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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飲鴆(復(fù)仇文)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讓你永遠(yuǎn)離開京城?!?/br>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阿古抬眸笑看他,“難不成我還有膽子要了你的命?”

    刀把子只覺她的笑恐怖至極,“我這就走?!庇绣X的話去哪里都能從頭來過,他怕什么。起身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來。

    榮掌柜真的只是失蹤?

    賀綠濃真的是自殺?

    越想越覺心底寒涼,就如半夜去了墳地,被無數(shù)冤魂墳?zāi)箛?,逃不出,也無人可以求救。

    等走出這小酒館時(shí),中衣竟被冷汗浸透。

    那個(gè)女人,他一世都不想再見到!

    回到家中,他便將錢財(cái)全都收拾好。在樓上準(zhǔn)備離開時(shí),往后院瞧了一眼。此時(shí)桃子已經(jīng)半指大,再過兩個(gè)月就要熟了。也不知是夏日酷熱還是方才被那賤丨人嚇了嚇,隱隱瞧見熱浪中,有個(gè)紫衣婦人在那唱曲。心頭猛驚,再往那看,什么都沒有。

    他只覺魂魄都要被嚇得離體,慌忙下樓。

    小廝王四正拿東西上來,見了他向他問好。刀把子怒聲,“李三,讓你去西家收數(shù),這個(gè)時(shí)辰怎么會在這?反了你!”

    說罷,就罵罵嚷嚷的抱著箱子跑了。看得王四莫名,這爺不是傻了吧?怎么將他認(rèn)作李三了?

    刀把子踉踉蹌蹌將寶箱塞進(jìn)車?yán)?,便?dú)自駕著馬車離開。

    明明是中午,人應(yīng)該不多,可不知為何這里卻擠滿了人,到處都是人。馬車左閃右閃,好幾次差點(diǎn)撞了人。

    街道上稀疏的行人只看見一個(gè)漢子駕車橫沖直撞,搖搖擺擺——定是喝了酒,神志不清了。

    刀把子越趕越急,怒聲,“快走開,走開!”

    忽然他看見前面幾丈遠(yuǎn)站了個(gè)紫衣婦人,正遠(yuǎn)遠(yuǎn)看來,目光冷冷,煞氣滿滿。

    他驚叫一聲,猛收韁繩。馬猛然頓住,沖擊之下,將他狠狠甩了出去。

    刀把子重摔在地,胸腔刺痛,血涌喉嚨。因身子蜷縮,連起身來吐的力氣也沒有,紫黑的血便從嘴角一側(cè)噴濺而出,浸了半張臉。

    那同時(shí)飛出的寶箱此時(shí)就落在他眼前不遠(yuǎn)處,在日頭的照耀下,閃著刺眼妖冶的光芒。他痛苦地伸手,想把那些珠寶錢財(cái)都收回囊中。

    這是他的錢,這是他的錢!

    他突然又瞧見那紫衫女人出現(xiàn)了,蹲在珠寶一旁,笑盈盈看著她。

    ——身上還穿著她死前的那套衣服,紫得明艷。拿著鐵錘敲碎她腦袋時(shí),她也是這樣看著自己。

    ——本該埋在桃花樹下的人,今天卻總是出現(xiàn)。

    忽然那女人的臉變得狠戾,上來掐他的脖子。他大叫一聲,血又噴涌而出,濺了滿臉。他聽見自己的喉嚨“咯咯”地響,像是斷了脖骨。腦袋一歪,死了。

    街上行人尖叫著跑開,那沾著血的珠寶,卻還是有人敢去拿。

    人為財(cái)死,鳥為食亡。

    阿古看著覺得可悲。

    刀把子不在她尋仇的名單中,只是他殺妻奪財(cái),就當(dāng)做是替天行道吧。她身上注定要背負(fù)許多人命,不在乎再多這一個(gè)。

    金書扯扯她衣袖,“jiejie別看了,走吧。”

    “嗯?!卑⒐趴纯刺焐疹^高照,明朗無比。行走至這酷熱日下,好像戾氣會散,人也覺得干凈起來。

    翠竹林此時(shí)雖得光芒普照,但其自身的青翠,不輸蒼穹,將天映得翠綠。

    漫步林下,綠影婆娑。偶有涼風(fēng)拂過,也是夾著竹葉清香,一根根竹子細(xì)巧挺拔,成林而立。

    阿古輕步慢行,心中也難有片刻安寧。

    金書還是沒有安分地跟在她一旁,逗逗蟲子,看看蝴蝶,瞧著十分愜意自在。不一會他又跑回來,“阿古jiejie,前頭有好多竹筍啊,我們今晚炒筍吃吧。”

    翠竹林里有十五間屋,只住了九戶。不比在客棧酒樓,來這里的人都得自己備食,挑水做飯,都要自己動手。當(dāng)然,如果是帶了下人的可以除外。

    聽見是筍,阿古就搖搖頭,“不是還有腌菜么?”

