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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飲鴆(復(fù)仇文)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阿古微微一頓,說道,“我父親喜歡品茶,我自幼耳濡目染了些?!?/br>
    薛升見她提及她的家人,更覺自己又近了她一步,不枉他這幾日放下許多事來討她歡心。

    眨眼已是五月,榮掌柜起了個(gè)大早,惹得賀綠濃不滿,眼也沒睜開就責(zé)怪道,“你這么早起來做什么?”

    “我急?!?/br>
    賀綠濃更是不滿,“你長我十余歲,那些闊太太每次都嘲笑我嫁了個(gè)老頭子,你身子果然不行了,半夜不是去過一回嗎,如今又去?!?/br>
    “我才四十出頭,正當(dāng)壯年,哪里是個(gè)老頭了。我是急著去開門等劉九過來取酒,五天后刀把子就要來要錢了?!?/br>
    賀綠濃嘀咕一聲,“還早著呢?!?/br>
    她攔住他,往他身下摸,一雙媚眼直瞧他。榮掌柜叫苦不迭,“我哪里有這氣力一天伺候你兩回?!?/br>
    賀綠濃立刻冷臉,縮手回來,“不中用。”

    榮掌柜一心要賺錢,也不跟她計(jì)較。匆匆洗了臉漱了口,就去開門等劉九。

    可等了一日,都不見人??粗标枌⒙?,他差點(diǎn)沒愁出滿頭白發(fā)來。連聲安慰自己劉九有事晚了,明日定會(huì)出現(xiàn)。

    明日復(fù)明日,都已過了三天,劉九都不來。榮掌柜夜不能寐,這日回到房中,見賀綠濃已脫鞋上床睡覺,不由氣上心頭,“你就知道喝喝吃吃,一點(diǎn)也不著急!”

    賀綠濃尖聲道,“著急有用么?我又不是劉九。”

    說罷,提被睡覺,不再搭理他。榮掌柜心里苦得很,愁得很。

    五月已過半,劉九沒有來。那按著地址去尋人的小二也回來了,說那兒根本沒這個(gè)人,甚至那兒也沒有劉姓富商。榮掌柜的黑發(fā)頓時(shí)見白,他這才死心——那劉九買酒是假,根本是在誆他。

    可用四千兩定金來開他玩笑,這又是怎么回事?那人是傻子?

    榮掌柜去開了那酒來喝,醇香無比,可到了嘴里,卻因心中愁苦,連酒也苦了,幾欲落淚。

    賀綠濃外出回來,聞到滿屋酒氣,搶了他杯子,“喝得爛醉有用?沒出息?!?/br>
    榮掌柜借酒壯膽,怒得扇了她一巴掌,“賤丨人,你平日用了我那么多銀子,隔三差五就去買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我可曾說過你?如今我要欠下一屁股債了,你竟還這樣不關(guān)己事?!?/br>
    賀綠濃幾乎被他打蒙,惱得也往他臉上抓,“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榮掌柜被她一吼酒醒三分,只好任憑她打。

    “出息!”賀綠濃打得累了,啐他一口,這才坐回喘氣,“你急什么,這酒可是南山酒翁釀的,就算不能說這酒是她給的方子,但好酒就在那,明日全搬出來,放門口賣。現(xiàn)在價(jià)是高不了,但賣出了名聲,以后來求的人就多了。刀把子那邊的錢也能還了先。”

    這么一說倒也不是沒道理,榮掌柜心情大好,“還是夫人聰明?!?/br>
    賀綠濃瞥了瞥他,“你除了夸我這句,還會(huì)說什么好話?真是不會(huì)疼人的,聽著煩?!?/br>
    榮掌柜沒有多夸一句,就去酒窖搬酒了。賀綠濃哼了一聲,越發(fā)不耐煩他。

