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齊王是忘了這件事,他罵過司馬十七郎沒多久,一個近來得寵的姬人來書房請他嘗嘗新調的梅花露,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一起去園子里飲酒看景,然后,然后他就再也不會想起別的了,齊王殿下日常生活就是如此。 盧八娘在請安時特別說明了董家不肯毀諾的事,齊王妃本想管的,但她的幾個兒媳婦和湖陽郡主都勸她,“母妃,十七郎退了董氏,兩百萬錢也不會回到我們手里,而且進個新人,華清院里一定不會再像過去一樣鐵板一塊,我們坐著看熱鬧多好?!?/br> “就是啊,董家這樣的人家能養(yǎng)出什么好女孩來,等她進門,還不知道會怎么跟十七郎的媳婦鬧呢,最好鬧到有人再參他一回,把這個縣公奪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齊王妃答應了,但是她心里就是覺得事情不會像她們想的這樣簡單。 先是外面關于此事的傳言愈發(fā)多了起來,有人說董家賣女不要臉,有人說齊王府英縣公太奢侈了,還有人說董家看上了英縣公前途正好才答應把女兒嫁過去,總之各有道理,局面又亂紛紛的。 納妾所用兩百萬錢的來路自然也引起了別人的懷疑。盧八娘的把柄豈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抓得到的?她向來非常謹慎,擺在明面上的嫁妝處處都有清楚的來路,盧家的陪嫁,孟白給她的添妝,還有下人經營的生意等等。查來查去就有人知道她為了子嗣竟借錢給英縣公納妾,就又有人傳說英縣公夫人非常賢德了。 只要是輿論就可以人為cao控,什么時代都一樣,只是方法有所不同而已,盧八娘做起來很手熟。 司馬十七郎變化倒非常大,已經十幾天了,他出了宮就回家,休息時在書房里坐上一天,除了有時要在外院練練武,什么地方也不去了。 看著這些天話明顯少了很多的司馬十七郎,。盧八娘安慰道:“京城里每天有這么多事情發(fā)生,等坊間有了新的傳聞,自然人們也就忘了江府發(fā)生的事,那時候你就又可以隨意出去玩了?!?/br> 齊王被禁足,司馬十七郎也被人議論,從哪一方面他最近都不適合出門. “沒那么容易就過去,最近坊間有些新傳聞就是崔相和王妃商量出來的,卻也沒什么效?!彼抉R十七郎告訴她,“魯王叔和盧相不會輕易放過此事的,他們找了很多南遷來的世家大族出來指責父王。” 本朝的朝政就是由南遷的世家大族把持的,他們的力量非常大。眼下齊王的聲譽降到了最低,齊王妃也弄得灰頭土臉,盧八娘已經有好多天沒見到她了。但這事其實與司馬十七郎沒有什么關系,董氏的事也不是這場風波里最顯眼的,現在沒人再說他們的不是了,他們不過是小人物而已。盧八娘見他愁眉不展,提醒他說:“父王還沒有你愁呢,聽說他每日依舊與姬人們在一起飲酒作樂,今天華清院的人路過正殿還聽到樂聲了呢?!?/br> 齊王表面正氣浩然,內里其實就是草包,他能有現在的地位,一是因為他在皇帝的兒子中占長,一是有齊王妃和崔氏在后面的推手。司馬十七郎早就認清了,他也不是為了這些在難過,“父王一直就是那樣的,我是在想我真是錯了,怪不得外面的人也把我一起罵了進去?!?/br> “這次的事你沒什么錯,倒用不著自責?!?/br> “我不是說江府的事,”司馬十七郎攬住了盧八娘,與她并排躺著說:“自從封了縣公后,我就忘了過去的志向,每天只顧著與那些人在一起胡鬧,既不讀書也不練字,功夫放下了,差使也不用心了。再這樣下去,我就會一事無成?!?/br> “我已經想好了,以后再也不與那些紈绔在一起混日子,有空時讀讀兵書,將來我要帶兵北伐,收復司馬氏舊日山河!” 怪不得這些天,司馬十七郎在外院與池師傅他們整天練武射箭,原來他在反思,并且終于清醒了! 