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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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寧的話,一下子將唯筱和張凱軍第一次見面的記憶拉扯出來。 第一次見張凱軍,是這個小破公司成功接到第一個項目的慶功宴。美其名曰慶功宴,其實(shí)就是在油煙街大排檔擼串。 那會,唯筱和周易寧剛在一起不久。 公司四個人,其余三個都是單身,唯獨(dú)周易寧有女朋友。周易寧就帶著唯筱一起去了。 第一面,自我介紹。 唯筱俏生生站在周易寧身邊,拉著他的手笑嘻嘻朝桌上三人道:“我是周易寧女朋友,你們叫我弟妹就行?!?/br> 晚上的油煙街,一堆一堆的全是學(xué)生,熱鬧熙攘。 旁邊老板露天燒烤的滋滋聲還在響,三個人坐在桌子邊上,齊齊怔在原地。 照張凱軍后來的話說:這女孩子也忒厚臉皮了。 后來唯筱忙著上課,沒空去看周易寧??偸屈c(diǎn)一堆東西外賣到他們租的地方,甚至于后來有個項目中途被截,本就不充足的資金一下子雪上加霜,最后還是靠唯筱介紹過來的一個公司,幫他們中途扭轉(zhuǎn)了危機(jī)。 喊著喊著,于是張凱軍又開始喊唯筱富婆姑奶奶。 之后見得少了,唯筱都快忘記這些事了。 現(xiàn)在一想起,唯筱都覺得有點(diǎn)難堪,為自己當(dāng)時的“不拘小節(jié)”。 也不知道當(dāng)時的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的。 “想起來了?” 唯筱:“……” “噔噔,”門口傳來敲門聲,兩人朝外看過去。徐子輝側(cè)進(jìn)身體朝周易寧喊。“開會了,不差這一時半會你儂我儂啊?!闭f完不夠,眼神朝門內(nèi)的唯筱暗示性地眨,“弟妹你等會,不會借你的人太久哈?!?/br> 徐子輝,合伙人之一。 唯筱想打死以前的自己。 - 等徹底結(jié)束,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diǎn)。 張凱軍招呼著走走走,“姑奶奶,你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半拖半拉的,硬是拽著唯筱答應(yīng)下來。 地點(diǎn)很熟悉,還是當(dāng)年第一次慶功宴的地方。連大排檔的名字都沒變——“好又來燒烤”。 人也沒變,還是那么五個人。 “兩年了,我們幾個人上次來這還是兩年前吧。”張凱軍喝了口二鍋頭,倒嘶了口氣?!昂孟裆洗蝸磉@的時候也是這個月份這個時間點(diǎn)?!?/br> 唯筱伸手拿了只蝦,半路被周易寧截掉。“蝦是發(fā)物,你現(xiàn)在不能吃?!?/br> 周遭吵鬧,她沒聽清,側(cè)過去點(diǎn)身體,和周易寧說話。 張凱軍看著這兩人咬耳朵,感慨的欲望越來越強(qiáng)。 “你們說說,這倆在一起的時候,我們?nèi)龥]女朋友,合著你們分了手,我們?nèi)齻€還是沒女朋友。好了,你們現(xiàn)在要和好了,我們他媽的還是沒女朋友!”說著說著,張凱軍擼了一把臉,“想找個老婆咋就這么難。公司里本來女孩就少,來了個女孩就被周易寧勾走了,來了個又被勾走了,我們?nèi)嗔??!?/br> “這他媽是個狐貍精嗎?一勾一個準(zhǔn)。”說完,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細(xì)數(shù)過去一個又一個他看中的小姑娘向他打聽周易寧的事,摸了一把臉,他擰了下鼻子,一副大糙老爺們馬上要掉淚的模樣?!