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期許?”柯清怡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唐禾瀟看著她,唇邊的笑容意味深長:“柯清怡,你還記不記得,在你離開我身體的時候,我說讓你等一等,還有話要跟你說?[番外]但你消失得太快,我到嘴邊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br> 柯清怡搖了搖頭,她記不清了。 “當時我真的很感激你,所以心軟了,想給你一個友情提醒……”唐禾瀟噙著笑輕嘆一口氣,“你該好好回顧下你的穿越經(jīng)歷,看一看自己的成長。” “與其說是成長,不如說是找回自我吧?!?/br> ☆、第109章 無良作者萌萌噠(終) “柯清怡,你聽過‘鏡像理論’嗎?” 六到十八個月的嬰兒尚未有“自我意識”,在照鏡子時,看到鏡中的人影,最開始會以為是鏡中人是“他人”,到后來才意識到這是“自己”。 這其實就是一個以確定“他者”來確定“自我”的過程。 柯清怡點了點頭,但并不明白對方到底想表達什么。 唐禾瀟又拋出一個問題:“你回想下,最初你穿越進許若秋的身體里時照鏡子的感受和你現(xiàn)在當奎音時照鏡子的感受,對比看看。” 前者因為太悠久,柯清怡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但是后者卻是印象深刻。 柯清怡至今都還記得婚禮那天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心頭涌上的那股鮮明的認知。鏡中映出的容貌身軀確實是奎音無誤,但她更能清晰強烈地感知到,那其實她自己。 唐禾瀟一步步引導著柯清怡:“當你剛開啟穿越之旅時,你照鏡子,看到鏡面里陌生的容貌,告訴自己的是‘我現(xiàn)在是許若秋,我要演好許若秋’,但時至今日,你照鏡子,就算鏡子里映出的是離你本貌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歐洲人,但你告訴自己的已經(jīng)是‘這是我,是柯清怡,而不是奎音’?!?/br> “嘛,其實這一點在慕容靜和黎瞳那個世界時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慕容靜死得早,原故事里接觸過她的人幾乎只有鄭啟宵,所以在慕容靜身上你可以大膽發(fā)揮,久遭壓抑的自我忽然釋放出來,隨心所欲地續(xù)寫她的人生,反正沒誰知道慕容靜以前的性格習慣是如何。結果到了黎瞳身上,你就剎不住車了,仍然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以至于出現(xiàn)一個大破綻,被人發(fā)現(xiàn)了你并不黎瞳這一事實?!?/br> “有了前車之鑒,你在奎音身上就收斂了許多,但在你的行為表現(xiàn)中,屬于柯清怡的自我已經(jīng)置于奎音的自我之上?!?/br> 柯清怡聽著唐禾瀟不緊不慢的分析,只覺得像是有一把手術刀,正沿著精準的手術線,解剖著她的身體,冰冷的金屬劃破她的表皮,一種無處可逃的暴露感讓人頭皮發(fā)麻。 此時此刻,她在唐禾瀟面前仿佛不掛寸縷,甚至沒有奎音這具身體的保護。 對方的字句直擊她裸|露的靈魂。 半晌過后,柯清怡才艱澀地開口:“你們到底想怎么樣?是想觀察我局促難堪的樣子嗎?還是想戲耍我來泄恨嗎?” 這樣的話,她所有的明智都成了自以為是的聰明,所有的成就都是一場嘩眾取寵的演出。 這場穿越之旅,本就是場馬戲,而她是其中的小丑。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唐禾瀟傾身握住了柯清怡發(fā)涼的手。 “小姑娘別急嘛?!碧坪虨t露出令人心安的笑容,眼底一片真誠,“不要把我們想的那么壞。我承認,利用讀者詛咒你的契機安排你穿越,的確有報復和懲罰的因素存在,我們想改變命運,需要作為作者的你。但我們所有女配,心底里其實都是很喜歡你的?!?/br> “不不不,”柯清怡覺得不可思議,“你們該對我怨氣沖天才是,恨都恨死我了,怎么還會喜歡我?你們是受虐狂嗎?” 唐禾瀟注視著她,半開玩笑道:“或許真的是吧?!?/br> “雖然你給我們的結局都很慘,但如果不是你,我們也都不會存在了吧,這點感恩之心我們還是有的。