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石青瑜看著玉容跪下后干脆利落的給她磕了兩個響頭,石青瑜就慌忙扶住玉容,看著玉容額頭都磕紅,不由得皺眉說道:“你個小孩子說一兩句話不得當(dāng)也是有的,本宮怎會介意?” 玉容在邊疆街頭長大,比較熟悉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聽了石青瑜的話,一時聽不明白石青瑜是個什么意思,到底是愿不原諒他?玉容就試著看了下方子蘅,但看方子蘅依舊跪著,沒對他使了眼色,玉容就按照他自己的心思,被石青瑜扶了起來,他聽著石青瑜柔聲對他的嫂子說道:“今日本宮宴請你們,你們不必拘禮,往后這下跪告罪,就不必了?!?/br> 石青瑜的手在扶起玉容的時候,輕輕擦過玉容的手腕,讓玉容略微愣了一下,疑惑的皺眉低頭看著石青瑜的手。玉容都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人的手這樣柔滑,完全不似他與他的哥哥嫂嫂還帶著老繭的手,柔滑的就好像他這會兒貼身穿著的白緞里衣。玉容好奇的看著石青瑜,見石青瑜松開他的手腕,又去扶起方子蘅,玉容還疑惑的皺著眉頭摸了摸剛剛被石青瑜觸碰過的皮膚,然后抬頭仔細(xì)看了石青瑜。 邊疆苦寒,玉容與玉彥是流放罪人,玉彥剛到邊疆就罰去修整圍墻,方子蘅則要背著尚且年幼的玉容靠去別人做苦工賺些吃食。玉容那時不過兩歲多,除了生病就是在嚎哭,拖累著方子蘅,讓方子蘅受了許多人的冷眼言語。待略長些年紀(jì),玉容才知道外出撿些吃的回來,到了后來就是從比他弱小的人手里搶些吃的回來。每次被玉彥發(fā)現(xiàn),玉彥就要狠狠的打上他一次,但被玉彥打過了,玉容還會去搶。 玉彥打玉容打得最狠的一次,就是因有個客商說他貌美要帶他走的那次。玉容那時第一次知道,他的臉原來可以換那么多錢。玉容本打算聽從那客商的計劃,跟著那客商走,然后把客商給他的銀子留給玉彥,讓他兄嫂過些好日子。但才走了半日,就被他的兄長追到,他就被他的兄長狠狠的打了一頓。玉容尚且記得玉彥當(dāng)初紅了眼睛一邊打他一邊在罵:“玉家兒郎豈可做他人孌童?由人褻玩?” 那時玉容不知孌童與褻玩是什么意思,只知他好心要為兄長嫂子賺上一大筆錢,將日子過的好些,卻被玉彥打了一頓,心中好生委屈,嚎哭不止。直至玉彥停下手,也蹲在一邊大哭起來,方子蘅才上前為玉容擦了擦眼淚,方子蘅的手因幫人漿洗衣物已凍得開裂,粗剌剌的摸在玉容臉上,跟張粗砂紙似的。雖然方子蘅的容貌依然年輕,但手做沒做過活,卻是瞞不住的。 玉容一直以為他的嫂子已經(jīng)是他見過的最好的女子,所有女子都該如他嫂子一樣,但沒想世間還有另外一種女子。她雙手細(xì)膩,目光柔和,舉止優(yōu)雅,身上帶著幽香。玉容自進京以被不少貴女見過,但他卻從未與哪個京城中的女子親近過,甚至如今他的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都還沒備上,石青瑜還是第一個讓玉容知道這世上不僅僅只有他嫂嫂這一類女子的人。 