盧八娘一直對司馬十七郎會回歸到努力上進抱有很大的信心,但她并沒有想到能這樣快。原本她想也許要過個三年五載,司馬十七郎才會明白過來。以她人生的閱歷來看,年青人總會有迷茫的階段,她見得多了。 所以她看著池師傅天天勸司馬十七郎用功時并沒有幫忙,她要等過些時候再出手。沒想到齊王這次出事,給司馬十七郎敲響了警鐘,促進了他的成長。這也說明司馬十七郎的本質和悟性都非常好,他是個有遠大志向的人,盧八娘進一步堅定了看好司馬十七郎的信心。她笑著說:“聽說池師傅經常勸你,我明天要好好賞他?!?/br> “師傅確實一心一意對我好?!背貛煾祵λ抉R十七郎比他的嗣子池梁都要用心,司馬十七郎與他的感情也很深。 “我也想勸縣公的,但總想讓縣公再開心玩些日子,于是話到口邊,又收了回來,沒想到,縣公自己想通了?!北R八娘其實也會勸司馬十七郎的,但她的估計有誤,原想再過些時間說的,沒想到司馬十七郎先醒悟過來了,但她一定要維護好自己賢妻的形象。 “你永遠也不會勸我的。”司馬十七郎將盧八娘抱緊了,肯定地說。 “為什么?”盧八娘心里一驚,問題出在什么地方? “《戰(zhàn)國策》里有一篇文里寫到,鄒忌曾對齊王說過臣之妻私臣,故以他為美。你是我的妻子,也私我太甚,所以一輩子也不會舍得逼我做什么?!边@里面的私意思是偏愛、愛慕,司馬十七郎一直堅信夫人對他有情有義,他說完后便情意綿綿地吻了上來。 盧八娘有些汗顏,“我……” 司馬十七郎已經封住了她的嘴,與她甜蜜地融到了一起,好半天后氣吁吁地在她耳邊低聲訴說:“自從成親后,我所吃的穿的用的,夫人都選最好的給我;我想納妾,夫人就用了兩百萬納世家女;我害得你的怪癖犯了,你也不恨我,夫人,你就是待我太好了。” 盧八娘又困又乏,閉著眼睛在他的懷里找了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了,聽了這話她怔了一下又坦然了,雖然她沒有對司馬十七郎有多少的真情,但對他的好是無庸置疑的。而司馬十七郎對妻子的想法自然是結兩姓之好,繼承宗嗣,主持中饋,撫育子女,這些她全部都能做到,所以一直是他舉案齊眉的賢妻,這確是他的肺腑之言。 在司馬十七郎溫暖的懷抱里,盧八娘心安理得地睡了。 不得不說,司馬十七郎是個非常自律的人,他既然下了決心要用功,每天就關在書房和外院里專心習武讀書,除了當值,竟一次門也沒出,就是有人來找,也借口齊王正在閉門思過,他這個兒子也不能隨便出門拒絕了。當然,對盧八娘來說,他出不出門與她并沒有關系,因為白天時司馬十七郎也并不進內院,她只要每天吩咐廚房里的人給他送去些精致的吃食以示關心就行了。 不過他過去既然交了很多的酒rou朋友,也難免就有人會找上門來。這一天來了十幾個金吾衛(wèi)的同僚做客,盧八娘聽了傳話,自然要熱情地招待一番,拿錢讓廚房做些拿手菜,還特別派人到京城里有名的酒樓訂了些菜肴,又拿出幾壇好酒送到了外院。雖然隔了幾道門,沒多久外院里笑鬧的聲音依然隱約可聞。 未時左右,司馬十七郎滿身酒氣地進了內室,先去洗浴,盧八娘吃驚地問:“酒席還沒結束,你怎么進來了?” “這些人一定要喝到宵禁時分,我哪有時間陪著他們?!彼抉R十七郎笑道:“我裝作喝多了,躲了進來,他們必不好進內院來。外面有池梁他們陪著,也不會有什么事。”于是司馬十七郎就坐了在盧八娘的對面,讀起了兵書。 盧八娘很不自在,她一直不大喜歡與別人在一起,平時屋子里也不喜用人侍候,本質上她一個很孤癖的人,還喜歡宅在家里?,F在她的領地被司馬十七郎侵占了,卻偏偏說不出什么。 其實每天到這個時間,盧八娘已經將一天的事進行得差不多了,最近的日子,她常常在下午畫上一會兒畫。她原來是專攻油畫的,現在沒有油畫的各種工具,也無法大張旗鼓地準備,于是她就畫起了水墨山水。雖然都是繪畫,但其實還是大有不同,盧八娘慢慢品味著傳統(tǒng)中國畫的感覺。 她一直在畫小雪中的北湖,那種迷蒙的意境也非常適合水墨丹青。