拔业男挠卸嗤?,月亮他知道?!?/br> …… 唯筱在一邊聽得發(fā)笑。 老板把剩下的龍蝦燒烤小吃端上來,徐子輝邊咬毛豆邊笑。“張凱軍一喝酒就喜歡暢懷往事,弟妹你不用管他?!?/br> 酒過三巡,張凱軍徹底放飛自我。 “弟妹,姑奶奶,富婆——”張凱軍搖搖晃晃站起身,端著一杯酒,“我得敬你?!?/br> 唯筱連忙也扶著桌站起來。 “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我們現(xiàn)在肯定走不到這里,哥們喝了,你隨意?!闭f完,他一口氣仰天喝完,看著面前兩個人又開始掉眼淚,邊擰了下鼻涕邊帶著哭腔說話。“你要好好對周易寧,知道嗎?這貨雖然長得比哥哥差點(diǎn),但人真的不差。”他打了個飽嗝,手上的大拇指還翹起來比了個棒。“是、是這個?!?/br> 旁邊的徐子輝聽不下去,拿了張紙往他臉上扔過去,邊吃邊啐了句,“丟人現(xiàn)眼,你要點(diǎn)臉吧。” 唯筱看著這樣的張凱軍笑,突然感覺這種日子真好。 十二月的天,寒風(fēng)宛若刺骨的刀,刮在人身上,哆嗦得人恨不得脫掉一層皮。 油煙街上三兩結(jié)對的人,嬉笑聲此起彼伏。連帶著,好像這天氣,也沒有想象中的難以令人接受。 老板來收了兩次盤,第三波燒烤上了桌。 guntang的熱氣還在上空冒騰,張凱軍又哭又笑。 “我們多難啊,當(dāng)年我們幾個好不容易熬過來了,你們倆怎么又分手了呢?!睆垊P軍的聲音漸漸低落,桌上幾人齊齊消了聲?!耙郧笆遣坏貌话就ㄏ?,現(xiàn)在呢,周易寧……” “哥?!敝芤讓幦藥讖埣埥o張凱軍,“你快擦擦吧。” “就是就是,說那些傷心話干嘛,現(xiàn)在大家日子好過了,我們該笑?!毙熳虞x拍了下王天欽的肩,王天欽也抹了抹眼淚?!疤y了,想到以前剛開始的那些日子,我就止不住?!?/br> 順著他們的話,唯筱也想起了那段日子。 那時,她只是單純地以為周易寧在那個小破公司上班。每天早出晚歸,有時甚至連住的地方都不回。有一次,兩禮拜沒在周易寧家見到他。一個周末,她直接跑到他們租的那個小區(qū)里,憑著印象找過去。 大門沒關(guān)緊,室內(nèi)還漂浮著一層紅燒牛rou面的獨(dú)特氣味。客廳里雜亂無章地擺著兩張折疊床和幾張老舊的黑木桌子,桌子上面架著電腦,亂七八糟的文件紙和草稿紙堆雜在桌面上和地面上。唯一一張沒放電腦的桌面上,擺滿了吃完了或者未吃完的快餐盒。 聽見大門傳來聲響,王天欽頂著一頭雞窩頭扒拉起眼鏡看人;徐子輝還在低頭吃桶面;張凱軍熬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從一房間里出來,拿著一沓紙。 唯筱站在門口沒動,呆愣地問了一句:“周易寧呢?” 話落,周易寧跟在張凱軍身后出來,出現(xiàn)在唯筱面前。 男人臉上冒著新長出來卻還來不及刮的青渣,冷白的膚色下,顯得眼底的烏青越發(fā)明顯。頭發(fā)胡亂地散碎在額前,他揉太陽xue的手頓在半空。 唯筱的心在那一刻猛地似是被針刺了下。 她忍住心酸跑過去抱住他,憋著眼淚甚至顧不上還有外人在,哽咽道:“周易寧,我們不干這個了好不好,我有錢我養(yǎng)你?!?/br> 周易寧順勢摟過她,抬起的手改而圈住她,笑著說了一句好。等她緩過來了,他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與她平視,笑得懶散又認(rèn)真?!暗业孟葤赍X把你娶回家,才好光明正大讓你養(yǎng)我?!?/br> “嘔——” 張凱軍的嘔吐聲將唯筱從回憶里拽回來。 張凱軍往桌邊干嘔,唯筱擰眉,連忙拍了拍旁邊的周易寧。