而這樣的女子讓玉容有些莫名的膽怯,也不敢再用剛才的莽撞之舉,就呆立在一旁,連手都不知該放在何處,只能小心的把手縮在自己的袖子中,眼巴巴的看向他的嫂子。 方子蘅此時不如上輩子那樣與石青瑜相熟,被石青瑜扶起,就躬身說道:“謝皇后娘娘?!?/br> 石青瑜幫助玉家翻案之事,只有方子蘅與玉彥知道些許內(nèi)情,連玉容都不知道內(nèi)情,但方子蘅知道身在皇宮之中,有種種無法與人言明的難處,既石青瑜不讓他們明言。方子蘅如今就把這事按下不說,站起身后,聽得石青瑜讓她入座,就輕扯了下正在發(fā)呆的玉容一同入席。 石青瑜看著眼入席后好奇看了桌上食物的玉容,笑道:“本宮特意為玉小郎備下許多點心。” 玉容這時見到石青瑜不似之前那么莽撞,竟比最開始見到石青瑜的時候還添了一些扭捏,見方子蘅對他點了一下頭后,玉容才小聲應(yīng)了一聲,生疏卻努力規(guī)矩文雅的吃了一塊離他最近的點心,眼睛卻看著離他稍遠的另一塊糕點,那快糕點做成小兔子樣子,看得很是有趣。 石青瑜伸手就為玉容夾了那塊玉容一直盯著的糕點,放在玉容面的碟子里。玉容咬了一口,就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真好吃。” 石青瑜看著著玉容孩子氣的模樣,真覺得她雖然比玉容只年長六歲,但卻比玉容蒼老了許多。石青瑜輕笑道:“云珠,將這份糕點著御廚房再做一份,送給玉家小公子?!?/br> 方子蘅慌忙欲拒,石青瑜抬手阻止:“若是旁的點心能在外面買到,本宮也不做這等假人情。但這份點心只宮中御廚可做,旁的地方都吃不到,請玉夫人不要推拒?!?/br> 方子蘅雖然跟著玉彥在邊疆苦熬多年,兩人十七歲成親時候也拜過天地,但于京城中人看來只一雙兒女獨拜天地,雖方子蘅與玉彥有婚約在先,但沒有父母媒人賓客在場,終究不算得正經(jīng)成親?;氐骄┏?,玉彥引其容貌俊朗,引許多女子思慕,也引得女子嫉怨方子蘅。都言方子蘅無才無貌,不過撇了家族去陪了玉彥幾年罷了,實在算不得什么,不過不知羞恥些罷了,并不認(rèn)同方子蘅這個玉夫人。甚至連有的人竟直接為玉彥說親,徹底忽略了方子蘅這個夫人的存在。 如今方子蘅聽得石青瑜一聲玉夫人,不由得微嘆了口氣,收回手笑著對石青瑜說道:“多謝皇后恩典。” 石青瑜輕笑著說道:“這等小事,不必多謝?!?/br> 隨后石青瑜只與方子蘅問了些邊疆之事,方子蘅也只撿了輕松有趣的事答了石青瑜,似乎那磨得玉家兄弟與方子蘅差點兒死了的邊疆之地是個世外桃源一般。 玉容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歪頭看著石青瑜的笑臉,瞄到石青瑜旁邊有個紅皮果子生得奇怪,就小心的拿了過來,摸了一會兒,也不懂得怎么吃。但看到石青瑜轉(zhuǎn)頭看向他,玉容唯恐在石青瑜面前露怯,就狠咬了一口那紅皮果子,一同嚼進嘴里,隨即皺了眉頭,對石青瑜告狀:“皇后你被人騙了,這個果子一點兒都不好吃,還放在你面前?!?/br> 方子蘅無奈的搖了搖頭,忍不住苦笑起來,石青瑜就笑著說道:“我身邊都是些老實人,最不會騙人了,是你不懂得吃法兒?!?/br> 石青瑜說完就拿了一枚那紅皮果子,仔細(xì)剝了殼放在碟中放到玉容面前:“這叫做荔枝,生于嶺南,需要剝了皮來吃,這回再嘗一下。” 