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華令黯然的目光投向了遠方。

    這里是瑯華仙境，是仙族最后的避難所。這里到處是濃郁的靈氣，遍地是地寶天材——然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已然被魔族后裔掌握的器靈，只能在夢境中追憶往日的榮光。

    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林莫突然間意識到自己想錯了一點。對人族來說，最大的優(yōu)勢并不是曾與其他三族并立卻已然失傳的功法，而是他們可以接近無限制地修煉仙魔神三道，只憑自身意愿即可進行選擇。

    思及此處，林莫的心頭卻掠過了一絲怪異的違和感。

    這個瑯華令會不會在騙我？他暗想，它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莫非它一直趁著關閉的時候上網(wǎng)充電、及時更新信息？

    “嗯，很有道理的托詞。可惜你說的還是不足以取信于人。”林莫抱著胳膊看著安靜坐著的瑯華令，“你可是一現(xiàn)世就要吞噬生靈的兇物，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吞噬生靈是為了守護此界平衡?！爆樔A令手一拂，棋盤上的棋子便叮叮當當?shù)芈涞搅说厣?，“棋盤已滿，若要再來一局，就只能先騰出空間?！?/br>
    林莫默然注視著散落到地上的棋子，其中一枚正好滾到了他的腳下，于是他便彎腰將它拾了起來，放到了手心里。

    真是復雜。

    他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潤觸感，腦海中卻在一個剎那間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

    如果仙界直接進入人界，帶來的恐怕不只是人口增多這么簡單。一旦世界的承載超出符合，面臨整個人族的，恐怕也將是滅頂之災。當然，仙族同時亦會毀于一旦。

    而仙界進入人界是為了求生，逼迫他們這么做的卻是人族的始祖，正是他們策劃了四族分裂的陰謀。

    就這樣，所有因果交錯，釀成一段滔天罪孽，然而那些無辜的生靈的哭號與痛訴，卻早已無處訴說。

    這就是弱rou強食，在生命面前，強者吞噬弱者，弱者含恨離世，或者發(fā)憤圖強——然而立場一旦逆轉，卻也并不意味著休止，而可能是下一輪無止境的廝殺與罪惡。

    林莫將棋子輕輕放在了棋盤上。

    頓時，竹亭外風起云涌，高山陷落，海水翻波！

    然而不過眨眼之間，一切天翻地覆又忽然歸于平靜，云霧幾聚幾散，最后只剩下小橋流水淙淙，農家炊煙裊裊。

    “這回，是我在下棋了?！?/br>
    最后，他這么說。

    潔白的棋子落在棋盤之上，散發(fā)著溫和而堅定的光?，樔A令一聲嘆息，整個夢境便有如破裂的泡沫那般，霎時消融。

    聽得耳邊“啪嗒”一聲輕響，林莫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垂落于地的玉簡，就俯身將它拾了起來，扔到了乾坤袋內。

    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那棋子溫潤微涼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雙手作枕，林莫隨意地望著頭頂緩緩流過的蒼穹。

    不管怎么說，最后下棋那一幕還挺帥的。林莫最后總結道。雖然我根本就不會。

    祝小九依然在魔界荒蕪的大地上禹禹獨行，周身散發(fā)著悲傷與寂寥，就好像是一只被拋棄的小狗——當然，如果讓他自己來形容，他會用“受傷的孤狼”這種比較帥氣的說法。

    “小九啊。”忽然，他的腰間傳來了一聲呼喚。

    于是祝小九的眼睛噌地亮了，激動得簡直要搖起尾巴，高高興興地應道：“嗯！”

    “我們?yōu)槭裁匆@樣說話？”林莫抱怨道，“這樣隔空喊話真的很傻。”

    因為我想真真切切地聽到你的聲音。

    “因為傳音術有空間限制?！弊Ｐ【乓槐菊?jīng)道。

    林莫沉默了一會兒：“……要相信這種說法還真的挺難的。”

    “你可以繼續(xù)努力。”祝小九壞笑道。

    唉，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林莫暗暗磨牙，心中盤算著出去以后教訓小九的一百零八種方法，一邊盡量平靜地問：“我們走了多久啦？”

    祝小九低頭算了算：“大概一天多一點。如果是元萊他們那里，差不多過去了一個時辰。”

    “哦?！绷帜獞艘宦暎謫枺骸霸蹅円叨嗑貌拍艿竭_目的地？你還是不能直接過去嗎？”

    “魔界的空間狀況依然不太好。”祝小九伸手摸摸面前的虛空，那里很快在他的觸碰下坍塌出一個小小的洞口。來自混沌海的罡風利劍一樣自缺口透出，祝小九趕緊抹平了那道裂痕。

    他們進入魔界沒多久，祝小九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表面上看，魔界魔息濃郁，只是略顯荒涼。而事實上，魔界的部分地區(qū)，空間早就已經(jīng)千瘡百孔，而現(xiàn)在的他還無法達到化神修士返璞歸真的境界，根本無法通過這種脆弱的空間。

    因此，他需要盡快找到一個相對穩(wěn)固的地方，才能通過虛空，快速到達魔君的宮殿。

    林莫嘆了口氣，他同樣能感知到外界，自然也知道兩人現(xiàn)下面臨的問題：“你先進來歇一會兒吧?！?/br>
    祝小九微紅了臉，心念一動之間，便出現(xiàn)在了瑯華仙境。

    林莫正披著頭發(fā)半倚在軟榻上，見他來了，便將夢中所見所聞給他說了一遍，尤其著重分析了自己覺得重要的幾個地方，還特意指出了那種一閃而過的違和感。

    “小九，你怎么看？”他皺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軟榻的邊緣。

    “我覺得你很好看?！弊Ｐ【耪J真地看著他。

    “這么明顯的事還用你說?！绷帜荒蜔┑厍昧饲檬种福拔沂菃柲阌袥]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

    我覺得我渾身都不對勁。祝小九這么想。但是理智告訴他，如果這么說出來肯定會是非?？膳碌南聢觯谑蔷褪箘畔肓讼?。

    “嗯，疑點有很多。”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頭，“第一，為什么仙族在世界即將破裂之時，不逃到混沌?；蛘咂渌裁葱∈澜缰心兀俊?/br>
    “仙族將自己的世界封閉了。”林莫猜測道，“或許他們自己也出不來？”

    祝小九沉默不語地望著他，讓林莫老臉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