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好好吃飯了嗎？”

    “吃了?！彼卮?，“我在上補(bǔ)習(xí)班，每天也好好做功課。”

    “那為什么又瘦了……”

    “每天在長個(gè)子呢，我每天都吃了好多好多，mama，你也瘦了，還有，mama的臉好白?！彼男∈衷谒哪樕陷p輕觸摸。

    “mama也好好照顧自己呢，因?yàn)閙ama還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呢，小徇要在mama不在的時(shí)候好好聽爸爸的話，好不好。”她輕聲詢問。

    “你要去哪兒？”他咬緊牙齒，瞳孔里閃爍著緊張。

    “去屬于mama待的地方，現(xiàn)在mama不得不走了，小徇。”

    “mama，你不要走……”他緊緊地拽著她的手臂。

    舒小愛輕輕地將他的手放下，“mama一定會(huì)回來看你?！?/br>
    “不……mama?。?！”

    看著舒小愛含著淚在他眼前消失，鐘西徇嚎啕大哭，“mama！”

    最后一聲落下，他騰地坐了起來，房間的漆黑寂靜充斥著他。

    鐘西徇掀開被子赤著腳就往鐘御琛的臥室門口跑。

    “爸爸！你快開門！”他使勁的拍打著臥室的房門。

    鐘御琛睜開眼，下床走到門口，打開門便看見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眼汪汪看著他。

    “爸……爸……”

    “怎么了？”鐘御琛拉他進(jìn)來，順手關(guān)上房門。

    “我夢見mama了……”他揉著眼睛，一邊哭一邊說，“mama說了好多話?！?/br>
    他抬眼，喉頭滾動(dòng)，捏緊了他的手，“她都說了什么，你還記得嗎？”

    “記得，全部記得?！彼従忛_口，“mama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下面是黑褲子，腳上沒穿鞋……”

    他細(xì)細(xì)回想著夢，一五一十一絲不拉的全部說給了鐘御琛聽。

    聽完后，鐘西徇不哭了，鐘御琛卻哭了。

    “爸爸……”他抽出紙巾輕輕地放在鐘御琛的臉上，“我相信mama下一次會(huì)再給我托夢的，爸爸，你別哭……我快五歲了我都不哭，爸爸快三十了還要哭嗎？”

    “我這是眼睛流水了，你哪兒看見我哭了，光著腳就到處亂跑，快爬上床去。”鐘御琛立刻變臉，伸出手拍了拍他。

    鐘西徇利索的爬到了床上，將身子縮在被窩里，只露出一個(gè)小腦袋，“爸爸，今晚我們一起睡?！?/br>
    他定晴的看著她，“不，我們以后都一起睡?！?/br>
    “你不是說我長大了嗎？”

    “你再大，在爸爸眼里依舊是孩子?！?/br>
    鐘西徇沉默了一下，仰起臉，“可是，要是我結(jié)婚的時(shí)候，我是要和老婆睡在一起的啊，你還要跟我睡在一起，我老婆怎么辦？”

    這個(gè)問題……問得好。

    他側(cè)過身子，看著自己的兒子，“你跟你的老婆睡，我跟我的老婆睡覺，等爸爸有了老婆，你就可以滾了?！?/br>
    鐘西徇義憤填膺的看著他，“那我mama怎么辦？我mama回來看見你有老婆會(huì)生氣的?！?/br>
    “那就讓你mama變成我老婆不就行了?！?/br>
    鐘西徇樂了，豎起大拇指，“這主意好，給你32個(gè)贊。”

    “我本來想說的便是若有一朝一日，你mama回來，你再回自己臥室里睡?！彼曇粲行┌l(fā)顫，渾身都在僵硬。

    原本，告訴小徇她一直在他們身邊，是因?yàn)樗恢被钤谒麄兊男睦铩?/br>
    聽完小徇的夢，他明白了。

    若是因?yàn)樗寄钭龅膲簦幢闱逦∠笊?，她不?huì)說那些話給他，還穿著冬天的衣服，穿著羽絨服的她，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呢？

    是陰間太冷了嗎？

    事實(shí)上，舒小愛只所以穿羽絨服，是讓自己看著胖一些，穿裙子的她瘦的不像話。

    卻，沒想到，這一個(gè)托夢讓精明的鐘御琛發(fā)現(xiàn)了。

    舒小愛醒來的時(shí)候，眼角掛著淚，她擦了擦，然后將暖氣打開，換了長裙，這才出了臥室。

    冥夜趴在那里，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見了？”

    “嗯，見了。”她故作輕松，“明天，要跨出自己的第一步?！?/br>
    “眼睛紅了?！鄙畛恋捻涌粗f出了這四個(gè)字。

    “雖然不是我生的他，但是我的孩子，聽到他喊mama別走，我的心真的很難過。”她實(shí)話實(shí)說，“有時(shí)候，會(huì)覺得，特想回到以前，沒有那么多事情，平凡的活著，平凡的結(jié)婚生子，過著一輩子平凡的生活，現(xiàn)在根本不再可能，想要安靜平淡的生活已成奢侈，不得不逼你往前走，已沒有了回頭路?！?/br>
    冥夜低笑幾聲，“我剛當(dāng)閻王就任的時(shí)候，甚至有些不愿意，覺得十分枯燥，每天都要在處理公務(wù)審判，陰冷的陰間，偶爾見慣了那些所謂的愛情，嗤之以鼻，覺得太可笑了，但，不是當(dāng)事人，真的無法知道，情之一字的真諦，能讓你笑，能讓你哭，讓你揪心，讓你萬念俱灰，甚至，讓你恨之入骨，想要挫骨揚(yáng)灰。”