周易寧扶著他往一旁的大垃圾桶走。他還在邊走邊說:“你要好好和唯筱,好好……” 王天欽在抹淚; 徐子輝在吃串; 燒烤架上冒著濃厚的炭火氣,老板被熏得往后移; 張凱軍趴在垃圾桶邊聲嘶力竭地吐,周易寧捂著鼻子替他拍背; 再往遠(yuǎn)些,有人在喊“要一個雞蛋灌餅加香腸加雞柳”,有人手挽手從油煙街上走過,有人提著螺螄粉,坐在車后座躲在男朋友的身后。 唯筱本覺得這種生活已經(jīng)離自己很遠(yuǎn),可站在這了,又仿佛一直都在。 回去路上,唯筱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撐拐杖,只能趴在周易寧背上。 將近凌晨,油煙街上逐漸變得空曠。 唯筱不知道是不是聽張凱軍說了太多回憶,情緒不太高。 “周易寧,軍哥要實(shí)在想找女朋友,你就讓讓他?!苯裉焱砩峡薜枚鄳K啊,唯筱都覺得可憐。 周易寧微低著頭笑,應(yīng)了聲好。“以后我去公司就戴口罩,藏起來?!?/br> 戴口罩,藏起來…… 唯筱又想起自己剛和周易寧在一起那會了。 也許真的是聽張凱軍說了太多回憶,唯筱恍惚間發(fā)現(xiàn),那些記憶深刻得仿佛印在了骨子里。一旦你有了往回找的跡象,它就會自發(fā)地、原封不動地出現(xiàn)在你面前。 那是周易寧和唯筱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約會。 唯筱周五滿課,鈴聲一響就將東西交給室友往樓下跑。跑到樓下的時候,前面一個女孩子快她一步走到周易寧面前。唯筱就這樣硬生生卡在離周易寧不足兩米的距離處停下。 “帥哥,你知道校門口怎么走嗎?”女生小心翼翼又滿含期待。“我不是這個學(xué)校的人,朋友現(xiàn)在有點(diǎn)事,我不知道怎么出去,你能給我?guī)€路嗎?” 唯筱在一邊聽著,都忍不住被女生打動。 瞧瞧,人家這搭訕技巧,多高明! 周易寧似笑非笑盯著唯筱看了兩秒,見她不過來,挑了下眉看向女生?!拔乙膊皇沁@個學(xué)校的人?!?/br> “啊——”女生遺憾地嘆了口氣,“那你要出去嗎?我們可以一起問路?!?/br> 唯筱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 周易寧竟然!當(dāng)著她的面!和女生搭訕! 周易寧笑著望向唯筱,嘴里的話卻是對著那女生說的:“要出去的?!?/br> “那正好,我們一起吧?!迸佳鄄谎隗@喜地看著他,順著他的視線看到面無表情的唯筱。 周易寧直勾勾地看著唯筱,見她完全沒有走過來的打算,無奈地笑著嘆了口氣?!安挥脝柭罚遗笥阎缆??!甭曇艟徛路饚е^子,眼神意味深長。 女生:“……” 女生離開后,唯筱一把甩開周易寧的手。 她甩開,周易寧就牽過去;唯筱再甩開,周易寧又撈過去牽上;再甩再牽。 唯筱氣得喊了聲他的名字。“周易寧。” “嗯,不生氣了?”周易寧拉著她摟住。 大白天的校園,唯筱往后退了退,被周易寧箍住?!安幌麣獠蛔屪??!?/br> 唯筱瞪了他一眼,周易寧嘆氣?!澳氵€好意思生氣,站在那看著你男人被別的女生撩,你都不出來?!?/br> “那你呢,站在你女人面前和別的女人搭訕。” “那我還不是想在她面前秀一秀我女朋友?!敝芤讓幹讣鈸狭藫纤难?,唯筱癢地瑟縮了下?!暗人娺^我女朋友,就知道我看不上她了?!?/br> “哼?!敝芤讓幷f話向來比鬼還扯,唯筱哼哼兩聲,就是不松口。 周易寧無奈,捏了捏她的手,他輕聲道:“那以后我出門都戴口罩,把自己藏起來,只讓我女朋友一個人看?” 記憶一下子回籠。 唯筱低頭看著周易寧,沉默不言。 她莫名覺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