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司儀是個美國人,念起婚詞來像是在演講,抑揚頓挫,飽含情感,比新郎官還要心潮澎湃。血族婚禮的這一套是直接從人類世界那邊搬過來的,詞都是在那基礎上改的,改掉上帝與天堂,換成該隱與棺材,其實仔細推敲這個儀式,還是頗為諷刺的。 等他介紹完赫爾伯特家和霍齊亞家的淵源,把時間拖到午夜十二整點,之后新郎新娘才能開始說誓詞。 血族們認為,晚上十二點代表著幸福。 “咚——咚——咚——” 鐘聲如期而至,一聲接一聲,在寬敞的教堂中回蕩,每個人都閉上了嘴,仿佛這是一場神圣的洗禮。 柯清怡隔著面紗望向褚漠,只見他下巴繃緊,眼底有種神采如火苗般跳躍。 一,二,三,四,五…… 到時間了—— 第十二次鐘聲敲完,教堂回歸寧靜,但這份安靜并沒有維持超過半分鐘,高大的正門便被猛地推開,一群人馬氣勢騰騰地沖了進來! 大廳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坐在教堂各處的霍齊亞家的人紛紛掏出武器站了出來,顯然是和那群來意不善的闖入者是一伙的。 這群闖入者的成分有復雜。 里面有三分之一是霍齊亞家的人,犀利的目光,實戰(zhàn)磨礪出來的殺氣,彼此配合默契,然后又有三分之一是正常人類,穿著黑色的制服,槍支和衣服上的標志是在場所有人都再熟悉不過的“凈夜”的會徽,竟是一批吸血鬼獵人,而剩下那三分之一就更不可思議了,安妮塔·澤弗奈亞毫不費力地便從其中認出了赫爾伯特本家常年受冷落的好幾個長老與成員。 很難定義這是一場怎樣的混亂。 血獵的反擊?家族的內亂?赫爾伯特家與霍齊亞家的撕逼? 如果是最后者,那到底是哪家要反哪家?! 在座所有不知情的人都驚呆了,只有愣愣地望向荊棘十字架前的那對新人,希望能聽到其中一方對此的解釋,讓他們能夠明白當下到底是個怎樣的局勢。 柯清怡深深地看了褚漠一眼,然后裝作大為震驚的樣子,花容失色,慌亂地問道:“發(fā)生了什么?這群人是怎么回事?!” 褚漠松開她的手,往后退了兩步,方才慷慨激昂的司儀也與他站到了同一邊,一看就是內應。褚漠看了她一眼,語氣依然冷漠淡然,聲音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奎音·赫爾伯特,你已經一敗涂地了?!?/br> 全場嘩然。 這么說,是赫爾伯特家內亂,霍齊亞家背叛?! 澤弗奈亞家直接就蒙了,說到底他們就是抱大腿的,見如今似乎是霍齊亞家占了上風,便猶豫是否該出頭了。 安妮塔是個急性子,聽到褚漠這句話后當即就想站起來破口大罵,但卻被更沉穩(wěn)一點的哥哥埃里克拉住了,甚至就連一向說話放肆的奈特也按住了她。 她憤怒地看向奈特,卻見對方眼神堅定,嘴角勾著耐人尋味的笑容,登時她便愣了下。 只聽奈特低聲道:“稍安勿躁,靜觀其變?!?/br> 如果奎音毫無準備,赫爾伯特家當真內亂,那奎音是真的輸了。 然而一切恰恰相反! 無論是褚漠,還是那個躲在背后使壞的加里·芬恩,都萬萬沒想到,他們自以為的成功,不過是圈套中的鏡花水月,是柯清怡高超的騙術! 驚慌之色瞬間從柯清怡臉上褪去,她扯下面紗,連帶著頭紗也脫落了,銀色長發(fā)如瀑垂下,飽滿的珍珠一顆顆散落在地,就如這一發(fā)不可收拾的亂局。 她的妝容靚麗明艷,笑容卻冰冷嘲諷。 “哦?”描過的細眉輕挑,柯清怡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高高在上,就像是在俯視一??杀膲m埃,“褚漠,究竟是誰一敗涂地了?” 褚漠預想過對方千萬種反應,卻獨獨沒料到柯清怡會是這種神態(tài)與口吻。 