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余方曾經(jīng)在飯桌上說過的那件事，她沒好心地調(diào)侃周易寧：“這狗是不是在喊你？”

    “我怎么感覺他在喊你。”

    兩個人停下腳步，小泰迪還在往他們方向沖。

    周易寧走近了一些，蹲下身摸他的頭，泰迪嗚咽幾聲。

    “他在說什么？”唯筱當時這么說，真沒問周易寧的意思，主要是聽著小泰迪一直嗚咽汪汪的，下意識疑問。結(jié)果她就聽到周易寧一本正經(jīng)回答?！八f他有點難受?！?/br>
    唯筱懵在原地。

    但看小泰迪那樣子，確實是像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

    她想到余方曾經(jīng)說的周易寧和狗都能聊上兩句，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周易寧還在一臉糾結(jié)地一邊往回看她，一邊一臉不舍可惜地看泰迪。

    唯筱走近兩步，扶著拐杖也跟在他身邊蹲下。“怎么了？”

    小泰迪在周易寧的手底下慵懶地躺著，他挑眉睨了她一眼，語氣略顯躊躇?！罢嬉艺f？”

    “說啊?！?/br>
    周易寧側(cè)頭直勾勾地朝她看，一副猶豫模樣，轉(zhuǎn)眼又像是下定決心，臉上滿是嚴肅?！八f他想在被主人牽走之前，看到你做我女朋友，不然走不瞑目?！?/br>
    “……”

    -

    剩下的幾天好像過得格外的快。

    按部就班地重復幾日，唯筱最后一次復診的日子如期而至。

    她還是沒能把那件事問清楚。

    問得太明顯，周易寧肯定又要一副看透了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說：誒，唯筱，你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了？

    但不明顯，又完全不知道該怎么不明顯。

    “其實我現(xiàn)在可以不用拄拐杖了?！蔽憧粗歉照?，有些猶豫地誠實道。

    “嗯?！敝芤讓帉⑿耖T關上?！安粠Ч照?，要是你覺得哪不舒服再和我說?！?/br>
    唯筱跟在他身邊低聲嗯了句。

    一路上，兩個人仿佛都沒什么興致，沉默了一路。

    “以后自己注意一點，沒什么事了?！贬t(yī)生邊看重新拍的片子邊說，說完示意護士喊下一個。

    莫名的低氣壓一直彌漫到兩個人并肩從科室里出來，。

    坐到車里，唯筱朝駕駛座的人看了眼，又將視線移開。

    特斯拉駛出車庫，好半晌，唯筱的聲音又輕又沉地在副駕駛響起。“醫(yī)生說我的腿好了?！?/br>
    “嗯?！敝芤讓幱脷庖魬司洹?/br>
    唯筱想說的話被他這個簡單的反應再次堵回肚子里。

    旁邊是一隊婚車。

    唯筱強按下自己的思緒，往外邊看。一輛一輛被越過，她強迫自己打發(fā)時間地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二十六輛。

    不一會兒，華清園的小區(qū)門口出現(xiàn)在車前玻璃內(nèi)。

    唯筱放在車門側(cè)邊上的手指縮了縮，在特斯拉駛?cè)胲噹烨鞍言捳f了出來。“一一在京南有一套房子，我現(xiàn)在腿好了?！蹦前凑罩暗募s定，她應該就要搬走了。

    后邊的“那我就搬走了”幾個字卡在喉嚨管里，怎么也出不來。

    這幾天，唯筱設想過很多次這一天可能會發(fā)生的情形。

    可真的到了這一天，所有的設想好像都被屏蔽在腦外，不管說什么都不對。

    旁邊的人一聲不吭，唯筱心口處像是被人攥緊了似的，張了張嘴又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車徹底在車位停穩(wěn)，熄了火。

    車廂內(nèi)沒開燈，車庫里白得晃眼的燈光斜照進車內(nèi)，將周易寧隱在陰影里。

    兩個人誰也沒提出下車。

    唯筱坐立難安，喊了句周易寧，嘟囔道：“你干嘛不說話？”

    他側(cè)頭朝她看過來，面容隱在黑暗里，唯筱還是看清了他的表情。

    周易寧朝唯筱看了一會兒，又移開視線，聲音又悶又酸。“我在想某個人什么時候可以結(jié)束我的考察期，讓我轉(zhuǎn)正?！?/br>
    “……”

    悶在心里的那股氣被他這句話一下子沖散，唯筱哼了一句?！罢夜ぷ髟囉闷诙加腥齻€月，你才哪到哪?！?/br>
    “你的意思是我三個月也能轉(zhuǎn)正？”