    舒小愛情緒好轉(zhuǎn)了不少，“見過，真愛嗎？”

    “我記憶最深的一次，是八百年前，有一個(gè)女子到了陰間，死活不喝孟婆湯去投胎，陰間有規(guī)定，若鬼魂不愿意喝孟婆湯投胎，為了見生前愛人一面，只能跳進(jìn)忘川河，苦苦煎熬千年才能去投胎，她直接跳進(jìn)去了，就為了再見生前愛人一面，活著時(shí)候這么廉價(jià)的見面成為陰陽相隔最昂貴的代價(jià)，她的愛人死后，卻不如她這么堅(jiān)貞，因?yàn)樗赖臅r(shí)候，不過四十歲，和愛人相愛很多年才到的年紀(jì)，實(shí)話說，很不容易，但，她死后幾天內(nèi)，她的丈夫以淚洗面，幾個(gè)月，茶飯不思，幾年后，便走出了心理上的眷戀，畢竟生活還要繼續(xù)?！?/br>
    冥夜接著說，“五年后，他續(xù)弦了，找的女子是個(gè)死了男人的女人，兩個(gè)人過在了一起，日子倒是也和和美美，這二十年過去，女子還在忘川河苦苦守候，男子已經(jīng)成了老頭，過奈何橋到孟婆這里，毫不猶豫，一碗孟婆湯下去，便忘記一切?！?/br>
    舒小愛問，“那女子呢？”

    “在忘川河里呼喚著他的名字，盡管他已經(jīng)老了，但還是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但是，男子直接去投胎了，女子現(xiàn)在還在忘川河，已經(jīng)煎熬了八百二十年，還有一百八十年方可去投胎?！壁ひ估^續(xù)說道，“令人唏噓的愛情，敗給了現(xiàn)實(shí)?！?/br>
    舒小愛看著他，轉(zhuǎn)移了話題，“頭發(fā)留了多長時(shí)間了，真想看看你短發(fā)的樣子?！?/br>
    他瞇眼，“真的想？”

    “說說而已，別聽我的?！彼龑λ恍?，“我困了?！?/br>
    “你去睡吧，我還要去處理點(diǎn)事?！?/br>
    她擔(dān)心道，“那你的背？”

    “沒事，我愈合能力很快，快去睡?！彼叽?。

    “好，晚安?！彼炝松鞈醒匦禄氐脚P室。

    轉(zhuǎn)眼便是第二天。

    舒小愛醒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七點(diǎn)鐘。

    出了臥室，客廳里安靜的過分，冥夜不在。

    她肚子餓了，去廚房做飯，剛做好，他便回來了。

    “去了一晚上嗎？”

    他露出一個(gè)笑容，“嗯，真好，回來就能吃飯，以前那么多年沒吃過飯，現(xiàn)在在漸漸適應(yīng)了，真害怕，若是哪一天沒人給我做飯了，我又不會(huì)做，該怎么辦？”

    舒小愛盛飯的手一頓，看著他，“以后我每天回來做好三頓的飯放在冰箱里，你若想吃就熱一熱?！?/br>
    冥夜看著她的容顏，笑了，“希望不要有朝一日，再也沒這個(gè)福利就好?！?/br>
    舒小愛望著他的笑容，心口在震動(dòng)，淡定的回答，“不會(huì)?！?/br>
    冥夜拿起湯勺，輕抿了一下湯，吃的很慢，不禁讓人覺得，他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品嘗廚藝。

    “吃過飯，我?guī)阆律?。?/br>
    舒小愛問，“幾點(diǎn)？”

    “9點(diǎn)23分18秒。”

    “好。”舒小愛一邊吃一邊給他夾菜，“以前我爸總說我不愛進(jìn)廚房，不像個(gè)女人，的確，以前都是吃他做的，把我照顧的很好，我也就會(huì)煮泡面填肚子，現(xiàn)在沒想到，鍛煉鍛煉啥也會(huì)了，不過，挺好的，看見有人吃我做的飯，是幸福。”

    “如果……”他啟唇，“如果……”

    “如果什么？”

    他卻搖了搖頭，“沒什么?！?/br>
    舒小愛最見不得別人說話一半一半的，把人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又不說。

    她拿著筷子指著他，“到底想說什么，快說。”

    不料，他看著近在唇邊的筷子，竟然輕輕地含住她的筷子，她剛才吃過的地方。

    舒小愛的臉當(dāng)即紅成了蝦子，他……不嫌臟么？

    “你……”她丟手，筷子夾在他的嘴巴上，看起來是那么耀眼。

    “其實(shí)，我剛是想說，如果你覺得看見有人吃你做的飯菜是一種幸福，那么，我愿意在你有生之年每頓都不落下?！?/br>
    這話，不是情話，卻比情話更有深意。

    一雙妖孽的眸子含情脈脈的盯著她，舒小愛被這灼熱的視線盯得心里慌亂。

    頃刻間，她驀然笑了，“有人愿意，我干嘛不樂意?！?/br>
    他也跟著她笑了，似乎，他的情緒很多時(shí)候都伴隨著她的心情而存在。

    “我重新去拿一雙筷子?！彼酒饋淼纳碜颖凰?。

    對著他的視線，她開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