玉容瞄了眼那白瑩瑩的荔枝果rou,即刻窘迫的紅了臉,結(jié)結(jié)巴巴的嘟囔道:“我,我知道這么吃的,不過是逗皇后與嫂嫂一愣罷了?!?/br> 石青瑜挑眉一笑:“本宮著實沒這么開心過了,玉小公子勞苦功高?!?/br> 玉容抽了下鼻子,似乎當(dāng)真做了件了不得的事。然后玉容一張嫩臉靠近荔枝rou,仔細(xì)的看了荔枝,真讓人看不出究竟是玉容的臉更加白皙水嫩一些,還是那碟子里的荔枝rou更加白皙水嫩一些。玉容把白嫩的荔枝含在嘴里,眼睛就如一只小貓兒樣兒又慢慢的瞇了起來,贊道:“真好吃,世上竟然有這么好吃的果子。” 于是,待玉容離開皇宮的時候,玉容懷里抱著的除了一盒精致點心還有一籃子荔枝。玉容坐在馬車就常偷偷看一下,舔了下嘴唇。方子蘅看著笑道:“你喜歡吃,那就吃吧,何必忍著?” 玉容連忙搖頭:“不成,得回去給哥哥嘗了,他還未曾吃過?!?/br> 方子蘅心中一澀,當(dāng)年玉家富貴之時,什么珍饈海味未曾吃過,怎會沒見過這荔枝?不過玉容流放時年紀(jì)太小,所以未曾記得罷了。方子蘅就撿了枚荔枝放在玉容手中,說道:“這給你吃的,你哥哥若要吃,我自然會去買?!?/br> 玉容頗為老成的搖了搖頭:“雖然我們已經(jīng)到了京中,但是嫂子還是不要太過大手大腳,還得多存些錢才好。我只吃一個就好,旁的還是給了哥哥吃?!?/br> 玉容說完,就迅速剝了手中的荔枝殼,把rou滾滾的荔枝rou放如嘴中,待荔枝的甜香在嘴中漫開,玉容就瞇了眼睛。他這會兒覺得皇宮簡直是世上最好的地方,皇后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人,因為見了皇后,就能吃各種好吃的糕點嘗各種奇怪的果子。 ☆、第22章 廢后 石青瑜宴請過玉容與方子蘅當(dāng)日,明循就到石青瑜殿中詢問她與方子蘅見面的結(jié)果。 石青瑜笑著說道:“我們婦人家有什么可聊的,不過是問問玉家再邊疆的一些生活,說說最近繡花的花樣罷了?!?/br> 明循聽到石青瑜不過是與方子蘅說了這些無用的東西,心中不由得嘆道:即便這石青瑜略有些聰明,但畢竟是一介婦人,終究還是見識短淺,不知輕重。 明循微嘆了一口氣,就試著問道:“那你看著玉彥可是可用之人?” 石青瑜皺眉想了許久后,搖頭說道:“妾身從未見過玉彥此人,也不知他是否有真才實干,是否可用。但看著玉家小公子與玉夫人今日到了宮中的舉動,他們倒是真吃過苦,大約會珍惜如今這富貴的來之不易吧,忠心是應(yīng)該有些的。但還需皇上自己量度,若是皇上不放心,不如再留一些日子再看看。” 石青瑜沒有故意表現(xiàn)出對玉彥的親近,她也不想即刻就給玉彥封官。一塊好的寶劍需要經(jīng)過反復(fù)敲打,哪能一日就才能鑄成的?早早的把所有好處都給了玉彥,他未必會覺得珍惜。雖然上輩子玉彥兄弟對她還算忠心,但是畢竟如今重來。石青瑜既要前世的經(jīng)歷來用人處事,但也需要避開前世對她影響,她不能因為前世玉彥的忠誠,就斷定這輩子他們必然對如上輩子那樣甘愿為她而死。 明循瞇了眼睛嘆了口氣,皺眉說道:“那就放放吧,如今賢王已與渭南周家結(jié)親。周家雖不比四大士族,卻也算是個望族,賢王得此助力,怕是又要生出是非。