    第二日正好是趕集的日子,往來的人很多,從萬豐酒樓經(jīng)過的人都要駐足??磶籽?,只因今日門口擺出了許多酒,說要賣酒。這倒讓人覺得奇怪了,聚在前頭的人說道,“該不會(huì)是酒樓要關(guān)門了吧,竟將酒都拿來獨(dú)賣了?!?/br>
    賀綠濃哼聲,“爛了你的嘴,這些酒是我家掌柜親手釀的,賣得不貴,可是好喝得很。買一壇回去,定會(huì)再回來買第二壇?!?/br>
    那人笑道,“榮夫人細(xì)皮嫩rou的,是不是常喝酒的緣故???是的話看在榮夫人面子上我就買一壇?!?/br>
    賀綠濃鳳眼瞧了瞧他,攏攏發(fā)髻,“別光說不買?!?/br>
    榮掌柜見她和男子說話,從旁邊過來,生生攔在前頭,“客官不買酒就走吧,瞧什么瞧。”

    那人笑得嘲諷,“就是在這瞧又怎么了?好端端的賣那么多酒,一定不好喝。”

    人總是附和壞的少說好的,他這一開口后頭的人也跟著起哄。榮掌柜冷笑一聲,當(dāng)即將一壇酒開封。

    酒香頓時(shí)滿溢飄散,沖入眾人鼻中。這回譏諷聲已變成稱贊,“果真是好酒?!?/br>
    在前頭的兩個(gè)男子說道,“聞著香,就是不知味道怎么樣,掌柜的來一口?”

    一滴酒也是錢,榮掌柜有些遲疑。見眾人翹首以待,只好讓小二拿了杯子來,小心舀了三分之二杯遞過去。

    兩人淺飲入腹,已是驚嘆,“好酒!”

    榮掌柜洋洋得意,將酒壇重新封好,“我釀的酒,怎么會(huì)差,要買的得快些了,否則通通要送去給官老爺家里的,輪不到你們喝了。”

    立刻有人上前買酒,一時(shí)顧客滿員。

    突然人群中傳來驚叫聲,瞬間將這里的喧鬧震得寂靜。眾人紛紛去尋聲源,就見兩個(gè)男子捂著肚子咬唇顫聲,“疼得好像腸子都絞在一塊了……”

    忽然有人道,“這兩人不就是剛才試酒的?”

    本來要買酒的人立刻停了手,榮掌柜急聲“別污蔑我的酒,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這酒我喝了幾壺,一點(diǎn)事也沒?!?/br>
    可即便他這么說,還是無人再上前買酒。轉(zhuǎn)眼功夫,酒樓門可羅雀,驚得榮掌柜癱坐地上,面如死灰。

    平日萬豐酒樓總要等到月色沉落時(shí)才打烊,可今日卻早早關(guān)了門,酒樓的廚子小二都被打發(fā)回去了。

    榮掌柜此時(shí)哆哆嗦嗦收拾著東西,胡亂的把衣服收拾進(jìn)箱子里就算弄好了,見妻子還在慢吞吞拿衣裳首飾,氣道,“還不快些,等明天刀把子來收錢,你就等著被他賣到青樓還債吧!”

    “他敢?!?/br>
    “他如何不敢?他的事聽的還少么?”

    賀綠濃撇撇嘴,總算是將東西收拾好了。榮掌柜忙拉著她走,準(zhǔn)備從后門逃出去,有了錢去哪里都能過活,總比在這等著還不上錢被刀把子砍的好。

    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前小院卻站了黑壓壓數(shù)十人,看得榮掌柜心里一涼,箱子也咕咚落地。

    刀把子見了他,笑笑,“榮掌柜這是要去哪里?”

    榮掌柜極力鎮(zhèn)定,“陪、陪我夫人回娘家?!?/br>
    刀把子笑笑,“我怎么沒聽綠濃說過她有娘家人的事?”