    金書只覺嘴里發(fā)麻,滿滿嫌惡,“阿古jiejie,你不長rou定是少吃rou的緣故。橫豎不要你做,我做給你吃。”

    阿古這才點(diǎn)頭,稍稍一想,說道,“那就趁這借鏟子的機(jī)會,去拜訪拜訪洪老板?!?/br>
    洪知禮住的地方離阿古住的那有些路程,穿過幾條幽徑,經(jīng)過兩個(gè)小水池,這才瞧見那寬大竹屋。

    洪知禮膝下有一子一女,兒子并不同住,在京城繁華之地有鋪?zhàn)樱幼≡谀?。女兒洪錦玉前年嫁了人,還大著肚子丈夫就死了。婆家請了先生來瞧,說她克夫,連腹中胎兒都是天煞孤星,就這么被趕了回來。

    洪夫人覺得丟不起這人,要女兒回去。洪知禮知曉后,呵斥了妻子,將女兒外孫留下,不多指責(zé)半句。此舉頗得開化賢人驚嘆,雖然放在他們身上未必愿意這么做,可有人做了這種稀罕事,卻又覺得贊嘆。

    洪知禮在京城素來有洪大善人的稱號,在京城家大業(yè)大,卻不像其他富賈那樣吝嗇,嗜錢如命。但凡哪里涌來災(zāi)民,總會在廟門口擺上大鍋,施粥救民。樂施好善,贏得一片美名。

    再有,同行之間本該互相警惕,哪怕是攜手也是有利益牽制。誰想那年同為綢緞莊的秦老板被官府尋了去問話,眼見要家破人亡,洪知禮前后奔走,為其打點(diǎn)疏通。

    要知道若沒了秦老板,那綢緞生意便是洪知禮的了??伤挥?jì)前嫌,為同行求情,終于救了秦老板出來。雖然綢緞莊沒了,可至少人是保住了。

    諸如此類美名,遠(yuǎn)傳八方。

    阿古見到洪知禮時(shí),也覺這人五官端正,一身正氣。尤其是眉眼,邪氣不侵,雖已是四十有二的年紀(jì),脊背卻挺得筆直,比一般年輕人看著更有能力。

    洪夫人抱著外孫坐在石椅上逗弄著,聽見踩踏竹葉的聲音傳來,抬頭看去,只見是個(gè)穿著與竹林同綠衣裳的俊俏姑娘。來人面色白凈如玉,不著粉黛,稍顯蒼白,卻一點(diǎn)也不能遮掩其芒。更因這病色而像個(gè)嬌弱美人,惹人生憐,連對她說話時(shí)聲音都低柔許多,“姑娘是……”

    洪知禮往那看去,瞧見她目光并未上下打量,笑道,“可是薛六爺?shù)呐笥寻⒐殴媚???/br>
    阿古微點(diǎn)了頭,“見過洪老板洪夫人?!?/br>
    洪夫人要請她過來坐,阿古淡笑,“謝夫人好意,不敢驚擾。只是方才回來時(shí)瞧見有新鮮的竹筍,想挖些回去做菜。但是剛住下,器具還不齊全,因此過來跟主人家借借。”

    洪知禮立刻就進(jìn)屋去拿了鏟子和鋤頭來,“洪某去幫姑娘挖吧?!?/br>
    阿古忙說道,“哪里敢勞煩您,只需借這些用具就好?!?/br>
    說罷,金書已經(jīng)上前抱過。洪夫人見她也非矯揉造作之人,瞧著順心,笑道,“那筍可要用熱水焯一遍,方能去了澀味。要熱炒亦或做涼菜,都是上等的佳肴。竹林里筍很多,你只管挖。不過竹筍性寒,姑娘家也不要吃太多?!?/br>
    聽著這像母親般的叮囑,阿古笑得淺淡感激,“多謝洪夫人。”

    “客氣了,有空常過來坐坐。”

    阿古微微一笑,又跟她道謝??吹煤榉蛉税祰@,當(dāng)真是個(gè)好看的姑娘,像出水芙蓉,明艷無瑕。

    ☆、第11章 釣魚

    第十一章釣魚

    跟洪知禮洪夫人道別后,阿古就和金書往方才看見竹筍的地方走去,還在途中,就碰見了熟人。

    來人身材頎長,有些清瘦,面容俊雅,倒是讓人忽視了這有些病態(tài)的面容。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阿古,并沒有叫喚,只是輕輕擺手示意。阿古微微擰眉上前,薛晉走到近處才道,“原來你真搬到這來了,我去當(dāng)歌酒樓找你,卻說你搬走了。”

    正是五月天,天氣已是炎熱,阿古見他額上有汗,像是急尋過來,說道,“我拜托薛六爺轉(zhuǎn)告你了,他沒說么?”