但他來不及驚愕,新的一批闖入者就從大打開的正門外光明正大地走了進來! 米格爾率領的赫爾伯特家的忠誠部隊、梅瑞狄斯家散著野氣的軍隊與槍支,還有…… 東方少女白衣干練,胸前的五瓣櫻如五滴血般紅艷。她利落地用刀背打暈一個攔路者,身后跟著百來個和她衣著一致的伙伴。 看到柯清怡,她抬眼打了個招呼。 “嗨,銀發(fā),麥克勞德先生讓我代為問好?!?/br> 如果說主角光環(huán)是buff,那么柯清怡這邊也不缺了。 ☆、第107章 血族女配萌萌噠(十一) 群眾們陷入了第二波錯愕。 看著在大廳內對峙的兩批人馬,各自都是血族與血獵的混合,但很明顯,后來者的人數更多,實力不相上下——且不說同為血獵協會的“血櫻”與“凈夜”比拼如何,米格爾帶來的都是赫爾伯特家的精英青年,護主的心切使得他們的氣勢更盛,同仇敵愾,直壓對面的叛亂者,而梅瑞狄斯家的人和霍齊亞家的人之間就很微妙了,一個是常年在治安混亂的地帶出生入死的軍隊,每日都是腥風血雨,使得都是最無賴卻也是最實用最致命的招,一個是由于家族內部競爭激烈而人人都身手非凡的部隊,每個人都是單挑的好手,卻在團隊上稍遜一籌。 劍拔弩張之際,奈特·梅瑞狄斯慢條斯理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朗聲道:“霍齊亞家企圖利用這場婚禮吞并我們最值得尊重的赫爾伯特!兄弟們,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我相信你們心中自有公道存在,亂臣賊子怎能饒?!”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安妮塔驚愕地望向奈特,愣愣道:“你……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褚漠會使詐,知道赫爾伯特家會出叛徒,知道“凈夜”會攪進來? 太不可思議了!那個隨便成性的男人竟然部署好了一切!是這場教堂鎮(zhèn)壓的謀劃者? 奈特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展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語氣里透著欽佩:“是奎音神機妙算,料到褚漠的野心和加里·芬恩的造|反,我只不過是個執(zhí)行者而已?!?/br> 雙胞胎兄妹沉默了。 柯清怡找了梅瑞狄斯家做幫手,卻沒有讓澤弗奈亞家知道半點消息,這意味著什么呢,他們是不被看重的嗎,還是說根本不被信賴? “奎音沒有找你們幫忙的原因,大概是猜到了你們會立場不堅定吧?!蹦翁匕凑湛虑邂闹甘荆_始給這對兄妹做心理工作,“看,全場都沸騰了,但你們家的人卻露出了迷惘的表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安妮塔,埃里克,現在快下達命令吧,澤弗奈亞家是否要淌這趟渾水?如果是的話,請帶著你們家的人趕快撤離,遠離紛爭,如果不是,請選擇你們要幫助的對象?!?/br> 是自保,還是參戰(zhàn)? 安妮塔咬了咬下唇,埃里克求助般地望向后座的家族長老。 他們是長久依附于別人的家族,說難聽一點,就和寄生蟲差不多,早已忘了自己做主正面迎擊是什么樣的感覺。 第一意識是選前者,那樣能保證來參與這場婚禮的澤弗奈亞家的人全身而退,毫發(fā)無損,但這樣一來,日后無論是赫爾伯特家還是霍齊亞家稱大,澤弗奈亞家都不會有一點地位,長遠的利益損失不敢設想…… 安妮塔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澤弗奈亞,自是和赫爾伯特同在?!?