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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殺破狼(間歇性 虐狗記)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長庚這么一句話說出來,山匪也沒有那么蠢,立刻頓足捶胸地哭喊起來。

    “草民不知是欽差大人駕到,大人饒命啊!”

    “道上混口飯吃也不容易,我們這小地方,十天半月見不得一個人啊,誰知道一開張就碰上欽差,草民冤枉……啊不,其實也不冤枉,草民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哪!”

    孫焦:“……”

    正在這時,一個玄鐵營將士突然快步走進來,附在顧昀耳邊道:“大帥,南中巡撫蒯大人派人送信,說聽聞侯爺在本地竟遭匪徒sao擾,他將帶二百家將,馬上便到?!?/br>
    顧昀面無表情地抬起眼,正好對上孫焦的視線,顧大帥身上血跡未干,將孫焦眼睛里一閃而過的得色被活生生地嚇回去了。

    傅志誠山匪出身,后來哪怕是招安投降,軍功赫赫,認命這樣一個人做封疆大吏也是很不合理的。奈何當(dāng)年西域叛亂的時候,南洋宵小也趁機侵入大梁境內(nèi),想要趁火打劫,顧昀已經(jīng)去了西邊,朝中實在無人可用,只好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令傅志誠統(tǒng)領(lǐng)南疆駐軍。

    但元和皇帝對他仍是不放心,南中巡撫就是當(dāng)年就是專門為了牽制傅志誠而特設(shè)的,手中有精兵一般的家將兩百,關(guān)鍵時刻可便宜從事,雖要是真出事,這兩百家將縱然無法對抗南疆駐軍,但分別突圍捎信卻是不難的。

    蒯蘭圖與傅志誠這兩人可謂是冤家路窄,恐怕都想置對方于死地,來者恐怕不懷好意。

    顧昀:“我這里前腳剛闖進匪窩,蒯巡撫后腳就‘聽聞了’,他消息比土地公還靈通啊。”

    孫焦也知道蒯蘭圖來得太快,沒把握好時機,忙道:“不瞞大帥,咱們此行本該是秘密出行,誰知途中遭遇四殿下,下官怎能讓皇子涉險?只好先行通知南中巡撫支援一二……”

    “孫大人有心了,”長庚笑道,“不過您怎么知道南下就是涉險呢?”

    孫焦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靠山將至,腰桿都直了幾分,拱手道:“此次臣下西南撫軍,早聞聽南疆悍匪橫行。為防萬一,臨行前特意向陛下討了一封擊鼓令——不料果不其然,幸虧侯爺身經(jīng)百戰(zhàn),臨危不亂。”

    顧昀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沒接這個馬屁。

    孫焦義正言辭道:“這撥悍匪橫行無忌,實在是膽大包天,連朝廷命官都敢劫,何況本地百姓?此禍不除,西南不穩(wěn),看來下官這支擊鼓令算是帶對了,這可是我大梁第一支擊鼓令,彩頭便落在傅將軍身上了。”

    第41章 開局

    南中巡撫蒯蘭圖手里除了兩百家將外,還有十套重甲與十五套輕裘——倘若再加一條巨鳶,那么單從火機鋼甲來論,北疆雁回鎮(zhèn)的城守裝備也不過如此。

    接到了孫焦來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這一天馬上就到了。

    傅志誠土皇帝當(dāng)?shù)镁昧?,為人粗魯傲慢,不止一次?dāng)著人面給蒯蘭圖這朝廷派來監(jiān)視他的人沒臉,兩人之間仇怨由來已久。

    皇上鐵了心的要收攏全境兵權(quán),推行擊鼓令,必然需要一個人來先行祭旗,西北是顧昀的地盤,暫時動不得,江南主要是水軍,水軍身負監(jiān)視來往西洋船只要務(wù),還有倭寇之禍,不便先動,中原大軍居中鎮(zhèn)國,要動也要留到最后,唯有南疆這窮鄉(xiāng)僻壤可為突破口。

