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下口水，上半身微微挺直，臉側(cè)開些，似是要往他的左臉親。

    周易寧沒動。

    唯筱即將觸碰到他臉頰，張唇咬了過去。

    下一刻，她微張的唇齒僵在原地。

    唇上觸感微涼，唯筱的神色從原本信誓旦旦的一雪前恥漲成通紅。

    她蹭地往后退，被后腦勺的手掌箍住。

    周易寧響起一聲悶笑，唇貼著她的唇，聲音含糊卻又像是說在她心上。“怎么不咬了？”呼吸交錯，也不知是誰的呼吸陡然間急促了些。

    唯筱再次掙扎了下，被他越發(fā)箍緊?！澳阋Я宋??！蔽㈩D，他單手撐在她身側(cè)，一手箍住她的后腦勺，聲音微啞?！拔业靡Щ厝?。”

    床單被唯筱攥得發(fā)皺，陰影籠罩住她的臉龐。

    微涼的探感讓唯筱一下子回過神，她雙手猛地抵住那人的肩，擦著唇側(cè)過臉，喘氣說：“你喝醉了?！?/br>
    彼此急促的鼻息交錯噴灑在一塊，周易寧情緒難抑的眸光落在唯筱的臉上，她抵在他肩上的手失力又用力。

    世界像是亂了套。

    在這個黑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跳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發(fā)了瘋地加快。

    比如他。

    亦如她。

    呼吸喘重，身上那人半天沒再動作，唯筱感覺后腦勺的手微微松了力，立即扯過被子躺回床上背對房門。

    周易寧的手指略微縮了兩下，掩下難以抑制的情緒，望著埋在被子下的人無奈輕笑?！笆敲?，我也覺得我好像喝醉了?！?/br>
    良久，唯筱沒再聽到任何聲音。

    心里遲疑不定是否要回頭時，床邊傳來人坐下的塌感。又是一陣沉默，兩個滿懷心事的人距離半米，在黑暗里彼此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唯筱的眼皮再敵不過困倦，她隱約聽到一句：“我過不去?！?/br>
    半睡半醒，等她掙扎著徹底醒過來時，房間內(nèi)一片昏暗，昏暗得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這個黑夜里的一場幻境。

    那句“我過不去”隨著唯筱再度陷入睡夢。

    唯筱夢見了那個大雨天。

    記不清那是她向周易寧提出分手的第幾天。

    好像是第一天，又好像是第二天……

    灰藍色的幕布覆蓋天際。院子門口的路燈顫巍巍地立在大雨下，細小的蚊蟲迎著光圍著燈罩爭先恐后地往里鉆，柵欄里的盆栽被雨水打得東倒西歪。

    磅礴大雨下，兩個人渾身濕顫。

    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人的身上，唯筱開始分不清臉上的水是雨還是淚。

    “別碰我，”唯筱躲開他伸過來的手，眼角被水浸得發(fā)紅，聲音因為連日的頹喪而變得沙啞。“我惡心?！?/br>
    周易寧伸過來的手頓在半空，目光盯著唯筱似是不可置信，又似嘲弄?！拔遗瞿恪瓙盒?？”

    唯筱沒應(yīng)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對峙般站在這滂沱雨幕下。

    就連聲音，仿佛也在雨水的沖擊下失了力。

    “周易寧，我們好聚好散?！?/br>
    噼里啪啦的雨點重重砸向地面，一濺一起，偌大雨幕里，萬物仿若開了花。

    “我不同意?！敝芤讓幭蚯白吡艘徊?，“我承認最開始，我目的不純……”

    “周易寧?！蔽愦驍嗨脑?。雨水噼里啪啦地往人的臉上落下來，她忍著不適強睜開眼，直直看向他。“從一開始就目的不純，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之后就不是在騙我?！?/br>
    她真的累了。

    本來這段感情就沒有結(jié)果。是他在她放棄之際，又給她希望。

    “唯筱——”周易寧想牽她的手被她躲開，聲音掩在大雨下，顯得無力又倉皇?！笆俏业腻e，但你聽我解釋，我們不鬧好不好？”

