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給我說明白一點，我到底是在主臥那張床上和你怎么了，才……”

    唯筱逐漸惱羞成怒，但這句話又的的確確是自己說出口的，反駁都顯得是自己胡攪蠻纏。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下一秒抬起往小腹上摸，她一臉難受實屬無奈地看向周易寧擰眉打斷他的話?！拔椅竿?，餓得受不了了?！?/br>
    周易寧：“……”

    他慢條斯理地上下點頭?！靶?，先把你喂飽?！?/br>
    他往廚房走，唯筱松下去的那口氣還沒呼完，越過她身邊時，他倏地停住，耐人尋味地丟下一句?！霸賮斫o我詳細說說，我怎么就，恨不得……死在你身上了?！?/br>
    “……”

    說話時的氣息盡數灑在她耳廓，說話的人早已經離開，唯筱站在原地，臉頰克制不住地發(fā)燙。

    是羞的。

    也是氣的。

    她錯了。

    她真的錯了。

    她就不應該逞口舌之快。

    緊接著，剛走進廚房的人又出來，拉著還站在原地的唯筱往廚房走。

    “你干什么？”唯筱動了動，整個人處于一種煩躁到要爆炸的狀態(tài)。

    “怕你跑了?！敝芤讓幚o，側頭看她?！榜R上就好了，不到十分鐘?！彼阉搅骼砼_邊上?！澳憔驮谶@站著。”

    唯筱：“……”

    這件事確實是她沒理，胡口亂說。那還不是因為他有這么多爛桃花，不然的話，她用得著說這么亂七八糟的話？！

    “那句話是我瞎編的?！迸腼兟暲铮愕穆曇糌５卦趶N房里響起，帶著點不情不愿，她置氣般自暴自棄開口道?！澳銢]說過都是我編的……”后邊的“行了吧”還沒說出來。

    炒菜的人回頭看她一眼，截了話?！拔艺f過?！?/br>
    唯筱未完的話就這樣半路咽在喉嚨里。

    本來想死豬不怕開水燙地一頓亂說承認算了，卻又因為他這句話打亂所有的腹稿。

    他、說、過？

    唯筱震驚地看著他的背影，那句話她就是為了氣陳雅婷隨口就來的，印象里他壓根沒有說過這樣一句話。

    又或者，難不成以前他真的說過？是她不記得了。

    唯筱剛接受了這個設定，心里的小竊喜猶如氣泡般騰騰向上冒，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

    面前的人關了火，脫了圍裙，站回她面前。

    她還沒來得及收住臉上的笑，眼神納悶地朝他看。周易寧俯身掀眸與她平視，眼里笑意晃蕩，他伸手牽住她的手，湊到她耳畔淺笑道?！耙郧氨镌谛睦餂]好意思說出來過，等我們下次在主臥做的時候我就說。”

    “……”

    下次、主臥、做、說？

    做什么。

    說什么。

    一秒兩秒三秒。

    唯筱反應過來愣了一秒，隨即氣憤地推了他一把。

    而且。

    他還會沒好意思？？？

    她就沒見過比他沒臉沒皮的人！

    周易寧就像是忍不住了一樣，整個人笑得顫抖。

    他邊笑邊哄要被氣死了的唯筱，手牽過去被甩開，再牽再被甩。他憋著笑用力拽住，語氣仿佛是為了配合唯筱的無奈?！澳俏也徽f?！?/br>
    這人就是故意的?。?！

    她作勢要往外走，周易寧連忙拉住?！昂煤煤?，不逗你了。”他求饒似地道。“我不說話了。”

    唯筱信他個鬼。

    ……

    兩個人坐在餐桌上吃飯。

    唯筱一言不發(fā)，無論周易寧說什么，她都不理。

    周易寧再次敗下陣來?！肮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彼炷_碰了碰唯筱的腳?！澳愫臀艺f說話?！?/br>
    唯筱放下筷子，干脆借著這個機會拔了“假青梅”這根刺?！澳悄阏f說，你和陳雅婷到底什么關系?！彼鏌o表情道?！澳銊e告訴我你不知道陳雅婷喜歡你?！?/br>
    周易寧也跟著放下筷子，神色變正經，眉頭因為無奈而微微皺起?！拔掖_實知道?！?/br>
    “但人家也沒挑破，我也不好直接上去就說你別喜歡我。而且我和她壓根沒什么聯系，唯一有點關系的就是我請了她媽照顧外婆。外婆這個事沒辦法，外婆不相信陌生人，陳家住在對面，我就只好請她媽看護?！敝芤讓幗忉屚辏偌恿艘痪??！罢娴囊稽c私下關系都沒有?！?/br>
    “是嘛？”唯筱陰陽怪氣道。