    要是傅志誠聰明,這個時候他就應(yīng)該老老實實地蹲在南疆假裝自己不存在,可他偏偏還要跳出來,以丁憂之名威脅朝廷。

    一個家將上前,低聲道:“大人,火油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蒯蘭圖接過千里眼,遠遠地看了一眼面前嫵媚的青山——這山頭的主人本來是個法號靜虛的道士,因為皇上信佛,民間紛紛效仿,道觀香火難繼,還時常有地痞見他可欺,上門搶劫,靜虛一怒之下將一個地痞打死,自此無處容身,只好上山當(dāng)了土匪。

    此人識文斷字,手段狠辣,很是個人物,后來成了這南疆三百里山中匪的領(lǐng)頭人。

    蒯蘭圖知道靜虛與傅志誠穿一條褲子,要殺傅志誠,必從這道士身上下手。

    早在皇上金牌令箭請顧昀的時候,蒯蘭圖就與孫焦定了計,他首先在南疆境內(nèi)散布消息,就說朝廷欽差將至,來徹查傅志誠與山匪勾結(jié)之案。

    為了保證欽差不出岔子,傅志誠必然提前同各大匪首交代過,說“撫軍欽差”將至,令他們約束手下——這樣一來,這些山匪是聽信傅將軍呢,還是聽信謠言呢?倘若心存疑惑,傅志誠將查案欽差輕描淡寫地說成“撫軍欽差”,大匪首們會怎么想呢?

    臨到欽差入境,蒯蘭圖接到孫焦傳信,又派人假扮南疆駐軍,找到靜虛,就說安定侯和欽差的車架半途被劫,傅將軍為免讓有心人看出牽連,不便出面,只好向道長求援。

    靜虛與傅志誠交情最好,無論心里是否存疑,這個節(jié)骨眼上都會給他兜著,一聽說,義氣當(dāng)頭,立刻便帶人趕過去了。

    他們前腳走,埋伏在山間的蒯蘭圖等人后腳便用重甲封住山路,成千上萬支蘸了火油的羽箭架在弦上,一把火燒了靜虛的老窩。

    輕裘與重甲逡巡山間,看見逃出來的人便補上一記短炮,守山的匪徒、山間老弱婦孺一視同仁,俱不放過,只放跑幾個活口,便于他們給靜虛通風(fēng)報訊。

    “差不多了,走,我們?nèi)ヒ娨婎櫞髱??!必崽m圖一揮手,重甲輕裘與二百精兵訓(xùn)練有素地收攏準備行進,蒯蘭圖跨上馬,回頭看了一眼被火舔了個血rou模糊的山頭,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聽聽傅志誠的推托之詞,什么山匪狡詐,什么‘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本官燒了野火,倒要看看他們怎么吹又生——駕!”

    這下,全境山匪都知道傅志誠使了個緩兵之計,為了在欽差面前保住自己,對昔日的“兄弟”們下手了。

    蒯蘭圖就是要讓山匪和傅志誠狗咬狗,傅志誠不是自負聰明,覺得沒人能抓住他的把柄嗎?

    當(dāng)然,為了防止姓傅的狗急跳墻,情急之下犯上作亂,孫焦特意請來了安定侯坐鎮(zhèn)。

    安定侯顧昀未至而立,對付個把叛軍可能很有威懾力,可能未見得鎮(zhèn)得住傅志誠這種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封疆大吏——但那也沒關(guān)系,誰讓老安定侯對其有提攜知遇之恩?

    蒯蘭圖篤定傅志誠不敢動顧昀,老安定侯舊部雖然大多已經(jīng)退出軍中告老,但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余威尚在,傅志誠要真敢忘恩負義動到老侯爺獨子頭上,他的南疆駐軍內(nèi)亂起來就夠他喝一壺的。

    再者那姓傅的再猖狂,也不會認為區(qū)區(qū)南疆駐軍有揭竿而起、撼動大梁基石的能耐吧?