    鬧？

    她扯著唇角笑了聲。

    “你覺得鬧就是鬧吧。”說完，唯筱后退一步，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被人拽住。

    “別碰我——”她猛地用力甩開，聲音蓋過雨聲，最后看他一眼，沉聲道?！皠e讓我惡心你?！?/br>
    那人的動作僵住，聲音沉得厲害?！皭盒模俊?/br>
    兩個人距離不足一米，雨水打在周易寧的眼眸上。

    他直直看著唯筱，噌地勾起一側(cè)的唇角，笑得嘲弄。

    下一秒，他箍住她的脖頸，咬上她的唇。鐵銹味在唇齒間肆虐，兩個人的距離瞬間貼近，他攥著她的下巴嗤笑。“在我床上，怎么就不見你惡心?！?/br>
    話落的那一瞬間，“啪”的一掌，落在了那人臉上。

    唯筱止住自己右手的顫抖，頓在原地。

    周易寧被打得微微側(cè)過了臉，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最后沿著下顎線滴落到衣服上。

    他舔了下唇角，緩慢掀眸看向她，聲音里的顫抖微不可察?！拔?，是你先追的我。”

    是。

    是她先追的他。

    唯筱看著他，紅著眼一字一句道：“也是我先不要的你?！?/br>
    磅礴雨聲蓋過所有，仿佛萬物都靜止在此刻。

    右手被人死死拽住，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周易寧。

    褪去和顏悅色的面目，整個人變得尖銳、嘲諷又無措。

    后來，就是過年。

    唯筱收拾東西準備去英國，隱約聽人提及說周易寧和陳雅婷回了老家。

    再之后，遠隔萬里，好像也沒什么之后了。

    這是唯筱對于2018年年初全部的記憶。

    那時的她本以為，就算書遲早會被翻到最后一頁，她和周易寧的路也總會有走到終點的時候。但他們的終點，一定會是執(zhí)手共白頭。

    卻不想，原來只是一個分叉口。

    他執(zhí)他的手，她一個人的白頭。

    第31章 難追

    第二天，唯筱剛有了清醒的趨勢，心口處倏然緊縮了下，她望了眼床頭柜上的表。

    第7:46。

    一個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的時候。

    一般到了8點半她沒起的話，周易寧就會來敲她房間的門。

    她朝門口的方向望了眼，還有44分鐘。

    四十四，死一死。

    唯筱睜著眼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陷入呆滯。昨晚發(fā)生的場景又開始一幕又一幕地接著在腦海里重現(xiàn)，陽臺邊、客廳、床側(cè)……

    她扯著被子蓋過頭頂，悶聲嘆了口氣。

    明明也不算發(fā)生了什么，可又好像有什么發(fā)生了。

    外邊日光透過窗簾，室內(nèi)半明半暗。

    唯筱再次扭頭看了眼時間，7:52。已經(jīng)過了6分鐘了，想到什么，她伸手拿過手機，按亮屏幕。鎖屏上顯示12月11日7:52。

    不是做夢，真的是11日7:52。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

    滾著被子卷了兩圈，唯筱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強閉著眼，試圖再次入睡，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失敗。

    眼睛是閉著的，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唯筱告誡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越提醒自己，腦子里就越亂。

    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她麻木地刷了牙洗了臉又躺回床上，時間從7:52章、7:59章、8:02章、8:11章、8:16，最后到8:25。

    唯筱坐在床邊上，一口氣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腦子一團糟。一會看下時間，一會又朝門望過去。

    第8:29，門沒響；

    第8:33，門還是沒響；

    第8:41，門還是沒有響。

    眼看著時間到了8:46，唯筱無措時，下一秒，房門冷不丁地傳來敲擊聲。

    唯筱的心縮了一下又吊回去，整個人都隨著那敲門聲顫了兩下。

    也許是沒聽見回聲，門外的人又喊了幾聲“唯筱”。

    唯筱立馬站起身，張了張嘴想應(yīng)一聲又不知道說句什么好。

    胡亂整理好衣服和頭發(fā)，她忙不迭拿過拐杖在那人的聲音中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門口的人抬起的手放下去，她掀眸假裝不經(jīng)意瞥過去一樣，又移開視線。

    頭頂上傳來一句：“出來吃早飯?！?/br>
    唯筱本來提心吊膽，見他說完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就轉(zhuǎn)身走了，就像一個被氣撐滿等待爆破的氣球一下子被人xiele氣。

    沒滋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