但朕這里,想尋個人來助朕,竟也成了樁難事。” 石青瑜上前為明循輕輕揉了下眉見,笑著說道:“這人慢慢選著,總是能夠選到?;噬蠟樘煜轮?,得皇上所用乃是此人之幸,天下有才能之人怎能不愿為皇上謀士,不過還未到時機。” 明循皺著眉頭,任石青瑜為他揉了幾下,明循覺得心中漸漸開闊,就輕笑道:“如今青瑜的手不似之前冰涼了?” 石青瑜笑道:“皇上未來之前,妾身一直抱著暖手爐暖身,許是熱氣還沒有散去。” 明循略挑了下眉毛,面上露出一瞬滿意的表情,但隨即皺眉說道:“如今天已見暖,竟然還需暖手爐暖身,難不成身子還沒見好?” 石青瑜露出哀傷的表情,強笑道:“雖未見大好,但一直吃著太醫(yī)的藥,已經(jīng)見強了些,往日里妾身走一會兒就覺得累,如今妾身在院中已能勉強閑走上幾圈了?!?/br> 明循嘆了口氣:“治病并不是能夠著急的,需慢慢來,你也放寬心思?!?/br> 明循說完,聽著個小太監(jiān)來報說是明峻病了。明循畢竟就只明峻一個兒子,身在皇家,明峻不僅僅只是明循的兒子而已,還是明循的一個資本。有明峻在,明循后繼有人,就可阻了旁人因皇上沒有子嗣,需立明律為皇太弟的念頭。所以明循一聽得明峻有病,自然如聽了石鳳歌身體有樣一般焦急起來,立即起身去看了明峻,石青瑜自也要隨去看望。 待聽到明峻乃是“見喜”出了水痘,明循立即命人將明峻與惠妃住得樂安宮封閉,不許宮人擅自出入,而后責(zé)令太醫(yī)為明峻好生診治,暗中調(diào)查是誰將水痘傳到明峻身上。尋了幾天,明循都未找出個結(jié)果,但這沒有結(jié)果的結(jié)局卻讓明循膽寒,這讓明循心里覺得內(nèi)宮之中有太多讓他無法把握的事了。 愿意加害明峻的人,首當(dāng)其沖的自然是石太后,賢王明律與望族結(jié)親,勢力又起。石太后一直位居人上,如今被禁于太和殿內(nèi)這么久,又重新得勢,怎能在甘愿退讓?石太后必然會有所作為,但沒有子嗣的石青瑜也不是沒有可能。 明循轉(zhuǎn)頭看了眼正因擔(dān)心明峻而不斷垂淚哭泣的石青瑜,心中不大情愿相信石青瑜能做這樣的蠢事,因為除去明峻對她并沒有多少好處。石青瑜若是要除去明峻,還不如殺了惠妃再把明峻抱養(yǎng)過去,對石青瑜的有利。但明循自后宮長大,知道女子若是嫉恨起來,那是沒有任何理智可言,若是石青瑜因病生恨,妒忌起有子的惠妃,下此狠手,也有可能。 石青瑜覺察到明循對她的疑心,但這事確實不是她做下的,明峻上輩子可是愿意把皇位讓給她的好孩子,她怎么會對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下此狠手?而且若是沒有明峻,將來明循一死,還要在明家皇族中另選登基人選,到時候還不定生出多少變故,石青瑜何必多此一舉。 但怎就偏偏那么巧,旁的人都未染上水痘,就明峻染上了?上輩子可沒有這事。石青瑜不信皇宮之內(nèi)存有巧合,那就只能是石太后施展的手段,而且石青瑜本能得覺得石太后花費這么大的力氣算計,竟沒露出一絲馬腳,不可能只是讓明峻染上水痘罷了,目的還是一箭雙雕。既要對付了明峻,許也要挑撥了明循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 畢竟在這后宮之中能讓明循懷疑有能力有緣由去害了明峻的人,除了石太后,就只可能是她了。