    周易寧又笑著嘆氣說了一句“真的”。

    “那18年年初，你真的是和她一起回的西塘？”唯筱直直看著他。

    周易寧瞬時對上她的眼。

    兩廂靜默。

    先前戲鬧的氣氛因為這個話題而消失殆盡。

    碟子上的熱氣冒出來一小截，又消散在僵硬下來的氛圍里。

    半晌后，周易寧收斂起臉上的笑，拿起筷子給唯筱夾菜，緩慢說：“那個時候我心情不好，外婆病危住了院要做手術，陳雅婷她媽聯系不上我，才讓陳雅婷來找我?！?/br>
    所以他說，上天一點兒也不曾眷顧他。

    那一陣子，唯筱提分手，外婆病危的事接連砸在他身上。

    他甚至來不及再和唯筱見上一面，就匆匆趕回西塘。等外婆的手術做完，確定脫離危險后，他再次回到京華時，唯筱就已經出了國。

    周易寧沒再說話，唯筱也陷入沉默。

    那一陣子他為什么心情不好，他們倆心知肚明。

    良久后，久到壓在心底的陳年往事發(fā)酵般充斥所有。

    寂靜里響起唯筱的哽咽?！皩Σ黄??！焙韲迪袷潜皇裁此撼叮氯脜柡?。

    在知道所有事情后，唯筱想過很多次，為什么當初的自己那么偏激，完全不肯聽周易寧一點解釋。

    如果當初兩個人沒分手，現在她就不會因為異國他鄉(xiāng)一個人搞出胃病，周易寧也不會失眠，兩個人更不會陰差陽錯分開一年多。

    她更不敢想。

    如果兩個人真的因為18年的分手分道揚鑣，沒有19年的重逢和那一連串看似順理成章卻全是周易寧努力的結果的交集，那是不是兩個人就真的成了彼此人生里的過路人。

    唯筱的頭愈發(fā)往下低，聲音抽泣?！岸际俏业腻e，如果不是我，你、你也不會——”

    “我不會什么？”周易寧起身走到她身邊，強硬地抬起她的頭，擰眉擦了她臉上隱隱有擴大趨勢的眼淚?！拔悖銢]錯，犯不著說對不起，也不用哭?！?/br>
    “我就在這，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周易寧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干凈，皺眉佯裝出一副擔心以后的模樣?！岸啻簏c事你就哭成這樣，以后要是結婚，那你不得哭條河出來?！?/br>
    唯筱的抽泣聲頓時止住，她撒氣似地抽了下鼻子，拍他的肩膀。“說什么呢。”

    周易寧見她沒哭了，臉上笑了笑，開始不正經?！拔业故怯X得分次手也挺好的，距離產生美，我看你現在就比以前更喜歡我了。”

    “……”唯筱拿紙擦了擦臉，故意堵他?！澳俏覀兌喾謨纱??！?/br>
    周易寧撥弄她手指的手霎時頓住，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時又被氣笑。“沒良心的?！彼舆^她手里的紙，嘆氣似地笑?！澳遣恍校賮韼状挝遗挛疫@條老命受不住?！?/br>
    擦干凈她的臉，他捏了捏她的手指，笑得咧開唇角。“到時候你怕是要哭出個海來?！?/br>
    唯筱哼了哼，沒反駁他。

    神色平靜下來，她反握住他的手指。“為什么我生日那晚見到我，轉身離開?！?/br>
    兩個人都明白，唯筱說的她生日那晚，是哪一晚。

    周易寧挑眉朝她看，“什么你生日那晚？”

    “你別裝，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唯筱臉色正經，補充一句。“在路燈下?！?/br>
    他不說話，唯筱扯了扯他的手指。

    良久之后，他的聲音有些啞。

    “怕你見到我不開心?！?/br>
    第一句說出來了，接下來的話好像也沒有那么難為情地說出口。“那天是你生日，不想惹你不開心?！?/br>
    他也沒打算見她，遠遠瞧上一眼就行。

    “那天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看到了，一個小盒子?！蔽愕穆曇粲行┥?，像是在極力壓制某種情緒。

    周易寧朝她看。

    那天他們倆隔得挺遠，他沒想到她竟然還看清了他手里有個盒子。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去曼徹斯特的時候，只是想在她生日的時候，遠遠陪著她。他沒打算露面，卻又在啟程前，拿上了那個戒指。

    那個不曾送出手的戒指。

    一個寡淡毫無裝飾的素圈戒指。

    那會他把所有錢都砸在房子上了，手里能動的錢不多，本來是想著先買個普通的白金戒指求婚，等以后有錢了，再換。

    只是沒想到后來連送都沒機會送出去。

    時間一久，反倒像了一種執(zhí)念。

    最后干脆打著見面禮的幌子，把戒指送到了她手上，盡管不是以求婚的原因。

    “我不記得了，”周易寧皺眉朝她望過去?！疤昧?，真不記得了?！?/br>
    唯筱略有些失望地“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