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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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宮燈的映照,寒雪梅花之間,隱隱浮現(xiàn)出一對展開的羽翼,兩只靈動的白鶴躍入眼簾,仰首,拂羽,姿態(tài)優(yōu)雅。 冬雪之寒,紅梅之傲,白鶴之影,構(gòu)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意境悠長。 這時,侍從將宮燈移開,繡圖又恢復(fù)原本的模樣。隨后他們將屏風(fēng)轉(zhuǎn)過來,這一面繡的是兩只白鶴,傲立于雪中,迎著寒風(fēng),晾開雙翼。白色的雪,白色的鶴,仿若融為一體。畫面清冷,寒意凌然。 然而,當(dāng)侍從再次舉起宮燈時,白鶴的身后,立刻綻開朵朵紅梅,白雪映紅,似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鼻間,那瞬間的驚艷,令人見之難忘。 整幅刺繡只用了紅、黑、白三種色調(diào),卻令人感覺畫面飽滿,層次分明,達(dá)到了大繁似簡的境界。 這幅繡品看似只用了三種顏色,實(shí)際上用了一十八種。同一種顏色的繡線用不同方式暈染,會有深淺的差異。戚夙容巧妙地運(yùn)用了這一點(diǎn),用深淺不一的紅、黑、白,修成了這幅寒梅雪影圖。 而且她使用的是最細(xì)的繡線,平時只用縫十針的圖案,她要多縫上百針,再結(jié)合布料的底紋和雙面圖樣的構(gòu)成,做到了真正的天衣無縫,不留痕跡,其精湛的繡藝可見一斑。 比起色彩絢麗、構(gòu)圖復(fù)雜的圖案,這幅繡圖的“簡單”更突顯了它的難度。在如此輕薄的綢布上刺繡,僅僅用了三種顏色,就將畫面繡活了。留白的部分,絲毫看不出刺繡的痕跡,卻能映出不同的風(fēng)景,實(shí)在是不可思議。 “好好,簡直是神乎其技!”使節(jié)贊嘆道,“貴國真是人才濟(jì)濟(jì),不同凡響。” 皇帝嘴上謙虛著:“使節(jié)過譽(yù)了。”心中卻是震驚莫名,完全沒料到戚家女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技藝,宮中的御用繡師皆相形見拙,就連他也見獵心喜,想讓她繡上一幅。 “在下很想親自答謝這位繡師,不知能否登門拜會?”使節(jié)詢問道。 皇帝看向封湛,后者立刻答道:“非常抱歉,這位繡師不喜見客,還望使節(jié)大人見諒?!?/br> 使節(jié)露出頗為失望的神色,但瞥見這幅屏風(fēng),心情又變得明朗。 次日,皇帝封賞的旨意便下來了,賞繡師“云容”黃金百兩,梅花環(huán)一只,夜明珠一顆,御賜金匾,另封“云容”為國繡師。秀莊其余人亦各有賞賜。 皇帝贊其:“梅花生香,鶴影仙蹤,針如毫芒,神乎其技?!?/br> 自此,云容秀莊一舉成名。 尉國百姓皆知京城有一名技藝舉世無雙的國繡師云容。 那幅贈送給使節(jié)的寒梅雪影圖,亦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上ЮC品已經(jīng)被使節(jié)收藏,無緣得見,見過之人無一不對其贊譽(yù)有加,關(guān)于這幅繡圖的流言很快被傳得神乎其神。 向云容秀莊下訂單的貴人接踵而來,訂單很快堆積如山,雙面繡的價(jià)格也持續(xù)飆升,最低也要上千兩。不過戚夙容人力有限,兩個月只繡一幅圖。 云容秀莊成了京城面積最小、生意最好、名望最高的一家店鋪,而戚夙容也沒有想要擴(kuò)大店面的打算。一來風(fēng)險(xiǎn)太大,容易引人忌恨和猜度;二來戚家人丁單薄,沒有足夠可靠的人手。目前的規(guī)模,已經(jīng)足夠了。 戚夙容最大的籌碼在顧錦云手上,他也是自己為戚家預(yù)留的后路。 戚夙容這邊出盡風(fēng)頭,柳倩兒和駱妍依卻是心里犯堵。本想借此陰她一把,不想她竟然化險(xiǎn)為夷,還由此聲名遠(yuǎn)播。雖然知道“云容”就是戚夙容的人很少,在世家貴族間卻已不是秘密。 “妍依,接下來就按你的計(jì)劃施行吧?!