爺和夫人還在寧園,說是尚在病中不能見客?!?/br> “那就無需管他?!苯普颜f道:“他愿在廳里待著,那便由著他罷?!逼渌讼胝写鞘瞧渌说氖虑椤K刹粯芬夥钆?。 “可是三姑娘正在寧園外面候著呢……”紅纓苦著臉說道。 江云珊? 江云昭剛一皺了眉,一旁的江承曄掀了轎簾問道:“這是怎么了?怎地不走了?” 紅纓將事情大致說與他聽,又說到江云珊在寧園外一事。 “她怎么又來了?有完沒完?”江承曄有些不耐煩,說道:“由著她吧。等下若是昭兒不方便趕她走,我自會出頭。無需理會?!?/br> 江云昭笑道:“那就勞煩哥哥了?!?/br> 行至寧園院外,遠遠便見到了守在柵欄外的江云珊。 江承曄果然履行承諾。下轎之后,他便不動聲色地杵在江云昭身前,一步步提防地向前行著。待到近些了,便揚聲問江云珊:“你怎會在這兒?聽說你舅舅過來了。你不趕緊去拜見長輩,來我們這里作甚?” 江云珊看到他們警惕的模樣后,眉眼頓時凌厲起來。 她氣勢洶洶地往前邁了一步,剛要發(fā)作,忽然身后一個年長的嬤嬤輕咳一聲,說道:“姑娘,大家的女兒不該是這般模樣?!?/br> 江云珊握了握被指甲掐得有些發(fā)疼的掌心,努力壓抑著怒氣,款款走了兩步,憋出一個僵硬的笑來,說道:“我家舅舅來了,想見伯父伯母一面。還請二哥哥和七meimei通融通融,轉告兩位長輩?!?/br> 江承曄只覺得她這般模樣說不出的怪異,當即蹙了眉,“父母尚在病中,無法見客。我們還有事在身,恕不相幫。”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怎就不行了?”江云珊剛吼了一嗓子,身后嬤嬤又是一聲輕咳。江云珊深吸了兩口氣,聲音尚算平靜地問道:“你們有什么事情,非要現(xiàn)在做不可?” 江承曄毫不遲疑地道:“讀書?!?/br> 江云昭想起方才下車后聽到的那件事,便道:“我屋里來了個新丫鬟,我得趕緊回去瞧瞧人怎么樣?!?/br> 這兩人顯然是在推脫了。而且,用的借口都極其敷衍。 江云珊大怒,再也顧不得其他,緊走兩步去到江云昭面前怒目而視,卻被江承曄一個側身給擋住。 那位嬤嬤厲聲喚道:“三姑娘!” 江云珊惱恨地回過頭去,指了江云昭道:“明明是她欺人太甚!” 江云昭在一旁對嬤嬤微微一笑,問道:“請問您可是馬家為jiejie請來的教引嬤嬤?”見那位嬤嬤行了禮應了聲,她便好生說道:“三jiejie性子偶爾有些急躁,還要煩請嬤嬤多費心了?!?/br> 那位嬤嬤剛點了下頭還沒出聲,旁邊的江云珊已經(jīng)按捺不住,即刻駁道:“你誰啊你,憑什么這樣說我!” “三姑娘的規(guī)矩是得好好學學了!”嬤嬤的語聲中飽含冷意,“先前三姑娘說七姑娘種種不好,但如今在我看來,旁的不說,單就這禮儀規(guī)矩,三姑娘便遠不及七姑娘?!?/br> 江云昭挑眉看了她一眼,淺淺地笑了。 眼前這位嬤嬤可真是個妙人。雖說是馬家為江云珊請來的,可此人居然一句話也不幫江云珊開脫,反而處處維護著她。 倒是怪了。 江云珊到底沒能進到寧園中去。不說那位時刻盯著她禮儀規(guī)矩的嬤嬤,單就寧園門口的那些個婆子,她就斗不過。 回到寧園后,江云昭先是回屋換了身自己的衣裳,這才見過秦氏報了平安。來回兩趟沒看到方才提到的人,她便問紅螺,紫雪meimei去了哪里。 “李mama正教她規(guī)矩呢。她手腳挺麻利,就是在鄉(xiāng)下呆慣了,許多習慣不夠大方。李mama看不過去,從站立坐臥開始教她,這都有一個多時辰了。姑娘要見她?奴婢去叫她過來?!?/br> “不用?!苯普呀凶〖t螺。 說要見紫雪meimei,不過是方才隨口應付江云珊的一個托詞。往后那小丫鬟至少要在寧園待個好幾年,哪就差這一時半刻的了? “李mama既然在教她,就不要去打擾了。我也有些乏了,先睡會兒再說?!?/br> 江云昭這一覺睡到了天擦黑。 蔻丹紅螺伺候著她起身后,剛去到外間,她就看到門口站了個小丫鬟,正低垂著頭,束手束腳地立在那里。 