    就在他們轉(zhuǎn)身離開后,一只巴掌大的木鳥轉(zhuǎn)著眼睛,撲騰著翅膀,在濃煙鮮血中往天空飛去,轉(zhuǎn)眼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了。

    而與此同時,南疆駐軍中的傅志誠接到安定侯車架被劫的消息,整個人一激靈,一躍而起,一把抓住那斥候的領(lǐng)子:“安定侯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斥候道:“安定侯射殺了杏子林,但之后不知怎么的,留在杏子林的老窩里不走了,將原來的旗也換成了玄鐵營的帥旗。”

    傅志誠聽后,面皮抽動片刻,一抬手將桌上的酒杯茶碗掀到了地上,恨聲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斥候大氣也不敢出地單膝跪在一邊,看著南疆駐軍統(tǒng)帥在屋里困獸似的走了幾圈——顧昀剿滅杏子林匪窩,他并不吃驚,倘若顧昀真被劫住了,那才是稀世奇聞。

    問題是……安定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為何不繼續(xù)趕路,反而留在了杏子林?

    倘若只是為了提審山匪,為何要將旗子換下來?

    他在等誰?他在等著干什么?

    顧昀以撫軍吊唁的名義前來,身邊為何會帶著玄鐵營的帥旗?

    既然帥旗在,那么玄鐵虎符在嗎?

    他身邊真的只有幾個侍衛(wèi)和一個窩囊廢侍郎嗎?

    還有那百十里外的南中巡撫,必然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大筐黑泥準備往自己身上抹,顧昀是否已經(jīng)先行與他接觸過?

    顧昀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傅志誠的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他原屬于老安定侯麾下,卻沒怎么和顧昀打過交道,也知道顧昀一直看不慣他的山匪行徑。

    傅志誠對顧昀來訪心里很沒底。

    “備馬,”傅志誠突兀地開口道,“山虎、白狼與靈狐三營跟我走,隨我去見安定侯和欽差,林豹待命,見煙火為號,隨時準備進發(fā)?!?/br>
    斥候驚疑不定地望向傅志誠——傅將軍調(diào)集了南疆駐軍近半的兵力,這是去圍觀安定侯,還是去圍剿安定侯的?

    傅志誠一把摘下墻上長戟,怒道:“磨蹭什么!”

    緊隨巡撫家將,南疆駐軍也以其近半數(shù)的兵力,不可回頭地向杏子林開路了。

    隨著夜色深沉,南疆官道上,錯過了宿頭的大小商隊開始在路邊安臨時帳子,走南闖北的行腳商人們慣常幕天席地,只留了守夜人和火把,漸漸睡去了。

    三更時,林間傳來布谷鳥高低起伏的叫聲。

    守夜的和一部分假裝睡著的先后站了起來,他們彼此之間并不說話,錯肩而過的時候只有眼神交流,鴉雀無聲地潛到隨行貨車后面。

    那些拉貨的車里竟有夾層,扒開上面的貨物,一摳一扳,便露出下面冷冷的甲胄來,一絲反光也沒有。

    三五成群的夜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鋼甲扣在身上,有“鷹”,有“甲”,還有一部分輕裘騎兵。

    轉(zhuǎn)身便從四面八方融入了夜色中,山林晃動片刻,眠鳥驚詫,不過片刻,再次寧靜如初。

    只余下那些星星點點的商隊火把,在南疆山川林立、曲折繁復(fù)的大地上四散分布,仿佛一把散落的碎金。

    這一夜,多方復(fù)雜的勢力、各路心懷鬼胎之徒都在往杏子林的方向趕。

    死在山石下的杏子林匪首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就像一根至關(guān)重要的線繩,無意中一個愚蠢的決策,便將南疆一觸即發(fā)的局點著了。

    杏子林山匪老窩中,一伙山匪咬死牙關(guān)說對欽差來訪的事并不知情,孫焦車轱轆一樣地審了片刻,始終什么也問不出,只好放棄,一雙眼睛不住地往門口瞟。

    顧昀簡單吃了兩口東西墊了墊肚子,就擦嘴不動筷子了,見那孫焦一副屁/股長釘子的模樣,便笑道:“孫侍郎,這一頓飯的工夫不到,您都往門口看了七八次了,可是對蒯巡撫望穿秋水了嗎?”

