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匣子里有信,甲衣是第五岐的新甲衣,未肯先穿,先寄來給荀靖之看一看。但得長相思,便是常相見,第五岐在北揚州想荀靖之,他不知道九月荀靖之有沒有時間回建業(yè)——九月他將穿新甲衣,與郇王從建業(yè)受命,出征北伐,他希望荀靖之見過他穿甲衣的樣子。荀靖之拿著信,笑第五岐,他空看一身甲衣做什么。 指尖碰到鐵片,觸感微冷。 甲衣沉重。 道門不穿甲衣,修士不生取勝心。荀靖之年少時不曾穿過鐵甲,后來他手握多州兵權,必須穿甲戴盔,有了自己的鎧甲。他能夠穿金甲,第五岐的甲衣是青綢襯里的銀甲。甲片乃是綴鱗甲,打磨得十分光亮,連綴起來齊如銀鱗,微微一動,冷光耀目。 第五岐比荀靖之高,倒也沒高出多少,有時候他也會披一下荀靖之的衣服。荀靖之拿第五岐的甲衣比了比自己的肩寬。 夜色漸晚,高平郡王府到了該落鎖的時候。門人不再進內院了,有婢女替門人通報,有人來拜訪荀靖之。 荀靖之覺得奇了,今天來見他的人真算是不少。他問婢女:“是誰這么晚了才來?” 婢女說不知道,只問到是北揚州來的人。 荀靖之想著,或許還是不久前第五岐的那個侍從吧,沒準是他漏送了書信,又折回來了。他重新披上了外袍,去門外見人。 門外立著一匹五花好馬,一個人和他的小童在馬側站著。荀靖之看了那人一眼,愣了片刻,覺得萬分意外,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后還是笑了,說:“五岐兄,你回來了呀!” 第五岐說:“衣服送來了,我來穿給郡王看了。” 荀靖之讓他進門,抓著他看了半天,半是無奈地笑著嘆道:“又一聲不吭就跑來了??!”他拍了拍第五岐,叫:“五岐兄——”然后說:“你的侍從給我送東西的時候,你就在建業(yè)了吧!” 第五岐說:“在了,太餓,先回家吃飯了。” “吃的什么?” “蟹黃面……是沒吃成。天晚了,家里沒有鮮蟹?!?/br> 荀靖之在越州時給第五岐寫信,說越州有蟹黃面,滋味鮮美,如果秋天第五岐還能來越州,他就請第五岐吃蟹黃面;如果不能來,回建業(yè)也能吃到,他給第五岐帶回去一個會做蟹黃面的廚子。 荀靖之彎著眼睛笑,說:“沒吃蟹黃面,那明天吃。好友,你可吃飽飯了吧,別是餓著來找我的。你要是還餓,我現(xiàn)在就讓人給你做飯?!?/br> “不必了,我吃飽了?!钡谖遽f給荀靖之兩個烤白果,說:“銀杏結子了,我家有這個,給奉玄帶兩粒。斂肺清氣,倒不難吃?!?/br> 荀靖之接了白果,說:“你家里還有蓮藕,我下午去過你家了。好友,你怎么回來了!” 第五岐看著荀靖之,眼里帶著笑意,說:“外子在建業(yè),我休探親假?!?/br> 荀靖之聽完就笑了,他自己帶兵,知道探親可休看望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看望夫妻、手足五種假。五品武官一年有三天探親假,每高一品多休兩天。假期太短,一般回不去家中,軍中諸人大多會在家中有事時請事假,與探親假連休后回家一趟,不會單獨休后者。 他對第五岐說:“你要是真這么請的假,我下個月寫信,每封信都叫你哥哥?!?/br> 第五岐說:“嗯,好,奉玄不要反悔。” 荀靖之說:“我不信。” 第五岐拿出自己的軍函給荀靖之看,第五岐確實休的是探親假。 第五岐說:“我能歇三天,我想自己去不了越州,倒是能回一趟建業(yè),就找郇王殿下批了假。” 荀靖之說:“我哥哥給你批了?” 第五岐說:“嗯,批了。” 郇王的印還印在軍函上呢。第五岐在軍中任職,他若是拿不到休假文書,也離不開北揚州——一但離開后被發(fā)現(xiàn),那就是玩忽職守了。 荀靖之好奇,問第五岐:“你怎么和我哥哥說的?” 第五岐說:“直說的。我說我請假回建業(yè),高平郡王在建業(yè)。郇王殿下說:‘你們不算親兄弟。不過……也不是不行。這事……啊……啊……’啊完把印蓋了,然后讓我替他捎一句話,大概是想認真問候你,又不知道從哪里問起,過了一會兒,才決定了讓我捎這句話——” 荀靖之“嗯”了一聲,等著第五岐繼續(xù)說。 第五岐說:“‘八郎,天冷了,記得加衣服?!?/br> 荀靖之笑了笑,他哥哥好像確實像第五岐說的,找了半天話,最終從一堆尷尬的話里挑出了一句加衣的問候。說什么不太重要,心意已經到了。 他說:“好友,累嗎?我每次見你,你都得騎馬跑上一天。” 第五岐說:“精進騎術?!?/br> 荀靖之和第五岐說著話走進了內院,荀靖之讓婢女和童子都留在了屋外。屋中有佛手的香氣。荀靖之看見了不久前搬進來的匣子,說:“五岐兄,你好不容易回建業(yè)一趟,結果跑來了我家當客人。你家婢女曬過了被子,要不你回自己的住處吧,回家更安心,夜里能好好睡一覺?!?/br> 第五岐有些錯愕,說:“我來找你?!?/br> 荀靖之說:“我和你去你家住。不歡迎?” 第五岐笑了一下,說:“自然是歡迎的。不過我既然來了,又何必折騰呢。” 荀靖之說:“你回了建業(yè),不回自己的宅中住,那里就不像你家了。我希望那里是你家,否則我自己在建業(yè)的時候,找不見你的痕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