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清早,紀暉和紀暄一起過去千澤院把紀侯爺從呆坐中跪了出來。 紀敏遣了丫頭過來云霽院說話送東西。 院門緊閉,把人擋了回去。 紀侯爺帶著兩個兒子過來云霽院。 院門照舊緊閉。 紀侯爺面上看不出表情。 紀暉和紀暄滿面羞慚。尤其是紀暄,更是暗恨自己落榜以至于母親鉆了牛角尖做了錯事。 這時,云霽院門開了一條縫,木槿鉆了出來,朝三人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說:“木槿見過侯爺,世子爺,四少爺。三少爺說,不是不想請侯爺世子爺四少爺進來,只是現在云霽院上下皆茹素,三少爺一日三次沐浴誦經祈福,實不敢請侯爺世子爺四少爺進來。三少爺說,他現在一心向佛,若是有什么俗事,還請等他滿了七七四十九日重新做回俗人再說?!?/br> 木槿說完,又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退回院子,重新關了院門。 院門外,父子三個都呆了。 紀侯爺是最暴躁的。他這個兒子,該不會想不開直接剃度出家吧! 正澤院。 鄭氏坐在榻上,面帶微笑繡著一方帕子。 福嬤嬤遠遠地看著,眼淚流了一臉。夫人,當年那個單純美好的小姑娘,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一品侯夫人,膝下兩兒一女,地位穩(wěn)固,娘家得力,長子又早早請封了世子,不知多少人羨慕?,F在呢,夫妻離心,婆婆厭棄,好好的日子,怎么就過成這樣了呢! 鄭氏說:“嬤嬤,暄哥兒落榜,心里不定多難過,有時間多幫我過去看看。他還小,三年以后也不過十九歲,不著急。不過婚事也該看起來了,還有敏姐兒。幾個嫂子那邊也都透個話,我現在出不了門,兩個孩子的婚事請她們多留意幾分?!?/br> 福嬤嬤擦了擦眼淚,答應著:“是,夫人?!?/br> 是啊,暄少爺和大姑娘的婚事都該提起來了。暄少爺那里,本來已經瞧中了國子監(jiān)祭酒家的姑娘,只是秋闈成績出來以后那姑娘就許了自家中了舉的表哥。還有大姑娘,十六歲了,再也拖不得了。 過了幾天,鄭家來人了。 紀暄的二舅,三舅,二舅母,三舅母。 二舅三舅和紀侯爺在書房談了小半天。 二舅母和三舅母在榮禧院陪著老太君說了半天話,臨走時才去正澤院看了看鄭氏。 鄭家人走后,紀真得了一張嫁妝預算清單。 嫁妝按紀敏的例再加三成,超出部分大房私房補足。 紀真:“……” 臥槽,這種被人嫁女兒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賠錢貨說的就是他了! 紀家家底并不厚。 老國公不是個靈活的,打仗的時候也只是跟著人摸了一些東西。又不識貨,古董字畫都看不出好賴,摸的最多的就是金銀珠寶。金銀珠寶是什么,亂世中倒是硬通貨,太平盛世卻是比不上古董字畫一個角的。 老侯爺更是不懂經營,老國公死后就娶了村姑春花妹子當小妾,真愛。在同樣村姑出身的老國公夫人支持下奪了那時的侯夫人現在的老太君的管家權,管了幾年,年年虧損,越虧越多。 現在的家底都是老太君帶著幾個兒子慢慢攢起來的,比之京中同等爵位的人家,完全不夠看。若不是四房娶了商戶女帶來許多懂經營的掌柜把侯府庶務管了起來,只怕現在賬上的閑散銀子都沒多少。 紀真在花廳小佛堂坐下,手中抱著小金蓮,突然想起一件事。 從大覺寺回來也有一個來月了,有什么花,能連開一個月不敗么?何況還是被采了下來養(yǎng)在花瓶里的! 佛光能不能普照這么久,是個問題。 看著手中依舊開得生機勃勃的小金蓮,紀真陷入了沉思中。 剛剛回京得了消息就直接沖到侯府殺進云霽院的慧海大師也陷入了沉思中。 該說真不愧是他徒弟嗎,一身功德金光配著金燦燦的金蓮,活脫脫小童子似的。 這么好一棵白菜,就要被豬拱了! 應該剃成光頭跟他一起做高僧云游天下才對啊! 紀真舉起手中花瓶,眼巴巴看著慧海:“師父,一個月了,還開得這么好?!痹趺崔k!他只是習慣性每天用異能保養(yǎng)一下下,真的只有一下下。他不是故意讓這朵小金蓮花開不敗的!會被當成妖孽的! 慧海寶相莊嚴一笑:“為師與你剃度可好?” 紀真:“……能吃rou不?” 慧海高深莫測笑。 紀真換個話題:“能娶媳婦不?”他媳婦長得可好了,劍眉星目酷帥臉,寬肩細腰大長腿! 慧海一巴掌把紀真揍趴下了。 這時,云霽院門口一陣嘈雜聲。 