    榮掌柜愣了愣,“你說什么?”話落,就見妻子從他旁邊出來,款款走到對(duì)面那男子一旁,笑得嫵媚。

    刀把子看著她笑道,“還好你讓人來說他要跑,否則就真讓他跑了。他跑了不要緊,可把你帶走就不好了?!?/br>
    榮掌柜滿臉驚愕,忽然明白過來為什么她讓自己找刀把子借錢。這兩人,根本早就勾搭上,一開始就在給他下套!

    “賤丨人!”他氣急上心,沖過去要?dú)⑺?/br>
    賀綠濃驚叫一聲,往刀把子身邊躲。刀把子冷瞧著榮掌柜,連眼神也沒動(dòng),旁人已上去揪住榮掌柜,狠狠扇了他一個(gè)耳光子。

    耳光聲響,連站在二樓窗臺(tái)的人也聽見了。

    阿古倚在窗前,眸光淡薄地盯看后院眾人的一舉一動(dòng),緩緩喝完杯中酒。

    酒香入腹,空杯留香。

    好酒。

    ☆、第7章 連環(huán)扣(二)

    第七章連環(huán)扣(二)

    榮掌柜被打得踉蹌后退,顫聲道,“你們這兩個(gè)jian丨夫yin丨婦,不得好死!那劉九是不是你們找來的?南山酒翁是不是被你們收買了?”

    賀綠濃譏笑道,“劉九是我們找來的,南山酒翁只是順手被我們利用。你要是不起貪心,我們?cè)趺茨茯_得了你?!?/br>
    “我待你這樣好,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榮掌柜只差沒嘔出血來,雙目瞪圓盯著她,卻不敢再上前,怕又挨打。

    “你這窩囊廢,跟著你往后沒出頭的日子,就知道兢兢戰(zhàn)戰(zhàn)過日子,沒點(diǎn)膽識(shí)?!辟R綠濃是瞧不上眼他年紀(jì)大,倒不如跟了身強(qiáng)力壯又膽大的刀把子,“別人只會(huì)說,你的媳婦被刀把子拿去抵債了,別人不會(huì)道我半分不是,卻會(huì)說你窩囊。你要是敢說我半句壞話,我就讓人撕了你的嘴!”

    刀把子也是笑笑,“錢我也不跟你要了,就拿這酒樓來抵押,地上的衣服你收拾收拾拿走,別在京城晃悠,讓我瞧見了,當(dāng)真會(huì)打斷你的腿?!?/br>
    榮掌柜顫巍巍道,“你們定會(huì)遭到報(bào)應(yīng)的!”

    刀把子臉上一沉,“滾!”

    榮掌柜腿腳無力,站起身又癱倒在地,看得滿院的人都笑起來。他真想將賀綠濃的往事說出來,讓刀把子瞧清這女人的嘴臉也好??墒寝D(zhuǎn)念一想,為什么要告訴刀把子?以后賀綠濃膩煩了,刀把子就會(huì)變成第二個(gè)他……不對(duì),是第三個(gè)……

    想著,凄苦的臉上已露了笑。

    祝福他們,祝福這對(duì)jian丨夫yin丨婦,不得好死!

    他哆嗦地將衣服隨便卷好,想去偷偷拿那張銀票,還沒碰到,就被旁人一腳踹了肚子,痛得他不敢再拿,慌不迭跑了。

    此時(shí)夜幕已至,從小巷逃走,一路都不見人。他顧不得看路,摔了好幾回。

    正是十五月圓時(shí),月色明亮如雪,十分孤清。

    等走進(jìn)一座破廟中,幾經(jīng)確認(rèn)沒人跟上來,這才蹲身從襪子那抽了兩張大額銀票出來,拿著銀票終于笑了出來。笑得既寒磣又凄涼,想到酒樓沒了,賀綠濃又出賣自己,心中悲痛,終于哭了出來。

