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然而,到了這一年的九月,偽朝的氣焰無可奈何地衰落了下去: 去年九月,即大至元年九月,虛連提在長安做皇帝,南方的許朝與蕃域的悉勃野國結(jié)成了盟國。悉勃野近些年來被偽朝逼退在蕃域,無法西進,許朝與悉勃野結(jié)盟,如果北方的偽朝趁許朝北伐,南下攻打許朝,悉勃野將發(fā)兵攻打偽朝的邊州。 大至二年,偽朝果然南下,偽朝沒能快速攻下許朝的荊州,悉勃野國趁亂向偽朝治下的甘州、隴州發(fā)兵十萬。偽朝想要東出,但是他們沒有沒能占領(lǐng)雍州——第五岐反而帶兵進入了關(guān)西。他們想在并州利用尸群,結(jié)果尸群不為他們所用,成為了第五岐入關(guān)的機會。 偽朝最初想要兩拳出擊,既奪關(guān)東、又奪荊州,如今,偽朝東面有第五岐、趙茂等人,西面有悉勃野國,偽朝不能兩面出擊,反而變成了兩面受敵,頹勢漸漸明顯。 偽秦要出征時,圖倫諸部團結(jié)異常,如今不斷戰(zhàn)敗,內(nèi)部紛爭漸起。虛連提的叔父和幾個外姓部族的賢王要帶自己的族人撤回大漠,虛連提的兒子不許叔祖父撤退,虛連提憎恨所有不聽他的命令的人。 偽秦內(nèi)部漸漸亂了起來。虛連提這位皇帝,似乎最多只能再撐一年了——他似乎的確說準了自己的天命,原來他真的只是要做三年皇帝。 “三”,這是他無法逃避的命數(shù)。 虛連提在長安查看軍報:第五岐帶兵收復(fù)了襄陽,襄陽城失守,南下的偽秦大軍被割斷了與偽秦主軍的聯(lián)系,短短一月之間潰散開來。第五岐收復(fù)襄陽,趙茂帶兵出擊——趙茂身形高大,使一把紫銅長锏,騎在高頭大馬上,兩锏下去,隔著甲衣,將虛連提的小兒子抽成了rou泥。 緊鄰京兆的唐州即將被趙茂帶兵攻下。 虛連提身在長安,寢食難安,他再次在國境內(nèi)聚集軍隊,但他似乎看見了尸群,他夢見他召集來的不是活人,而是尸群—— 那群他沒有親自見過的愚蠢東西背叛了他,在夢里向他涌來,它們撕扯他的身體。 虛連提看見了大火,那群愚蠢的東西聚集在一起,越聚越多,密密麻麻,最后變成了一場充滿了太極宮的大火。 許朝的哀太子站在火里,袖手站在臺子上,以君王的氣勢睥睨虛連提,再一次問他:“何不以禮見孤?” 何不以禮見孤?! 長安現(xiàn)在還是他虛連提的長安,這是他的地盤,一個死去的人不該說話?。√撨B提憤怒地在長安指斥眾人對他的背叛,指斥尸群對大秦的背叛,指斥哀太子的鬼魂不該出現(xiàn)。 哀太子的鬼魂縈繞在虛連提的心上。哀太子的親弟弟困住了秋浦的盧鴻烈。秋浦接替了乾佑末年的長安,燃起了一場大火。 隨著大火燃起的煙霧,如一片濃密的烏云,覆壓在秋浦上方?;鸸獯笞?,長江的江水似乎都要被這大火染紅。 盧鴻烈在大火中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他終于知道了,長公主為何緘默不語。不是因為她已經(jīng)默認自己輸了,而是因為她知道,盧鴻烈根本不可能贏……江表門閥可以得到一位皇子,但是他們無法冊封皇帝。 江表門閥手里,沒有象征著帝王天命的傳國玉璽。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這一枚傳國玉璽,自始皇帝傳至許朝皇帝,不知何時,它已被長公主拿在了手中。 崇煦去世前,盧鴻烈代皇帝監(jiān)國,帝王的玉璽留在秋浦的行宮中,江表門閥議事后,諸臣會去宮中請印。一切都按照禮數(shù)來辦—— 除了蓋下印璽的人不再是崇煦本人。 行宮中的掌印官收藏著許朝的國璽,盧鴻烈將一位掌印官換成了自己的外甥,要他仔細看守印璽,除了皇帝陛下本人外,任何人不得擅動盛放著國璽的匣子。 許朝的國璽象征著帝王的無上的權(quán)力,這是凡人與天地所締結(jié)的盟約。國之神器不可輕易示人,盧鴻烈等人敬畏天命,他們使用國璽,但是他們并不敢輕易拿出國璽,總是恭恭敬敬地將之封在匣中。 然而匣中的傳國玉璽,不知何時已被調(diào)換了。 八月下旬,盧鴻烈的外孫給了盧鴻烈致命一擊:他把秋浦的精兵送給了從建業(yè)來的將軍。秋浦的兵力瞬間空虛了一半。 盧鴻烈大為震驚,盧鴻烈是一個高門子弟,出身教養(yǎng)極好——他在得知消息時,甚至恨自己的教養(yǎng)太好,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發(fā)泄自己的怒火,只能帶著怒氣嘆了一聲。 紫麟。 周紫麟的名字是盧鴻烈取的,盧鴻烈只有一個女兒,他將她嫁給了毗陵周家的春霖。兩小無猜,門當戶對,盧鴻烈無比滿意這門婚事。 紫麟出生時,是一個傍晚,天色發(fā)紫,錄公在焦急地等待中,聽見了自己的外孫出世時的第一聲啼哭。 我家麒麟兒! 毗陵周家長久說吳語,周春霖的“霖”字讀如許朝官話中的“寧”字。盧鴻烈想為周紫麟取名為紫麟,又怕“霖”“麟”在許朝官話同音,是了忌諱,周春霖那時笑道:“伲惢南人弗作北人,叫麒麟兒聽弗出忌諱。” 盧鴻烈也笑了,周春霖是個爽朗大方的女婿,凡事尊重丈人。 伲惢南人,我們是南方人,周春霖的身上保留著幾分南朝的曠達與傲慢,他無意于離開南方北上,去做一個崛起于北地的朝代的官員,盧鴻烈以為這也不算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