畫作只有桃花見過,盧八娘當然不會讓司馬十七郎看到,就在他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將畫收了起來,現在只好隨便拿了一本書翻著??墒且驗槲葑永锒嗔艘粋€人,她怎么也看不進去,便觀察起十七郎。對面這個人畢竟從小就受過嚴格管束,所以即便是看書,也坐得非常端正,雙手放在書旁,眼睛低垂,一動不動,若不是總要翻書,就像一塊雕像。 盧八娘本也襟衣正坐在司馬十七郎對面,雖然在外人面前總能擺出端莊的模樣,但沒有別人的時候,她不可能一直這樣坐著,于是過了一會兒,她實在不能再儼然端坐了,便換到了孟白送來的沙發(fā)上,歪著翻看手中的書。 “你怎么不看著我了?沒關系,不會影響我讀書的。要么,我坐在你對面的沙發(fā)上看書吧,好陪著你。”司馬十七郎也挪了過來,又對著盧八娘坐了下來。 司馬十七郎一直堅信盧八娘對他非常愛慕,盧八娘并不解釋,但看著身著寬袍大袖的人坐在一張沙發(fā)里的感覺很怪異,尤其他坐得還那樣端正,她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若是喜歡看我,我每天都在內室讀書、臨帖,練武時再出去?!?/br> 第三十五章 遭挫折十七郎立志遇紛爭盧七娘調節(jié)〔二〕 盧八娘白天要打點生意,還要練習司馬十七郎的字體,畫畫,做瑜珈,做美容等,這些都是不適合司馬十七郎看到的,她于是說:“縣公白天在內室,傳出去名聲不好。” 要想修身齊家,確實不能流連內室,司馬十七郎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真很喜歡陪著盧八娘一起看書的感覺,特別是夫人剛剛還偷偷地看著他,讓他心里甜蜜蜜的。 結果,司馬十七郎把臨帖的時間改為每天早飯后,地點由書房改到內室。理由嗎?也有,夫人的字寫得特別好,他們可以相互切磋。其實切磋倒是沒有,但盧八娘每于他寫字時都要站在一旁,幫他磨墨,她的目的是觀察他寫字時的手法,下筆的順序和輕重等,以便摩仿他的字,而司馬十七郎則又想當然地以為夫人喜歡陪著他。 于是他有時練過了字還不想走,盧八娘就一定要將他送出去。她的日程表雖然不緊,但也不能耽誤,因為她過著極為規(guī)律健康的生活,不能被打亂。 轉眼間就到了過年的時候,齊王府有爵位的人都要進宮,齊王的閉門思過自然而然地結束了,盧八娘作為縣公夫人,第一次到宮中參加了皇家的活動。這種活動都是有規(guī)定好了的禮節(jié),進退間都有內侍大聲贊禮,只要跟著做就不會出錯。而盧八娘又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舉止沉穩(wěn),參加宮廷活動對她不過是小菜一碟。 皇宮中沒有中宮皇后,現在由無子的寧賢妃主持內宮事務,寧賢妃已經年過四旬,保養(yǎng)得再好也難免美貌不再了,聽說皇上很少見她的院子,得寵的是幾個年輕的美人。不過寧賢妃依舊意態(tài)淡然,神色寬和,非常謙遜有禮地招待進宮的貴婦們。 然后就是到各處拜年,也有不少的人給他們拜年。盧八娘接到了很多的拜帖,要應酬的除了外面的人以外,府里也一些娘子們都努力與她套交情,弄得她不勝其煩。盧八娘只挑了些對自己有用的人來往,至于其他的人,她沒有時間應付。 司馬十七郎也無法每天用功了,這時候怎么也要出來與朋友們拜年走動,紈绔朋友雖然不成材,但他們的父兄多是成功人士,到各家都能見到,多結識些這樣的人也是有用的。 初三回娘家是一件重要的禮節(jié),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都穿上正式的禮服,坐車到了盧府。過年的氣氛是最熱鬧的,盧家的出嫁女們坐一起說著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