至于石鳳歌,哪怕石鳳歌再明循面前活扒了明峻的皮,明循也會覺得石鳳歌并非有意為之。 石青瑜雖察覺到明循的不信,但也知道明循首先要懷疑的還是石太后,所以石青瑜未敢對明峻病情表現(xiàn)的太過關(guān)切,唯恐明循覺得她是在故意做戲遮掩,也沒有變現(xiàn)的過于冷淡,小心的拿捏著其中的分寸,與明循一樣日以繼夜的在屋外守著,一直到明峻病情好轉(zhuǎn)。 待明峻病情轉(zhuǎn)好的消息傳到石太后處,石太后冷笑一聲:“明峻那小子倒也命大,經(jīng)過幾番折騰,竟然還不死。既然明峻沒死,那就立即上書奏請廢后,我倒要看看石青瑜遭遇廢后,誰來幫她?看她何時求到我的面前?” 旁人不知道石家如何,石太后還不清楚么?她怎會被明循那些拙劣的表現(xiàn)蒙蔽住?石青瑜在宮中不過是個保護石鳳歌盾牌,若是遭遇廢后危機,若是明循與石家均不助她,且打算趁此機會另立石鳳歌為后。石太后倒要看看石青瑜會不會求到她面前。到時候石太后只要再稍加手段,就能讓石青瑜歸降,讓石青瑜。石太后覺得后宮之中有一個歸降于自己的皇后,前廷之上有輔助明律的周氏望族,那扳倒明循是指日可待。 奏請廢后的奏折很快就到了石青瑜面前,石青瑜看著奏折上寫著:皇后石氏無子無德,奏請廢之,惠妃淑德有子,請立為后。 這只寫了短短幾句的奏章,在一堆滿是華麗辭藻堆砌成的奏折中格外顯眼。石青瑜把這周折捏在手里,手心竟微微出汗,她當(dāng)真覺得這是上蒼在眷顧她,讓她在明循見到這奏折之前,先看到這本奏折。若是明循先看到周折,加之明峻身染水痘一事,明循對她產(chǎn)生的疑心。明循必然會認(rèn)為是她早就知曉此事,是她有意除掉明峻,斷惠妃后路,來確保她自己的皇后之位。 而石青瑜如今并沒有能保住自己后位的勢力,她一直以來之所以能被稱為皇后,就只是因為明循暫時不想讓石鳳歌成為妃嬪與石太后的箭靶而已。但明循若是發(fā)現(xiàn)她有殘害明峻的心思,必然不會對她手心留情,那時即便她知道此事是石太后所為,也要依靠于石太后才能避免被廢后,那她石青瑜往后的路就走的更加艱難了。 石青瑜捏著周折,想了許久,想她如今并沒有掩蓋下此事的力量,她如今最大的助力就是閔清了,但閔清此時并沒有能夠讓她免于被廢的能力。也許她還會因為慌張向閔清通知此事,而將她與閔清之間的聯(lián)系暴露出來,身為皇后與前廷大臣勾結(jié)?那豈止是廢后呢? 想到這里,石青瑜用力閉緊了眼睛,仔細(xì)琢磨著明循的心思。待石青瑜再睜開眼睛,石青瑜輕輕笑了下,拿起手中奏折就走到明循現(xiàn)在歇息的寢宮,她并未吵醒明循,而是等著明循醒來后,才進到殿中,在明循面前跪下。 明循這幾日因明峻生病,沒睡過幾個安穩(wěn)覺,如今睡過一覺,方覺得神清氣爽心情愉悅。見到石青瑜在他面前跪下,明循竟笑著開起玩笑:“青瑜怎行此大禮?某非覺得整理奏章太過繁瑣,來向朕請辭?” 石青瑜跪著雙手將奏折呈上,平靜說道:“妾身見此奏章所奏緊急,不敢耽誤,特來呈于皇上?” “可是北蠻又興兵來犯?” 明循心頭一跳,連忙接過石青瑜手中的奏折。待看過之后,明循長久的看著石青瑜,驚道:“竟是廢后?