而且……柯清怡,難道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嗎?在你的文里,你的女主形象都差不多,女配卻性格各異濃墨重彩,比主角鮮活得多,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的讀者惦記著為我們抱不平。我們自身也很喜歡你給我們的設定和塑造,喜歡你描寫我們的每一筆?!?/br> “其實,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br> 柯清怡望著她的眼睛,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唐禾瀟松開她的手,柔聲道:“你說你要回到你的真實世界去,可在那里的你真的是真實的嗎?收起自己所有的棱角,在渾渾噩噩中把自己的個性與堅持埋進塵土,在現(xiàn)實中迷失自我而不自知,隨波逐流,人云亦云……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在這些虛假世界里的你,才慢慢地恢復真實了嗎?” “這才是我們的心意啊。” 那一瞬間,柯清怡想起了很多事,好些都是自己一直忽視的細節(jié)。 她想起了自己在慕容靜世界所做的那個夢,女配們各得幸福歸宿,可是畫面一轉,卻是自己深夜碼字的場景,那時候她還很年少,沒封筆,大學之前,不知天高地厚。 然后她想起了lenny的夢想論,想起那句“堅持初心”,還想起班長程冬杭亮如晨星的黑眸,笑著說“與君共勉”。 當時她以為這只是說給女配們聽的。 沒想到更適用于自己。 圣誕節(jié)的時候,唐禾瀟的第二個孩子呱呱墜地,柯清怡拍攝的第一支廣告在市中心大廣場的led屏幕上播放。 銀色的長發(fā),紫金的眼眸,一張笑得傲氣的外國面孔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眼球,使得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紛紛駐足,耐心地把將近兩分鐘的廣告看完,特意留心畫面上顯示的模特名字。 奎音·柯,倒是很特別的名字。 單敘工作室簽下了柯清怡。待產在院的唐禾瀟交代過的,要拿最好的資源往她身上堆,因此能火速躥紅也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這樣一來,饒是默菲·麥克勞德也不敢輕舉妄動,反而要幫她隱瞞吸血鬼的身份。 柯清怡不怕工作多,在中國工作的同時,還接了許多國外拍攝的活,要的就是引人注意。 順便引蛇出洞。 二月份的時候,柯清怡參加了米蘭秋冬時尚周。 中國新銳設計師的作品,媒體亮閃的鏡頭,地上明艷的紅毯??虑邂鶑娜莸ǎe止投足間盡是優(yōu)雅,走過那些名流巨星前不曾低頭半分,就像是時尚周的女王。 她成了外媒筆下熱議的模特。 在中國出道的純種英國人,身家背景都是謎,傲慢得沒有一點新人的樣子。 她說:“.” 彬彬有禮的語氣下說著狂妄的字句,把記者都嚇了一跳。 “.” 熒屏上出現(xiàn)那張熟悉的面容,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容,眼神自信。 一個緊裹卡其色長風衣的男子走在人群中抬頭看了一眼,愣了愣,隨后壓低了帽檐,繼續(xù)匆匆走過。 那一瞬間,他的表情極為猙獰,猶如看到了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最后強撐的理智與冷靜也被這一句話所帶來的憤怒沖毀。 加里·芬恩這小半年過得并不好。 婚禮那日他在右門窺得形勢有變,當機立斷,離開了小島,開始了狼狽逃竄。 后來聽到風聲,才知道塵埃落定,大計失敗。 四大家族的人都在找他,一時間,他從一個體面的分家家主成了血族內人人見爾誅之的罪犯。不僅沒有如愿奪回自己該有的,還丟失了自己已有的。 而與之相反的是,那該死的蠢女人奎音不僅沒有死,還越活越風光,在四大家族中的領頭勢頭更盛了。 簡直是不可原諒! 那些權利與地位,原本都是他的! 他加里·芬恩會過上如老鼠般四處逃竄、擔驚受怕的日子,全都是拜她所賜! 他恨她!做夢都想要把她撕成碎片! 