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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浮生小記在線閱讀 - 第133節(jié)

第133節(jié)

    忠孝不能兩全,自然先忠后孝,皇上想拿齊王來壓司馬十七郎也沒那么容易!

    對于陶耀光的污告,司馬十七郎的回答非常簡單,皇祖父將淮北封給自己,自己只要從羯要手中奪回來,就會牢牢地守住,請皇上治陶耀光失同城于羯人之罪。

    該堅持的堅持,該放棄的放棄,有理有據(jù)有節(jié),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司馬十七郎也越來越黑化了?該不是自己影響的吧?

    盧八娘搖搖頭否定,當然不是自己,一定是惡劣的局勢對他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盧八娘看到的折子都是副本,正本已經(jīng)由尚喆送往京城,司馬十七郎的功勞要為他的父王折罪,但尚家的功勞并不能抹掉,司馬十七郎又給尚家諸將和協(xié)助他共同對敵的塢堡堡主們寫了請功折子,懇請皇上不要因為自己影響了他們的封賞。

    可見司馬十七郎雖然有些黑化了,但論起陰謀還是差一些,于是盧八娘趕緊將朱相國——也就是當年的朱御史招來,讓他看了所有信件,然后就將義憤添膺的他送去與尚喆一起進京。她忘不了當年朱御史死死咬住齊王時的狠勁兒,現(xiàn)在老人家雄風猶在,定然能從輿論上壓住反對淮北王的風評。

    第七十八章 父過子受無賞反罰深思熟慮遇挫更勇(二)

    朱御史回歸本行后正氣浩然,南下的路上到處宣揚淮北王的豐功偉績,說到淮北軍風餐露宿、臥冰飲雪、奮力拼殺、血流成河的時候,老人家涕淚橫流,又說到陶耀光兩年前丟失同城這個重要的戰(zhàn)略要地,后來淮北王歷盡艱苦,損失了近千人才打下來時,老人家慷慨激昂。畢竟當了多年的御史,他認識的人又多,沿路每一處官府他都要停下講一講,感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當他老人家到了京城時,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已經(jīng)到處在傳言淮北王的英雄事跡,朱御史自然以為全是他的功勞,其實盧八娘和孟白也暗中做了些工作,但這兩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承認的,于是老人家覺得自己的感招力非同小可,更加地氣勢如虹。

    最終同城的事皇上還是沒有做什么判決,而是先放了下來,因為他大約也想到了,他的旨意不可能真起到作用,如果判給陶耀光則司馬十七郎不會退兵,判給司馬十七郎,他才不愿意呢。

    而齊王府惹出來的是非以淮北王被降爵,軍功折罪為結(jié)果結(jié)了。表面上淮北王是吃了些虧,但其實盧八娘認為司馬十七郎受損的只是表面,于淮北軍并無真正的影響,甚至還能增加同仇敵

    愾之心。

    就是京城中的風評,也有很多人是同情淮北王的,子不教父之過,父親兄長犯了錯,身為兒子和弟弟的淮北王有什么辦法,再說淮北王還遠在淮北!人心畢竟還是公正的,司馬十七郎的光輝形象還沒有從京城百姓的心中消去,很多人都知道他平定過吳郡和蘇峻之亂,又為京城的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

    不過,皇上不想因軍功再給淮北王封賞的目的總算達到了,淮北王確實是賞無可賞,封無可封了,又因為先皇遺詔,拿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想這些辦法打壓。而司馬十七郎也頗受打擊,他對于王爵一向看重.

    司馬十七郎在陌上花開的時候回來了,他看起來雖然瘦了,一臉的風霜,但是神態(tài)間卻愈加地果毅,舉手投足的威嚴讓旭兒遲疑著不敢上前相認。

    盧八娘笑著推旭兒上前,“每天都要念一念父王,如今父王回來了,你卻不認識了?”