你竟給朕廢你的奏折?” ☆、第23章 忠君 石青瑜躬身稟告:“皇后廢立,乃是國家大事,妾身不敢延誤?!?/br> 明循瞇眼看著石青瑜,他讓石青瑜幫著他整理奏折,也曾想過她是不是會從中謀利,或是對一些于她不利的消息瞞而不報。但如今石青瑜竟然把對她不利的奏折沒有一絲猶豫的呈在他的面前,似乎石青瑜絲毫都沒在意過皇后之位,也石青瑜從來就沒在奏折上動過手腳。 明循微微松了口氣,覺得石青瑜倒是個得用的人。 雖明循心中稍安,但卻依然出言試探道:“青瑜何必把這等謬言呈于朕前?你看了這等狂樣,直接將奏折扔了就是,你我夫妻同心,還能受了這等小人挑撥?” 石青瑜長跪在地,輕聲啜泣道:“能得皇上如此信任,妾身感激涕零。但妾身一介婦人,能為皇上分憂,已是妾身莫大榮幸,怎能越矩私毀奏章?且此奏折所言非虛,妾身確實無子,身為皇后,卻讓皇上總為后宮瑣事煩惱,實在無德。妾身自覺汗顏,甚是愧對皇上,還請皇上仔細(xì)思量這奏折所奏之事,若是能為陛下另擇賢后,妾身甘愿交出鳳印,往后日日為皇上為皇后為天下蒼生祈福?!?/br> 明循聽著石青瑜的啜泣哭聲,心中又信了石青瑜幾分。明循再低頭看了眼這奏折,見這折子是太常主薄劉淵所奏,明循就故意諷笑道:“此一六品小官,也配論我的皇后賢德不賢德么?” 明循說罷,就立即起身扶起石青瑜,說道:“青瑜不要為此等小事介懷,且放寬心,有朕護著你,不必懼這些臣子之言?!?/br> 石青瑜不再推諉,就將手搭在明循手上,站起身來,石青瑜眼中含淚,目光卻很是堅定:“能得皇上這般對待,妾身甚是有愧,只望將來能有盡力為皇上分憂,來回報皇上。” 明循笑著把石青瑜攬在懷中,手中卻一直捏著那個奏折。石青瑜未在明循身邊留多久,她做出一副對明循感激涕零退到自己殿中。石青瑜回到殿中,安靜坐下,靠在榻上,閉眼不語。 石青瑜知道明循不是個有主意的人,即便他這時表現(xiàn)出了對她的信任,但明循還會猶豫,必然會再招臣子來議此事。石青瑜就等著明循手下那幾個忠心臣子,能不能辨出這朝堂局勢,會不會又敢說出這劉淵是明律的人了。 劉淵上輩子忠于賢王明律,如今劉淵來奏請廢后,就是已投靠在明律手下。若是仔細(xì)勘查,必然會發(fā)覺劉淵是明律的人,那明循對她的疑慮就能徹底消除了。但此事并非是她能出言提醒的,若是她說出劉淵已投靠明律,那會讓明循對她更加疑心。 果然明循捏著廢后的奏折,在石青瑜走后,又起了一陣疑心,想著惠妃的性子與石青瑜大體相同,立惠妃為后與立石青瑜為后的作用大體一樣,而且還能給明峻個嫡出身份,讓他的帝位更加穩(wěn)固。那他又何必再留著石青瑜呢? 但石青瑜比惠妃好的地方,是石青瑜能為他出些主意,明循想到若離了石青瑜,心中還有一陣心慌。 之前明循有事不決,大多會問過石青瑜與幫扶他的幾個臣子。如今遇到了處置石青瑜之事,明循煎熬了半日,明循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就即刻招了幾個臣子入宮。 明循把廢后的奏章讓那些臣子看過,就沉聲問道:“眾卿對此奏折可有看法?” 這些大臣大多有女兒在明循后宮,聽到竟然有人奏請廢后,且惠妃家世寒微人又和軟,比起石青瑜更好cao控,都是心中一動。