偏執(zhí)激進的想法侵占了加里·芬恩的大腦,他帶上這段時間內在歐洲各地培養(yǎng)的子嗣,計劃著讓柯清怡在意大利有來無回。 就算得不到赫爾伯特家也無所謂,他只要那個女人死! 于是時隔半年,柯清怡終于在米蘭深夜街頭的小巷再次見到了加里·芬恩。 耀眼的金發(fā)此時已失去光輝,仿佛蒙了層薄灰,一雙赤眸布滿血絲,眼白和瞳仁紅成了一片,眼下泛著青色,黑眼圈很重,嘴皮發(fā)干,整個人十分憔悴,就像是吸了毒似的,昔日的英俊溫潤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中都是要吃人的暴戾。 “奎音·赫爾伯特……”加里聲音沙啞,咬牙切齒,每個字都帶著怨氣。 他帶了二十個人,把柯清怡的前路后路都封死了。 與他比起來,柯清怡就很放松了。只見她兩手插兜,神色沒有一絲異常,反倒是語氣輕快地跟加里打起招呼:“這不是加里嗎?好久不見,老鼠終于從臭水溝里冒出頭來了。” 加里·芬恩瞠目欲裂,揮著匕首朝柯清怡刺來:“奎音·赫爾伯特,我要你死!” 他這一動猶如號令,那二十個低等吸血鬼也跟著動起來,前后夾擊,朝柯清怡露出獠牙。 柯清怡抽出藏于長靴中的手槍,快速開了兩槍正中兩個吸血鬼的眉心,然后手臂一揮,擋住加里握刀下刺的手,握槍的另一只手翻腕,秒殺欲從后背偷襲的敵人。 加里·芬恩不甘示弱,不顧一切地胡亂出牌,就和瘋了一樣??虑邂粌H要躲他,還要躲其他十來個人,實在是招架不住,臉側的一縷銀發(fā)被生生截了下來,刀刃上的殺氣割得她臉有些發(fā)疼。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慘叫和悶響,柯清怡還未來得及回頭,就感到背后貼上了一個人的后背。 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柯清怡挑眉笑道:“你怎么來了?” “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麥克勞德先生一直派我在監(jiān)視你?!绷簳增├浜咭宦?,“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一把吧,你可得給我記著,這是個大人情!” 柯清怡揚起嘴角:“銘記在心?!?/br> 見柯清怡這邊來了幫手,加里·芬恩也沒有撤退之意。他不顧子嗣的死活,徑自與柯清怡過招,誤傷其他吸血鬼也無所謂,每一招都是孤注一擲,是絕望的癲狂。 柯清怡一個側踢甩出去,小腿像鞭子一樣,正抽在加里腹部,打得他一個蹌踉,差點跌坐在地。然而柯清怡并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大步上前橫掌劈下加里手中的兇器,而后一拳把對方的腦袋往墻上打,手骨都有點發(fā)酸。 加里的頭撞上水泥墻,額頭流下血,淌過鼻梁和下巴,看起來十分可怕??虑邂倪@一腿和這一拳都下了狠勁,打得他眼冒金星,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反應遲鈍下來,等稍微恢復過來時,太陽xue上已經(jīng)抵上一個冰冷的槍口。 柯清怡低笑著,語氣卻是悲憫的,“在赫爾伯特家時一心只在算計我,在我面前深情款款,演得和真的一樣,叛逃后生活還是以我為中心,時時刻刻牽掛著我……嘖,加里,你可真是愛我愛得深沉?!?/br> 加里瞪大了眼睛,想要掙扎,卻突然被柯清怡的高跟鞋踩了一腳,如釘上鐵釘一般,疼得來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你知道為什么該隱不給你初擁嗎?”柯清怡的聲音很輕,但是每個字聽在加里耳里都有千斤重。 “因為你的目光貪婪,讓他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br> 看到一朵血花在加里·芬恩的太陽xue綻開時,柯清怡隱隱約約聽到了鐘聲。 一聲、兩聲…… 悠遠又深沉,像是來自夢境里的天堂。 梁曉雯那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回頭見柯清怡一動不動,還以為是她受了什么傷,忙跑了過來。當她看到柯清怡的正臉時,不禁怔了怔。 “奎音,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