    唯筱瞪向他，“不能，我可是追了你一年半?！倍胰站萌站?，兩個月不到算什么久。

    那股莫名其妙的低氣壓被三言兩語打破，兩人又齊齊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內(nèi)響起周易寧低沉的聲音?！鞍嶙吡巳驮趺闯?？”

    這個月過得太舒服，舒服到他如果不說起這個事，唯筱都快要忘記自己是個有胃病的人。

    她想了一會兒?！霸缟仙习噘I早點，中午吃食堂，晚上……吃外賣或自己做吧?！?/br>
    “早上來得及？”周易寧看向她，“我記得你經(jīng)常早上匆匆忙忙打卡，手上沒提早餐?！?/br>
    說起這個事，周易寧都納悶自己怎么早沒看出來唯筱有胃病。

    唯筱沒說話。

    其實她不是匆匆忙忙來不及買早餐，買個早餐要多少時間？

    只是華清園到京大后門這一截路上沒有什么好吃的早點。

    有時候不知道買什么，來回猶豫一會，又到了要上班的時間。就算買了，要是不好吃，也吃不下去。

    “以后早上到酒吧來拿早餐。”

    唯筱的思緒冷不丁被這道聲音扯回來，她反應遲鈍了兩秒?！叭ゾ瓢赡迷绮停俊?/br>
    “嗯，晚上下了班也到酒吧來吃晚飯?！?/br>
    唯筱側(cè)頭望著他，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兩秒。

    她飛快地扭開頭，視線虛幻地不知道落到了何處。

    這些天，她不是沒看出來周易寧為了調(diào)理她的胃做的各種營養(yǎng)餐。

    只是她沒想到……

    唯筱又側(cè)頭望了過去，抑制不住地上揚唇角說了聲謝謝。

    “別謝的太早，”周易寧斜睨她一眼，沒什么興致地慢吞吞說出下半句。說的人不在意，聽得人曖昧至極?！耙院笪視谀闵砩嫌懟貋淼??！?/br>
    “……”

    車廂內(nèi)的視線并不好，半明半暗。

    唯筱還沒來得及應他，他又突然冒出一句。“有點后悔了?！?/br>
    她糊里糊涂地沒聽懂?！昂蠡谑裁?？”

    周易寧的視線越過明暗的交匯線，直直看向她?！昂蠡趶娜谥x職，以后想見你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好。”

    唯筱的心跳越跳越快，在感覺即將要跳出心口的時候，她努力抑制住自己要上揚的唇角，別開臉?！澳氵€會不知道找什么借口？”

    她瞧著沒有比他更會找借口的人了。

    裝房東。

    扮同事。

    蹲蘿卜。

    ……

    “那還不是為了你?！敝芤讓巼@氣，隨即又像是個討糖吃的小孩似地道。“說好的元旦一起過?！?/br>
    唯筱嗯了句。

    他又問：“明天是圣誕節(jié)？”

    唯筱不太明白他話題怎么能跳這么快，就聽到他繼續(xù)道?！斑€有七天?！?/br>
    “什么七天？”

    周易寧轉(zhuǎn)頭對上她的目光，滾了下喉結(jié)，聲音有些干啞。“離元旦還有七天?！?/br>
    車廂密閉又靜謐，無端地給人一種自成一世界的錯覺。

    在這個只有他和她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可以隨心而定。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什么也不用顧及。

    唯筱突然很想直接問出口，問他和高衍到底是怎么回事，最開始的目的不純到底是什么樣的不純。當初因為高衍注意她不躲她，那后來到底有沒有真心喜歡過她，又或者，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才是真的。

    她張了張嘴，聲音在明暗交替處響起。

    “元旦那天，你能不能把你和高衍……”

    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唯筱的聲音，她止住自己未說出口的話，掃了眼屏幕，聲音有些干澀。“媽?！?/br>
    “乖乖，不是說這個禮拜回來嗎？這禮拜都過完了怎么也沒見你回來?！闭轮サ穆曇粲行┍г梗阋换厣?，記起這件被自己拋之腦外的事。“啊我給忘了，我今天回來吃晚飯?！?/br>
    章芝聽到這句，才嗯哼聲?！靶⌒?，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沒有?！蔽懔⒓捶瘩g，下意識往旁邊瞥了眼，她把手機音量調(diào)低了些。就連自己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地變輕。“我現(xiàn)在有點事，晚上回家和你聊，拜拜?！?/br>
    唯筱剛掛電話，周易寧的視線從她的手機移向她的臉，揚眉看她?！拔磥碓滥?？”

    “??？”未、來、岳、母？

    她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后氣血猛地往腦袋沖，震驚之余全是害臊。替他害臊，自己也害臊。

    “你要不要臉。”

    還未來岳母。

    怎么會有這么順著桿子往上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