聽到聲音,小丫鬟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對上江云昭含笑的雙眸后,恍然記起李mama的訓誡,忙又低下了頭,局促地望著腳前的地面。 江云昭莞爾,問起她的姓名年歲,再問起她家中一些情況。待到她沒那么緊張了,方才說道:“二房的丫鬟名字里都帶個‘紫’字,所以你jiejie叫做紫雪??晌曳坷锏亩际菐Аt’字的,往后你便叫做紅霜吧。” 紅霜趕緊依照李mama教的,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說道:“謝謝姑娘。” 雖然帶了些許顫抖,但她聲音洪亮,倒不似尋常女孩那般嬌氣。 江云昭心下頗為滿意,喚來紅纓,說道:“她還小,許多規(guī)矩都得手把手慢慢教。就由你來吧。” 由誰來帶紅霜,江云昭也仔細思量過。雖然蔻丹紅螺更為妥帖,可是紅纓性子不夠沉穩(wěn),若是遇上點事情,怕是壓不住陣腳。倒不如由她來帶紅霜,在這個過程里也可以磨磨她的性子。 在以前,紅纓是江云昭身邊年齡最小的,鎮(zhèn)日里只有叫旁人‘jiejie’的份兒。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才來了個比她更小些的。聽著紅霜小心翼翼的那聲‘紅纓姐’,紅纓心里大為受用,立刻開心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晚膳之時,江云昭方才聽說在她睡著的時候,馬家的舅爺大鬧了一場。 起因很簡單。 寧陽侯夫婦不見他。二房的兩位主子,他也沒見著——那兩人還在閉門思過中,雖說是老夫人下的命令,可沒有侯爺和侯夫人發(fā)話,誰也不敢讓他們隨意與人相見。 老夫人與這位舅爺寒暄一番后,到底沒有長輩陪著小輩的道理,只得將正在讀書的江四老爺喚了過來。 馬家大爺馬長程雖然少時讀了些書,但到底不是那塊料,沒多久就棄文從商。初時生意還不錯,小小地賺了幾筆。一兩年后,境況忽地變了,做什么賠什么。如此過了七八年,馬家老夫人生怕他連本錢都給賠沒,就讓他歇了那個念頭,只管守著家中的祖產(chǎn)過活。 這些年來,他愈發(fā)憊懶。別說作出錦繡文章了,就連兒時讀的那些個書,也已盡數(shù)忘光。 而江家四老爺江興志是個喜好讀書的,鎮(zhèn)日里不是在看文章就是在寫字,開口閉口就是‘之乎者也’。 這樣的兩個人混在一處,豈不是兩看兩相厭? 沒多久,馬長程就徹底厭煩,踱來踱去不愿再多瞧江興志一眼。 聽聞江云昭和江承曄從宮中回來,他本想借著兩個小輩的口說些話來與侯爺和夫人聽。哪曉得兩個小的竟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連見也不肯見! 他當即怒了,對著江興志大發(fā)雷霆。 這可觸了老夫人的逆鱗。 江林氏隨即讓江興志也回了清院,徹底把馬長程晾在了那里,理也不理。 馬長程跳腳嚷嚷道:“什么破爛寧陽侯府!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親家來了不說好好招待,竟然還敢給我臉色看!” 江林氏惱他欺辱江興志,便冷聲說道:“以禮相待的便是親家。若是你們私底下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就別怪我們不認你們這個親戚。當真攤開來說,還不知是誰面上無光!” 馬長程眼珠子轉轉,想到前些日子他幫自家meimei弄的那些東西,一時語塞,找不到話來反駁了。 江林氏吩咐陳mama安排馬舅爺在外院住下,旁的話一句不多說,拂袖離去。 雖然在馬長程面前撂下狠話,但江林氏到底要顧及侯府的臉面,遣了碧茵來問秦氏,此事該如何處置。 恰好守著靜園的婆子們聽馬氏在院子里叫嚷了一下午后,也有些撐不住,讓領頭的那個前來請示,“二夫人聽說舅爺來了卻不能一見,像是有些魔怔了,看誰罵誰,摸著什么砸什么。