    薛晉頓了頓,笑笑,“六弟向來不會跟我說這些事?!彼⒉欢嗾f自家弟弟半句不是,瞧見金書拖著鋤頭鏟子,伸手道,“去哪里,我?guī)湍隳??!?/br>
    金書是打心底喜歡這薛三爺,不先問緣由,先替他拿東西,他也不客氣,大大方方交到他手上,“阿古jiejie想吃筍,我們正打算去挖筍呢?!?/br>
    阿古低眉瞧他,真是滑頭,到底是誰想吃筍來著。

    金書只是仰頭沖她笑笑,莫怪莫怪,若不是打著她的名號,這筍可就真得自己挖了。正好來了個(gè)苦力,那就好好拜托方不浪費(fèi)。

    薛晉身子清瘦,可身為男子,這點(diǎn)氣力還是有的??噶绥P子鋤頭,也讓阿古瞧出幾分歸園田居的隱士意味來,“薛三爺是個(gè)疼弟弟的,可薛六爺卻少提你。莫不是素日沒什么話說,旁人瞧著很是疏離?!?/br>
    “不是同胞兄弟,我身體有病,常年待在家中,六弟身體壯實(shí)又好玩樂,總是不著家,見得少,喜好也不同,是不跟其他兄弟那樣親昵。”

    阿古見他說得平淡,步子微近,“冒昧一句,聽聞薛六爺已娶妻,怎的薛三爺還是獨(dú)身?”

    薛晉笑道,“門當(dāng)戶對的姑娘家里舍不得將她們嫁了我這病秧子,寒門姑娘爹娘又不愿她們嫁進(jìn)門,我自覺娶不娶妻倒也不是重要事。有喜歡的便娶,沒喜歡的也不愿湊合,家里不催,我不急,便耽擱下了?!彼终f道,“說起我六弟妹,我還不曾見過一面?!?/br>
    “不是自己的弟妹么,怎會沒見過?”

    “三年前我還在外頭游學(xué),家里突然來信說六弟成親,讓我回去。等我趕回家中,進(jìn)門卻看見一副靈柩擺在正堂……”薛晉默了默,“倒是可惜了,年華正好,卻害了奇怪的病?!?/br>
    阿古眸光微黯,“是啊,可惜了……”

    兩人走到有筍的地方,薛晉蹲身看了看,沒長幾日,未老,這時(shí)吃正好。便拿了鏟子挖土,因下了雨,泥土松軟,不用鋤頭也能鏟入地底。

    阿古在旁看了會,等筍快要出土,伸手撥撥,想將它拔丨出來。

    薛升來探望阿古,恰好就瞧見兩人這樣親密勞作,心中不悅??磥硭麘?yīng)該將酒翁藏在這里的事再做得隱秘些,就不會被薛晉找到。往那走時(shí)他又想,這事已經(jīng)做得很隱蔽,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人知道的,莫非是阿古告訴薛晉的?那這兩人的關(guān)系可見不一般了。

    金書先瞧見了薛升,笑得燦爛,“阿古jiejie,薛六爺又給我們帶好吃的了?!?/br>
    阿古抬頭望向那,果真看見薛升手里拿了個(gè)食盒,定又是裝了什么好菜。筍已快破土,她蹲身未動,直到拔下一棵褐色矮筍,這才起身。薛升也已走上前,笑道,“三哥平日都愛待在書房,更不曾碰過這些,今日倒親自動手挖筍了?!?/br>
    薛晉淡笑,“阿古姑娘正好要來挖筍,我看見了總不能當(dāng)做不知?!?/br>
    薛升微微一笑,將阿古手中滿是泥土的竹筍接過,“這種粗活不是姑娘家該做的?!?/br>
    阿古笑笑,拿帕子擦拭著手,看他們兄弟兩人挖筍采筍。

    總是搶活做的姑娘,男人是不會心疼的。

    筍挖了有小半框,阿古輕聲,“好了,吃不完的。”

    薛晉這才停了手,薛升殷勤說道,“挖多一些吧。”

    阿古嫣然笑笑,“辛苦了,真的不必……”

    “無妨?!?/br>
    薛晉看看天色,說道,“我約了別人喝茶,不得空挖了?!彼麑㈢P子放下,“既然六弟在這,我也放心,那我先走,改日再過來?!?/br>
    薛升臉色微變,這么多自己如何一人扛到竹屋?自己方才已說了要再挖一點(diǎn),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

    阿古目送薛晉離去,猜不出他是故意坑薛升還是真的有事。再看薛升挖得滿頭大汗,十分辛苦的模樣,心里有些痛快。

    等薛升將竹筍搬到竹屋,肩頭酸痛不已,她那兒連茶水都沒,又渴得不行,便喝了幾口山泉水。誰想山泉水寒涼,鬧了肚子,還在路上就咕嚕咕嚕鬧騰?;氐郊依锞土〖擦?,往回茅房好幾次,腿都軟了。

    洪氏聽說兒子害病,急忙過來探望。這一瞧兒子俊朗的面龐已沒了血色,跟那病秧子薛晉一個(gè)樣,可嚇了她一跳,“找大夫來瞧過沒?”

    薛升神色怏怏,“瞧過了,痢疾罷了?!?/br>
    “好好的怎么害痢疾了?!?/br>
    “許是喝了幾口山泉水。”

    “那山泉水也是好東西,怎么就鬧肚子了,該不會是本來就身體又不對勁的地方誘發(fā)了吧?”

    洪氏是做母親的心,事無巨細(xì)都想問個(gè)明白。薛升本就沒什么氣力,被母親追問,已是不耐煩,“幫阿古姑娘挖了些筍,口干,身子熱,水又涼,也不是什么病,母親不必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