    孫焦臉色幾變,勉強賠笑道:“大帥說笑了——大帥可是不合胃口,怎么不再進一些?”

    “不了,”顧昀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吃多了不好動,差不多就行了,對了季平,你要是沒事,清點一下這匪窩里有多少金銀,咱們不能白劫土匪,等會打包帶走。”

    孫焦:“……”

    顧昀:“孫大人不會回去參我一本吧?唉,不瞞您說,兵部摳門,我們玄鐵營的日子也不好過啊?!?/br>
    被綁成一團的山匪還怪機靈,聞言忙道:“我們有賬本!有!在……在在那上面!”

    沈易回頭一看,只見此間竟還有個“暗室”——墻角支著一個大梯子,直通向房頂,一堆茅草掩著一個搭在梁上的小閣樓。

    “真好,”沈易心說,“我又變成雞窩里的賬房先生了?!?/br>
    就在這時,蒯蘭圖最先到了杏子林。

    蒯蘭圖帶著他一干家將大步進來,身上血與火未散,仿佛還帶著一身的殺氣騰騰。他上前一步,底氣十足地朗聲道:“下官南中巡撫蒯蘭圖,見過安定侯,孫大人,列位將軍,還有這位……”

    長庚沖他微笑道:“李旻?!?/br>
    蒯蘭圖:“……”

    孫焦忙壓低聲音提醒道:“不得無禮,那是雁北王,四殿下!”

    蒯蘭圖吃了一驚。

    皇上的幼弟李旻從未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過,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曾經(jīng)流落民間,找回來以后也一直住在安定侯府深居簡出,沒什么建樹,還那么年輕……蒯蘭圖理智上知道,這年輕人雖然身份高貴,其實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可他畢竟是個意料之外的變數(shù),總讓人不安。

    仿佛預(yù)示著什么似的,蒯蘭圖的眼角狠狠地一跳。

    還沒等他說話,一個家將便快步走了進來,附在蒯蘭圖耳邊說話。

    顧昀:“怎么,蒯大人家里人的唾沫星子這么珍貴,還不讓我們聽見呢?!?/br>
    蒯蘭圖一腳將那家將踹開:“放肆,侯爺和殿下面前交頭接耳,成何體統(tǒng)!”

    那家將挨了他不輕不重的一腳,臉上也看不出怨憤,立刻半跪在地,稟報道:“報各位大人,有數(shù)萬兵力向杏子林方向來了,好像是南疆駐軍的人!”

    話音沒落,一個陌生的先鋒官來到山腰上,巡撫家將們刀槍劍戟全部提起,寒光照夜似的。

    那先鋒官絲毫不懼,只朗聲道:“西南總督傅志誠,率親兵迎接大帥!”

    顧昀神色淡淡的,心想:“姓傅的可真能作死啊?!?/br>
    蒯蘭圖再次下意識地看了長庚一眼,長庚沖他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轉(zhuǎn)身走向墻角的梯子,爬上了那藏賬本的閣樓。

    蒯蘭圖意識到機不可失,立刻上前一步道:“大帥,下官有事稟報!”

    顧昀掀起眼皮。

    蒯蘭圖:“那傅志誠身為一方守將,玩忽職守,勾結(jié)土匪,魚rou百姓,外通南洋,謀逆之心昭昭,請大帥早作準備!”

    “哦,是嗎?”顧昀聽了并不驚詫,只是將手中舊佛珠在指尖轉(zhuǎn)動了幾圈,仿佛思量著什么。

    片刻后,他說道:“那就請上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