    司馬十七郎早已經(jīng)大步走上前將旭兒抱了起來,“兒子,父王回來了,快叫父王。”

    “父王?!毙駜旱搅烁竿醯膽牙锩CH坏亟辛艘宦?,半年沒見,他早已經(jīng)忘記了他的父王是什么樣子了,可是父子親情卻是天然的,他很快就親密地抱著父王的脖子笑了。

    進了屋子,司馬十七郎趕緊去看他的次子捷兒,捷兒已經(jīng)三個月了,小臉白嫩嫩的,一雙上挑的鳳眼與盧八娘幾乎一模一樣,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相貌極為俊秀,讓司馬十七郎說不出的喜愛,將旭兒一手抱著對盧八娘說:“把捷兒放在我這只手上,我要一起抱抱兩個兒子!”

    當年說什么抱孫不抱子的人哪里去了?盧八娘一笑,把捷兒放在他的手臂上,“捷兒特別的乖,一點也不哭鬧,就是餓了,也只是小聲地哼幾下?!?/br>
    “旭兒也乖!”旭兒在一旁大聲說道。

    “旭兒和捷兒都乖?!彼抉R十七郎坐在盧八娘身旁,在每個兒子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后又轉(zhuǎn)頭親了盧八娘一下,低聲說:“王妃也很乖?!?/br>
    盧八娘不敢說話,怕讓旭兒聽了去,便悄悄在下面掐了掐司馬十七郎的腿,倒惹得他更加放肆了,把頭靠在盧八娘的耳邊說:“你再掐,信不信我把兒子送出去,現(xiàn)在就把門關上?!?/br>
    司馬十七郎一點也沒有宣揚,而是是靜悄悄地回了大營,但并沒有瞞著誰,還先去供著先皇遺詔的大殿行了禮,所以該知道的人自然會都知道的,盧八娘早聽到院子里響起了腳步聲,寧姑姑正在與人寒喧,如果再不出去,總會讓人多想些什么,畢竟淮北王府是這么的狹小,而他們夫妻又是萬人矚目的中心。

    于是她只得斜睨了司馬十七郎一眼,恨恨地松開手走了出去,笑著與走進門的司馬十郎夫妻說:“王爺回來了,正要請大家來坐坐呢?!?/br>
    正說著話,司馬二十四郎和薛九娘也到了,然后陸陸續(xù)續(xù)地又來了些人,很快王府里就坐滿了,盧八娘帶著幾個女眷坐在里間聽外面的人說起這半年的事,慢慢有人激動起來,控制不住對朝廷不滿,“都說皇上圣明,哪里圣明!若是真圣明,我們淮北軍打得多艱難,死了多少人他怎么能不知道!”

    司馬十七郎抬了抬手,說話的人趕緊閉了嘴,只是還不甘心,臉憋得通紅,只拿眼睛看著他,然后一雙雙眼睛看了過來,司馬十七郎緩緩地開了口,“大家心里都有一股火,我自然也明白。不過我想先問一問:我們淮北軍為什么要北上?為什么要與羯人拼殺?”

    “要知道我們不同于先前北伐的每一只軍隊,不只受皇上的指令,士民的擁戴,我們是受了先皇遺詔的!”

    “先皇在位幾十年,夙夜憂嘆,終日掛念故國家園、祖先寢陵。就是臨終時也念念不忘,于是留下遺詔給本王,本王接詔后,更是立下誓言,不復河北之地,絕不返京!”

    “眼下朝中有jian佞小人,蒙蔽圣聽,使得淮北軍受了不白之冤,但大家不要忘記先皇的遺愿,唯一心進取,讓九州同歸華夏,將那些披發(fā)左衽之人驅(qū)逐回他們的蠻荒之地!完成先皇遺志!”

    “先前我心中亦有不平,不過今天回來后先去大營中給皇祖父的遺詔上了香,心中突然一片清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舉頭三尺有神明,很多事情都無需辯駁,只要我們心中以先皇遺詔為信念,自不在乎世人評說!”

