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玄在車上坐了一天，傷口隱隱作痛，一路上又冷又困，等下起雪來之后，漸漸又發(fā)起燒來。奉玄肩上有傷，佛子不敢攬住奉玄的肩，于是摟住他的腰，讓他靠著自己休息，奉玄總怕碰到佛子的傷口，不敢真的睡著，于是半夢半醒地靠著佛子。

    涼。奉玄聞見了雪的氣味和佛子身上的伽羅香香氣，他隱約夢見了在寒水里飄動的衣擺，佛子在水中吻過他的嘴唇——于是他立刻醒了過來，幾乎是驚醒了過來，面紅耳赤地驚醒。

    佛子感受到奉玄像只受驚的貓似的忽然動了一下，下意識去抓他的手，佛子一動，奉玄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靠在了佛子身上，立刻就想躲開佛子，扯到傷口疼得“啊”了一聲。

    佛子扶著奉玄坐好，問他：“吾友做噩夢了？”

    奉玄說：“嗯……嗯……嗯?！?/br>
    佛子看奉玄臉紅，就要去探他的額頭，奉玄一把抓住佛子的手腕，阻止他摸自己的額頭，說：“不必了?！闭f完就直直坐在一邊。

    佛子說：“有些傷心。”他說話時的語氣和平時沒什么差別，依舊冷冷淡淡的。

    奉玄立刻問：“好友，怎么了？”

    佛子說：“奉玄，你怎么不靠著我了？我……怕你想起來我掐了你的手，所以生氣了?！?/br>
    奉玄說：“怎么會?！?/br>
    佛子說：“那你靠著我吧，你那樣坐著會累。”

    奉玄不肯坐過去，一想起自己亂七八糟的夢就不敢離佛子太近，他說：“我怕你累?！?/br>
    佛子也不強(qiáng)求，只說：“你要是累了，可以靠著我?！?/br>
    奉玄“嗯”了一聲，坐在一邊，漸漸撐不住睡了過去。

    天黑之后，高勒帶人趕到了鹿施郡。盧州各郡郡城在入夜后只會開啟一個城門，鹿施郡郡城開東城門，高勒帶隊去了東城門，郡中的士兵快速檢查過車馬，不曾為難任何人，放他們進(jìn)了城。

    車馬停下，佛子拍了拍靠著自己的奉玄，說：“吾友，到了。”

    作者有話說：

    #第五岐奉玄鐵血整肅粉

    禁 止泥塑

    第68章 壺天1

    吾友的心源里，可有我的位置？

    高勒提前給鹿施郡郡守傳了信，要他接待自己，進(jìn)城之后直接帶人去了官署。鹿施郡原有八縣，現(xiàn)在下轄五縣，皆位于郁山關(guān)西南，原來屬于鹿施郡的郁山關(guān)正南三縣被劃為獨立的軍鎮(zhèn)，東接盧州龍門守御所，駐有重軍。

    高勒將奉玄、佛子送到官署，請郡守照顧他們。鹿施郡郡守名叫到思顏，字慕回，是江表人士，三十六歲時考中進(jìn)士步入仕途，起家秘書省校書郎，十多年間累遷集賢校理、左拾遺、太子左贊善大夫，人們說他因敢于直諫為太子所不喜，被太子外放到了盧州——明面上看，到思顏是升了官職，實際上卻是被太子疏遠(yuǎn)了。

    許朝外任官員以三年為一小滿，到思顏已在盧州任滿了一小滿，如今已是第四年當(dāng)鹿施郡郡守了，四年間一直深受百姓敬愛。到思顏雖然敢于冒犯太子，脾氣卻很好，平時總是客客氣氣的，在鹿施郡從不施行苛政。

    去年，鹿施郡的百姓知道郡守是京城來的，又已任滿一小滿，總擔(dān)心他要“刮地皮”跑了——既然添了外任經(jīng)歷，那就再搜刮一筆錢財，任滿就立刻盆滿缽滿回京升大官了，哪里還管百姓死活。沒想到到思顏繼續(xù)留在了盧州，還將自己妻子兒女都接到了鹿施郡，發(fā)誓全家與百姓同生共死。

    到思顏和夫人一起接待了高勒，夫人心細(xì)，讓人備下熱水，撥了婢女小廝照顧奉玄和佛子。婢女要為奉玄脫衣服擦洗身體，脫衣服時，奉玄擋了一下，隨后覺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收了手，任憑婢女解開了他的外袍。

    奉玄小時候被人伺候慣了，不會自己穿脫衣服，每天睡前或者醒后，都有傅母和宮人幫他穿脫衣服。后來他學(xué)會了自己穿衣服，許久不被伺候著更衣，突然遇見，反而覺得不適應(yīng)。

    婢女為奉玄仔細(xì)洗了三遍頭發(fā)，隨后幫他換了藥。奉玄沐浴時，夫人讓婢女將奉玄的干凈衣物放在熏籠上，等奉玄穿衣服時，衣物香而溫暖。作母親的人就是這樣心細(xì)。奉玄換了衣服，躺在床上，婢女放下簾子，隔絕了燭光。在黑暗之中，奉玄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許久沒睡得這樣安穩(wěn)過。

    第二日，高勒找了郡城里的郎中來為奉玄看傷勢。郎中查看過奉玄手臂上的傷口，見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就替奉玄拆了懷風(fēng)散人縫的線。拆線之后，奉玄的傷口滲出一層鮮血，郎中拿烈酒擦過，說不必上藥了，只用紗布替他包扎了傷口，叫婢女記得勤換紗布。

    郎中看完了奉玄身上的傷，又替奉玄看眼睛，解了他眼睛上的帶子。自從眼睛受傷以來，奉玄第一次睜眼看見了光，睜眼之后，只覺得眼前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多睜了一會兒眼睛，眼里不自覺流出了眼淚。郎中讓奉玄閉上眼，開了敷眼的藥方后說眼睛得久養(yǎng)，沒個一年半載養(yǎng)不好，他要奉玄不要直接去看太陽，怕陽光晃壞了他的眼睛。

    佛子對郎中說，他曾聽說室韋人有治眼睛的良方，郎中說：“好像是有?！?/br>
    高勒站在一邊，臉色大變。他說：“沒有?！?/br>
    高勒說：“室韋人只會摳了眼睛換眼睛，不會治眼睛?！?/br>
    郎中去替兩個士兵診斷看病。佛子見郎中出了門，問高勒室韋人的事情，高勒說：“原來少將軍沒跟你們說過，我就是室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