奴婢們勸了許久也不肯聽?!?/br> 碧茵也說道:“既然舅爺已經(jīng)來了,夫人和侯爺不見他也就罷了,倒不如讓兄妹二人聚上一聚。奴婢方才在旁邊伺候著,聽舅爺發(fā)怒時的那意思,想要給二夫人出頭是其次,還有要事尋二夫人相商才是真。” 秦氏淡淡說道:“他想見就讓他見?沒這樣的道理。再晾他們一個晚上,旁的明日再說。” ☆、第40章 丟失的東西 待碧茵走后,秦氏又對守著靜園的婆子說道:“你們也累了,換另一批人過去吧?!?/br> “可二夫人那副模樣著實嚇人。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們怕……” 如今沒了外人在場,鄭mama在旁冷笑一聲,說道:“怕什么?她若真瘋了傻了,就不會專挑這個時候瞎嚷嚷了。她若想罵,由著她去,無需勸。她若想砸,由著她砸,無需擋。左右壞掉的不是我們的東西,喊破的不是我們的喉嚨,你們又何須介懷?等下回去看看,到了晚膳的時候,她也就消停著回去吃飯了。” 得了準話后,婆子不再遲疑,退下后便去安排了。 鄭mama心中氣憤猶在,對秦氏說道:“馬家人還真當侯府是心善好欺侮的?先前若不是這位‘好’舅爺從中搭路子,就憑靜園那幾個人,哪能折騰到那些東西來!所謂上行下效。正是因為這位不是個正道上的,他那兒子才會愈發(fā)出格,弄得馬家破敗至此!” 秦氏嘆了口氣,說道:“若能提前知曉馬家人會是如今這般行徑,當年公婆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與這家人結親的?!?/br> “誰說不是呢?所謂世事難料,大抵如此了?!?/br> 江云昭聽說了靜園鬧出的動靜和馬長程那邊的作為后,總覺得哪些地方有些不對勁。晚膳過后正坐在屋中細細思量著,就聽紅霜輕聲稟道:“姑娘,少爺過來了?!?/br> “哥哥?”江云昭看看已然暗下來的天,喃喃道:“這倒是奇了。” 她站起身來正要出門去迎,誰知江承曄已經(jīng)大跨著步子走了進來,急急問道:“昭兒,你有沒有見到正軒送我的那本字帖?” 江承曄與秦正軒同齡,只比后者小了兩個月。兩人相稱時多是直呼其名。 秦正軒送給江承曄的那本字帖,江云昭看過一眼,有些印象。是秦正軒上次來時帶過來的,乃是前朝某位名家所書。聽說江承曄很是喜愛,這些天擱在案幾上,日日臨摹。 如今江承曄這般說,江云昭頗有些意外,問道:“紅菱紅茭她們都沒看見?” “問過了,沒有。剛才從宮里回來時,我還特意看了一眼,擱在案上好好的。怎地說沒了就沒了。” 江云昭安慰了他幾句后,江承曄就也離去。 透過窗戶看著哥哥的背影,江云昭心里突地一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忙撩開簾子跑了出去,緊追幾步趕上江承曄,問道:“哥哥可曾在那字帖中夾雜了自己臨摹的東西,比如詩詞?” “沒有。我很愛惜那字帖,又怎會在其中夾雜雜物?” 江云昭沉吟了下,又問:“那哥哥最近有沒有丟失過新近臨摹的詩詞?” 江承曄察覺她問的問題不太對勁,疑道:“昭兒為什么這么問?” 江云昭只是想到了前塵之事,如今不太肯定無法細言,便道:“我只是覺得好好一本字帖就這么無緣無故丟失了,很不合理,就想著有沒有其他不見了的。” 江承曄就也不再起疑,說道:“我前些日子寫文章時,累了的話會隨手臨摹一些詩詞。至于丟失……應當不可能吧。前幾天紅茭打翻了花瓶,我那些文章字畫都被水給浸濕了。誰會沒事拿了那些破爛東西去?” 江云昭又與他隨口聊了幾句,這便回了屋子。 她將事情前后想了一想,總有些擔憂。 前世父母離世前的一段日子里,曾有女子拿了江承曄親筆所寫語句纏綿的詩詞來,一口咬定那些都是江承曄送與她的定情之物。 江承曄不肯承認,說那些都是他閑暇時間的臨摹之物,怎么到了她手上的他都不得而知。且他根本不認識她,又怎會有‘特意寫了贈與她’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