绷粌簩ζ葙砣菁岛抟讶贿_(dá)到了頂點(diǎn),再也無法忍受。 駱妍依笑道:“早該如此?!?/br> 她對之前被戚夙容嚇走之事仍耿耿于懷,視為畢生恥辱。后來細(xì)想,戚夙容畢竟積威已久,她一直看她的臉色行事。待戚家落敗,她雖欣喜,卻仍攝于她的余威,心有畏懼。如今心態(tài)已然轉(zhuǎn)變,下次再面對她時,自己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繡藝再高又如何,沒有足夠的實(shí)力,看誰能保得住那雙手! 駱妍依眼中射出一道陰冷的光芒。 不知危險(xiǎn)將至的戚夙容,正在與家人分享喜悅。 隨著國繡師的封號,戚家重新進(jìn)入了京城世家的視線。可以說,戚夙容一人便讓戚家重新站穩(wěn)了腳跟。至少短時間內(nèi),皇帝都不會隨意處置戚家人,與戚家來往的貴人亦逐漸增多。 戚夙容借秀莊之便,在貴圈中如魚得水。以前她自視甚高,人緣不好,后來戚家落敗,更是不敢輕易露面。如今有了國繡師的封號,即便貴女們心里看不起她,至少在表面上會以禮相待。 戚夙容利用自己在服裝、刺繡方面的優(yōu)勢,在貴族間建立了不小的人氣,順便又將莊俏娥和已經(jīng)嫁作人婦的張小姐(四門博士章之淮之妻)拉入圈中,不著痕跡地?cái)U(kuò)展她們的人脈。 與以前的傲慢不同,重生后的戚夙容面對嘲笑和譏諷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接人待物溫和有禮,進(jìn)退有度。 許多貴女皆是深閨女子,心思單純,或許仗著家世,會有些嬌縱或蠻橫,但只要順其心意,投其所好,并不難結(jié)交。 戚夙容之所以敢如此高調(diào),皆因自己只是一名女子,名氣再大,也入不了朝堂,掌不了實(shí)權(quán)。 她越是高調(diào),戚父便越是低調(diào);她不斷結(jié)交貴族,戚父卻少與人往來。 如此一來,某些意圖不軌的小人亦找不出戚家的錯。 一個月后,顧錦云的酒窖釀出的新酒面世。一共有三種,白酒,黃酒和葡萄酒。白酒度數(shù)比較高,屬于中度烈酒,最受北方人的歡迎。黃酒度數(shù)較低,口感溫潤,符合一般文人的喜好。而葡萄酒是一種聞所未聞的新酒,許多人因?yàn)楹闷娑穱L了一番,卻頗有些失望,除了香氣和色澤有些新意,并不太適應(yīng)這種口感。 然而,葡萄酒的功效卻讓人眼前一亮,滋身養(yǎng)顏,有助睡眠。這對女子而言,無疑是極具誘/惑力的。 京城貴女的購買力比之男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們?yōu)榱巳蓊伩梢詢A盡所有。 盡管這些功效還未得到印證,但她們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準(zhǔn)備試用了。 出乎顧錦云意料的,葡萄酒成為了最先聞名的一種新酒。 “容兒,”戚母遞過來一張請?zhí)斑@是司馬家的羅小姐托人送來的請?zhí)??!?/br> 戚夙容打開看了看,笑道:“娘,羅小姐明日慶生,想請我過府幫她參謀一下?!?/br> “那你去吧,記得謹(jǐn)慎行事?!逼菽付?。 “嗯,女兒這就派人回帖。”她近日常與貴女們來往,一般不會拒絕這種聚會。 是夜,戚夙容悄然來到隔壁院子,找到元奚,問道:“你可知道明日司馬家小姐的生辰,有哪些人會參加?” 元奚拿出一份名單遞給她:“你自己看吧。” 戚夙容打開名單,上面羅列了二十幾人的姓名,其中一個名字引起了她的關(guān)注。 駱妍依?她也會去? 戚夙容皺眉,又將名單掃了一遍。有駱妍依,卻沒有柳倩兒? 她最近雖然常在貴圈中走動,卻一直避免與曾經(jīng)結(jié)怨過深的人碰面,即便避無可避,也會盡快找借口離開。并非害怕丟人,而是擔(dān)心被人算計(jì)。 上一世,她吃過不少虧,母親亦受盡欺辱,郁郁而終。這一世,她不得不防。 目前最讓人警惕的便是駱妍依,此女嫉妒心強(qiáng),睚眥必報(bào),而且手段毒辣,甚至有些不計(jì)后果。 戚夙容思量片刻,還是決定冒險(xiǎn)一會,不僅因?yàn)椴缓玫米锼抉R家的小姐,還想看看駱妍依究竟會使出什么手段。 她回到家中,準(zhǔn)備了一些辣椒粉,幾瓶藥膏和一把小巧的柳葉匕首。 