鄭氏帶著人走了過來。 一到花廳,就跪下了。 紀真正在給慧海倒茶,來不及躲開。 嫡母跪庶子。 紀真想,他這個嫡母是真心不想給他留活路了。 第25章 按照正常發(fā)展,紀真這個時候就應該一起跪下。 可是他不愿意。 除了剛回府時第一次見面請安跪過紀侯爺老太君和侯夫人,紀真的膝蓋再沒彎過。 所以這時紀真只是放下茶壺,沉默著后退幾步。 鄭氏跪請慧海大師給女兒看診。 慧海大師坐著不動,只是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br> 鄭氏就以為又是紀真使壞,看向紀真的目光簡直就跟淬了毒一般。 紀真沉默著站在那里看著鄭氏。 鄭氏看著紀真,突然一笑,挪動膝蓋轉向紀真的方向,叩下頭去。 “鄭氏你敢!”老太君的聲音猛地響起。 鄭氏一頭磕到底,說:“請慧海大師為我女兒診脈?!?/br> 紀真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受了這次跪拜,然后催動異能,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木槿上前扶著紀真坐起身,木樨已經端了水盆拿了帕子過來。兩人手腳麻利,沒有發(fā)出半分多余的聲響。 慧海給紀真診過脈,說:“傷了心脈?!?/br> 說完,提筆開方。 匆匆趕來的紀寧一個目光都沒分給鄭氏,只拿了方子讓人趕緊去照方抓藥。 紀真緩了一會兒,滑到地上跪下給慧??牧艘粋€頭,說:“舍妹體弱,請師父為舍妹診脈。” “阿彌陀佛!”慧海在心里嘆了一聲,知道今天是拐不走這個弟子了,到底還是起身隨著老太君進了內院。 鄭氏趕緊跟了進去。 人群一走,紀寧無力地一屁股坐下,整個人看上去都頹敗了。 在紀寧的心中,對這個庶子是存著幾分期待的。 被流放在外的庶子十二歲中了小三元,紀寧得到消息的時候有幾分意外,更多的是欣喜。當時想著把那個庶子接回來請個好先生好好栽培,只是一時有事耽擱了。這一耽擱,就耽擱了一年多。也得到了新的消息,十三歲的解元,毀了身子的解元。 紀寧惱怒不已,面對給他生了兩兒一女的妻子卻只能忍下。只是讓人撥了銀子過去給庶子調養(yǎng)身體,等人身體有了幾分起色就接了回來,想著給人尋一門好親事,安安生生過日子就是。 可是庶子聰明能干,比之這一代子嗣都要好上許多。用瓷磚給府中添了賺錢的營生,用線裝書給自己和兄弟添了名聲。才華胸襟樣樣不缺,身體也一日日漸好。兒子和侄子落榜以后,紀寧動了心思,庶子身體日漸大好,說不定明年春闈可以下場一試,六元不敢想,中個二甲進士也是紀家第一人了。 可是,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他的妻子毀了。 毀了他的前程不算,今天還想毀了他的名聲。 嫡母跪庶子,一旦傳出去,他那個庶子就再沒了活路了,那些酸腐書生能把人活活罵死。 紀寧看了看伺候在紀真左右的木樨和木槿。 紀真說:“我一向不喜歡有太多人在身邊伺候,身邊只得木樨木槿兩個,其他人再也進不了花廳。今日之事,我云霽院傳不出半個字?!?/br> 紀寧點了點頭。 紀真閉著眼,說:“父親,我常常在想,要是我沒生下來就好了,生下來長不大就好了,長大沒那么會念書就好了,進了考場直接考死在里面就好了。” 紀寧喝道:“住嘴!” 紀真繼續(xù)說道:“要是沒有我,你們一家還是和和美美的。妻賢妾美,兒女繞膝,幸福一家人。父親,你真的沒這么想過嗎?” 紀寧頓時語塞。怎么會沒想過呢,這個庶子回京以前,家里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紀真睜開眼睛,冷冷地看著紀寧。 紀寧甩袖離去。 紀真說:“被這么多濁氣沖撞,還誦什么經啊,把佛堂撤了,當初榮禧院送來的東西都送回去。開院門,讓人去買rou,今晚大家開葷?!?/br> 木樨答應一聲去了。 木槿扶著紀真回臥室。 紀真說:“我要吃雞腿,兩個?!?/br> 木槿木著臉:“哦。” 晚膳紀真吃到了雞腿。兩個。素的。 紀真木著臉。素雞腿做的再好吃那也不是rou啊,味道不對?。?/br> 木槿也木著臉:“第一,少爺吃素一個月,不能一下子吃大葷。第二,少爺近期吃的藥不能吃大葷?!?/br> 紀真默默心酸了一下。 當晚,薛世子又來翻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