    哭聲悲愴,震得在廟外獵食的小小獸類都跑開了。

    清冷月下,樹影婆娑,一個(gè)身著綠羅裙的姑娘踩著地上碎月,緩步往破廟走去。一步一步,像是從地府來的使者,要在這夜里奪人魂魄。

    榮掌柜已慢慢平復(fù)了心緒,決定就地睡一晚,明早就走,有了這千兩銀子,去哪都能從頭再來。雖說被賀綠濃背叛,可一想到那幾萬兩不用還了,心情竟好了起來。他將廟里的破木挪來點(diǎn)了火堆,卷了卷衣服就準(zhǔn)備就地睡下。剛躺下就聽見門外有輕輕腳步聲,不由心里發(fā)毛,立刻坐起身,拿了支燒紅的木柴警惕往外看著。

    不一會(huì),門外就出現(xiàn)一個(gè)姑娘,像是隨月而入,十分詭異。

    榮掌柜的心已吊高到嗓子眼,等看清那姑娘面龐,詫異,“酒翁?”

    阿古頓步看他,目光幽冷。

    榮掌柜見她左手執(zhí)杯,右手拿個(gè)精巧酒壺,此時(shí)此刻看起來更是詭異非常,喉嚨干澀,吐字出來,已覺刺疼,“你怎么會(huì)來這里?”

    阿古面色冷然,緩聲,“來祭奠你?!彼龑⒕频?jié)M一杯,卻不是敬他,而是將酒灑落地上,“這是我用了三年時(shí)間釀的鴆酒,專門為你們釀制,而這一杯,是你的?!?/br>
    榮掌柜錯(cuò)愕,“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阿古微微一笑,笑得決然冰冷,“你當(dāng)初偷了那么多的銀子逃來京城,買下這酒樓,還做了這里的榮掌柜,舒服的日子過久了,你就真忘了自己曾經(jīng)是個(gè)奴才。對(duì),我不該叫你榮掌柜,而是該叫你……榮、管、家?!?/br>
    榮掌柜臉上的錯(cuò)愕已露恐懼,聲音尖銳起來,“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南山酒翁,你是誰!”

    阿古笑了笑,像一朵紅蓮綻放,妖冶而又危險(xiǎn),“你覺得這世上還會(huì)有誰喊你榮管家?”

    榮掌柜看了她許久,完全不認(rèn)得這陌生的姑娘,可是如果說世上還有人恨他入骨要他死,那也只能是那人了。他滿目驚愕,“大小姐!”

    聽見這已三年沒有聽見的稱呼,連阿古都像一瞬回到過去,愣了片刻。半會(huì)回過神,目光又如利劍,全是寒光冷意,“我應(yīng)當(dāng)欣慰榮管家還未忘記我?!?/br>
    “……你不是死了嗎?”榮掌柜已快崩潰,“你不是在大婚當(dāng)天就死了嗎?”

    阿古點(diǎn)頭,“對(duì)啊,是死了……但……沒死透。如今我回來了,回來找你們報(bào)仇?!碧峒皥?bào)仇,她雙目泛紅,恨不得化身閻王殿的牛頭馬面,將他拖進(jìn)地獄里,恨聲,“你在我們宋家待了十幾年,我爹那樣信任你,可你卻在他病重時(shí),勾引他的妾侍,偷走錢財(cái),奪他性命!榮德,你枉為人!”

    已死之人又出現(xiàn)在面前,榮掌柜已近崩潰,大聲道,“不是我,不是我,老爺是因?yàn)槟闼赖?。大小姐暴斃的事傳來,老爺就臥床不起,哪怕我們不走,他也會(huì)死,是你,是你殺了老爺!”

    阿古握緊酒杯,臉色蒼白,雙目染紅,“你以為能騙得了我?你以為宋家就你一個(gè)下人?我去找了奶娘,她親眼看見你進(jìn)了我爹屋里,等她再進(jìn)去奉茶時(shí),爹爹竟氣絕了,那枕頭就落在地上。是你活活將我爹悶死的!是你親手殺了他!”

    “不是我,不是我。”榮德驚叫,驚恐地往里面躲,地上隱隱有水漬,竟是怕得尿了褲子,他驚恐得雙目瞪圓,“不關(guān)我的事,我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