隨后,她又拿出一枚戒指。這是她請工匠特意打造的,戒面能夠扭動,里面放了一種毒藥。使用這種毒藥,身體會立刻出現(xiàn)紅疹,有如得了傳染病一般。但對人體并無傷害,過兩天紅疹便會消退。 雖然不知能否用得上,但總歸是有備無患。 駱妍依再強(qiáng)悍,也不會當(dāng)眾迫害她,最多言語諷刺。 戚夙容瞇了瞇眼,但即便她不對付自己,她也不想讓她好過。 上一世母親的死與她脫不了關(guān)系,她還沒跟她討回這筆帳呢。 次日,戚夙容穿戴整齊,帶著平兒上了馬車,前往司馬府。 司馬家小姐此次生辰宴會比較低調(diào),只請了京城中一些未出閣的貴族小姐,其他官夫人則由司馬夫人招待。 戚夙容并非以賓客的身份參加,如今她沒有這個資格。她只是去給司馬家小姐梳妝打扮,提供一些服飾搭配的意見。 她以前雖不招人待見,但品味在貴圈中是出了名的。 來到司馬府,戚夙容從后門進(jìn)入,被人領(lǐng)入羅小姐的閨房。 此時,房間中并無其他外人,只有羅小姐和兩名丫頭。 見她進(jìn)來,羅小姐微微一笑,招呼道:“夙容你來了,快過來,幫我看看這身打扮如何?” 戚夙容微微一禮,緩步朝她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幅寒梅雪影圖還有后續(xù),過幾章再說…… ☆、第三十八章 司馬府宴會(一) “羅小姐是瓜子臉,頭發(fā)烏黑柔順,可以梳一個墜馬髻?!逼葙砣菀贿厧退犷^一邊說道,“羅小姐的上額略寬,可用垂絲稍掩,將你的臉型襯得更加秀氣,皮膚亦更顯白皙?!?/br> 羅小姐望著鏡中的自己,臉上帶著微笑。 “妝鳴蟬薄鬢,照墜馬之垂髻?!逼葙砣萦衷谒陌l(fā)髻上簪花,配以銀質(zhì)吊飾,隨即,她拿起胭脂盒,為她補(bǔ)妝,畫眉,描唇……整個過程,戚夙容做得一絲不茍,時而還會說些民間趣事,語氣溫和,讓人感覺如沐春風(fēng)。 羅小姐打量她,眼前女子與從前簡直判若兩人,雖然她們接觸不多,但對她的脾性亦略有耳聞。如今相處,才知了解過淺。 此女家逢劇變,卻能坦然待之,不卑不亢,于逆境中立足。雖失去了榮華富貴,卻未曾失去世家之風(fēng)骨。 羅小姐對她是欣賞的,也不愿像其他貴女那般刁難她。 妝點(diǎn)完畢,戚夙容退到一旁,問道:“羅小姐覺得如何?” 羅小姐起身,細(xì)細(xì)將自己打量了一番,笑道:“戚小姐果然有一雙巧手?!?/br> 身旁的丫鬟亦贊道:“小姐如此打扮,果然更顯清麗?!?/br> 戚夙容見她的裝束,典雅有余,柔媚稍欠,便道:“羅小姐,我再給你添點(diǎn)東西?!?/br> 說著,從首飾盒中取出幾朵小花和針線,附身將幾朵小花繡在她左側(cè)腰的裙布上,小花點(diǎn)綴,瞬間增了幾分生趣,于低調(diào)中顯露風(fēng)情。 羅小姐甚是喜歡,贊道:“果然有些新意?!?/br> “羅小姐滿意便好?!逼葙砣菪α诵?。 “戚小姐,待會務(wù)必留下來吃頓便飯,我讓丫頭給你準(zhǔn)備銀子?!?/br> “羅小姐,請別叫我‘戚小姐’了,直呼我的名諱吧?!币运缃竦纳矸?,被司馬家的小姐如此稱呼,恐遭人話柄。 “那好,以后我就叫你‘夙容’了?!绷_小姐從善如流。 “理當(dāng)如此,小姐莫與我客氣?!?/br> “小姐,幾位小姐已到,正在花廳候著?”丫鬟進(jìn)來稟告道。 “嗯,我知道了?!绷_小姐吩咐道,“你們帶夙容小姐去旁廳用膳,莫要怠慢?!?/br> “是?!?/br> 戚夙容主仆朝她欠了欠身,隨丫鬟一起離開。 羅小姐來到花廳,笑盈盈地招呼諸位小姐。 “羅小姐,你今日真是容光煥發(fā),看起來格外秀美?!币幻〗阗澋馈?/br> 羅小姐抿嘴笑道:“多謝宋小姐夸贊,宋小姐才是天生麗質(zhì)?!?/br> 擺袖間,腰側(cè)的花團(tuán)若隱若現(xiàn),不經(jīng)意瞥見,頓時覺得頗有韻味,卻又說不出哪里特別。 “聽說羅小姐叫了戚夙容來府中為你梳妝打扮?!币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羅宛如循聲望去,說話的是都督之女李嬋寧。她記得戚家小姐曾當(dāng)眾給她難堪,兩人關(guān)系想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