    司馬十七郎這一番話說得大家都心服口服,皇上是天,可是先皇自然是天外之天,就是皇上也不可能不奉先皇遺詔,而淮北王這番話,越細細品味越覺得其間自有無窮的深意。

    來迎接司馬十七郎的,都是留在后方?jīng)]有參加戰(zhàn)斗的人,這些人大都是學者,文化程度總體還是很高的,所以他們在飛快地聽懂后,立刻又認識到這種思路的妙用。

    特別是一位名為邸榮的名士,他投奔淮北王已經(jīng)快一年了,在這里雖然過著倍受尊敬的生活,拿著不薄的俸祿,但卻一直沒有實現(xiàn)他兼濟天下的志向?;幢蹦壳暗男蝿菔够幢蓖醢研乃疾畈欢嗤耆旁诹塑娛律?,對于文治就放松多了。

    現(xiàn)在他從淮北王并沒有完全成系統(tǒng)的論述中抓到了其間的精髓,如何幫助淮北王擺脫皇上插手淮北事務應該是迫在眉睫了了吧,這正是自己的機會呀!邸榮心中盤算著回去后好好寫出一個計劃來。

    就是盧八娘聽到淮北王說了這樣的話后也不僅沉思起來,看來這一次皇上的舉措徹底將司馬十七郎弄得與他離心了。這樣也好,司馬十七郎不走出這一步,是永遠也不會有成就的,盧八娘極樂見其成。

    盧八娘清楚地看到,司馬十七郎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思想系統(tǒng),而這些理論在將來幫助他掃清前進的道路時是非常重要的。做為一個團隊的領導者,如果沒有自己的信念,那么是不可能真正取得成功,由此可見司馬十七郎在成功的路上走得越來越穩(wěn)健。

    雖然淮北王遠征回來,可大家卻都興奮不已,一直到了夜深才散去,女眷們早就離開了,旭兒和捷兒也早睡了。

    盧八娘走進浴間,向坐在浴桶里的司馬十七郎說:“聽說你受過傷,讓我看看怎么樣了。”

    在攻打同城時,司馬十七郎左肩中了一箭,他一直沒有告訴盧八娘,可盧八娘還是早就知道了。當時前線和大營相隔那么遠,想做什么都不可能,而且一軍統(tǒng)帥的傷情要算得軍事機密,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地說出去,幸好聽說傷并不重,后來又順利地痊愈。

    “誰多嘴告訴你的?”司馬十七郎笑著說:“箭入rou并不深,也沒有傷到骨頭,早就沒事了?!?/br>
    盧八娘早已經(jīng)看到了他左肩上一塊深色的疤痕,那里的皮膚扭成了類似漩渦一般的樣子,觸目驚心。她的手隨后輕輕地放在那上面,“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彼抉R十七郎趕緊說:“其實中箭時也不太疼,就是把箭撥出來時有點疼。那時大家都嚇壞了,我就寬慰他們說,我小時候經(jīng)常挨板子,受傷習慣了,所以我身上的傷好得都特別快,果然傷很快就好了?!?/br>
    “自從你成了郡王,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受傷了呢。”盧八娘話語中帶著傷感。

    “我是主帥,哪里有那么容易受傷!”司馬十七郎已經(jīng)握住了盧八娘的手,“這一次不過是碰巧罷了,別擔心?!?/br>
    司馬十七郎經(jīng)歷過幾次戰(zhàn)爭,以前都很安全。但這一次出事并不能算是偶然,盧八娘輕聲說:“胡人的武力確實強悍?!?/br>
    原來王妃心里全都明白,司馬十七郎就勢環(huán)住她的腰,把頭靠了上去,“別擔心,也別怕,有我呢?!?/br>
    在司馬十七郎出征期間,盧八娘確實擔心,也非常害怕,只是她一直不肯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她終于承認了,“總算你得勝回來了?!?/br>
    “真對不住你,生捷兒時都沒能回來?!?/br>
    “你回來又有什么用,難道捷兒就不用我自己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