但隨即又想到后宮之中還有石太后與石鳳歌,即便將來沒了石太后,惠妃怎么能斗得過石鳳歌?將來也是石鳳歌獨霸后宮。石鳳歌的性子不大容人,若是她一家獨霸,怕是后宮妃嬪再無翻身可能。 而惠妃敵不過石鳳歌,石青瑜又怎么會與自家meimei為敵呢?將來還是逃不過石家女子在獨霸后宮的境況,明循依靠的幾個所謂忠心大臣都猶豫起來,不知該如何選擇才能對自家更有利。 正在這些大臣猶豫的時候,芮遠先行出口說道:“皇上萬萬不可,皇后如今入宮才一年有余,就行廢后,另立新后,豈非涼了石家的忠心?而且皇后所言所行,實不到廢后的地步?!?/br> 此一言,突然點透了明循的心緒,明循頓時看清了局勢。就算石青瑜在石家再不受寵愛,但也是石家送進宮的女兒,若是他貿(mào)然廢后,改立惠妃為后,讓明峻先占了嫡長子的位置,那不僅會讓石家動搖,許還會惹惱了石鳳歌。他留著石青瑜,不就是因為石青瑜無法有子,將來能讓石鳳歌成為皇后之后,再立石鳳歌與他的兒子為太子么? 如今經(jīng)這一本奏折,明循沒想到他竟然忘了初衷,就微嘆了一口氣說道:“芮愛卿所言有理,皇后實在不當(dāng)廢除?!?/br> 旁的大臣原是猶疑不決,不知該如何進言,如今聽芮遠又搶占先機,心中都有不滿。待聽到芮遠說道這奏請廢后的劉淵與明律往來親密,其他大臣就連忙出言諷道:“芮大人如何知道劉淵與賢王有些往來?此事皇上都不知,偏大人知曉,芮大人可是在劉淵府上設(shè)有耳目?” 身為臣子,竟在同僚府上設(shè)有耳目,此等心思怎能不惹皇上猜忌? 明循立即就皺眉看向芮遠,芮遠連忙跪下,說道:“啟稟皇上,臣也是對太常主薄劉淵與賢王來往甚密之事略有耳聞,并非有意探聽?!?/br> 芮遠才剛說完,即刻就有旁的大臣出言質(zhì)問:“僅是道聽途說,也可以言于御前?” 芮遠無言可對,只向明循跪下,悲聲道:“臣實是一片忠……” 芮遠話未說完,明循就擺了擺手,皺眉說道:“罷了罷了,每次議事都是這樣,最后吵鬧不休,先去查查那劉淵這人是否與明律有勾連。他一小官兒,奏請廢后本就有不妥之處。此事就交給李卿去辦吧?!?/br> 明循所說的李卿指得是中書舍人李伯瑾,聽本是芮遠提的事,竟然最后落在了他身上,知道明循心里是惱了芮遠。雖此事實不再他的職務(wù)之內(nèi),但李伯瑾也不敢對此延誤,立即跪下領(lǐng)了差事。 此議事結(jié)束,芮遠與李伯瑾都皺緊眉頭走在最后。芮遠自是因為他屢次御前受挫的緣故,而李伯瑾則是因為他本是中書舍人,行得是草擬詔令詔書之責(zé),如今讓他查探劉淵是否與明律有關(guān)聯(lián),這讓他從何查起?且他也無法無權(quán)調(diào)動了人去查看,莫非要他自己蹲守于劉淵門前守著?但李伯瑾久在明循身邊,已習(xí)慣了明循胡亂塞給他些差事,面上表情雖然有些愁苦,但未敢說出一句不滿抱怨的話。 芮遠一直走出了宮,坐著馬車本欲回家,但心中實在愁悶不堪,就命馬夫道:“轉(zhuǎn)頭去了閔府上?!?/br> 芮遠一到閔府,就見閔清拎著魚簍魚竿,挽著褲腳袖子,如個農(nóng)夫般正自外回來。 芮遠就下了馬車,對閔清苦笑道:“閔兄當(dāng)真是悠閑得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