/br> 邁出這一步,著實艱難。 奈特微笑地拍了拍小女孩的頭:“奎音會感謝你們的。” 這就是當初柯清怡與他的交易。 一場能使梅瑞狄斯家揚名的助陣,換審判會上的一句關乎家主位置穩(wěn)固的回旋。 高風險,高收益。 而柯清怡就是看準了奈特性子里的膽大與冒險家精神——不然梅瑞狄斯家走私生意在他手上也不會做得那么大。 他總是敢于孤注一擲,恰好柯清怡也是。 故事里的人物設定皆出于她之手,誰陰險狡詐必須提防,誰堅毅忠誠值得信賴,誰搖擺不定需要說服,她心里再是清楚不過。 以前總是被形勢推著走,現在該由她來主導全場。 此時此刻,她一身華服,站在高臺之上,看著褚漠,神情倨傲:“你是不是真的以為,你在中國對我動的手腳,我會不知道?” 褚漠看著教堂內的亂局,臉色并不好看,但仍強撐鎮(zhèn)定:“沒想到你一直忍著?!?/br> “是的,其實我忍了很多事?!笨虑邂χ?,“加里·芬恩以為他收買好了本家的幾個實力派伙伴,但那不過是我精心安排的騙局。真得感謝他,赫爾伯特不僅沒有內亂,還會因今日之事擰成一股繩,更加團結。” “而你,褚漠……”柯清怡連眼角都是嘲諷,“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其實也不過是搭了個馬戲團的舞臺,自己當了小丑。” 聽了這番話,守在褚漠身旁的司儀再也忍不住了,從腰后掏出一把銀匕首,以閃電般的速度朝柯清怡沖了過來! 說實話,這一擊來得很是沖動,簡單粗暴,沒有一點技巧含在里面,只要是中等及以上的吸血鬼都能輕巧躲開。然而柯清怡穿得隆重,收腰大裙擺,十分累贅,行動本已不便,而她又像是篤定了身邊有護衛(wèi)一般,巋然不動,雖是暗自心跳加速,但表現得依舊淡定。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站在臺下的一個花童扔掉花籃,猛地沖了上來,就像是一條狼狗般整個身體都撲到了男司儀的身上,尖銳的獠牙毫不猶豫地咬上對方的脖頸! 從最開始被米格爾牽著步入教堂的時候,柯清怡就注意到了,花童里有一個小男孩,酷似肖恩,但是眼睛卻不是低等吸血鬼的幽黑,而是花童中唯一一個深紅的。當看到柯清怡的時候,他咧開嘴笑著,沖她輕輕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奈特也有很聰明的時候。 他處死肇事者凱文·羅伯特的方法很簡單,讓肖恩吸光凱文的血,這樣一來,血統轉移,資源沒有浪費,犯人也輕松處決了。 所以肖恩已經是中級吸血鬼了,只是在純度上比奈特他們要差。 柯清怡埋下的所有線,現在已經全部顯現出來,如一根又一根的堅硬鋼絲,把叛敵困在一方空間內,稍不注意就會被利如劍刃的絲線擦破皮膚,割破血rou,實際上是將他們逼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 米格爾、梅瑞狄斯、澤弗奈亞、“血櫻”、梁曉雯、肖恩…… 她的所有苦心布局,為了就是今日的一網打盡! 見柯清怡在花童里都藏了自己人,褚漠雙眸冷得像冰窖,一抹戾氣如寒風呼嘯而過。 他一把拎起肖恩的后領,然后重重地將男孩丟下了臺階,緊接著一個箭步移動到柯清怡眼前,寬大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掐住對方的喉嚨。 他的力氣非常大,像是要在頃刻間把柯清怡的骨頭捏碎一般,語氣帶著被逼急了的狠勁:“奎音·赫爾伯特,你憑什么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人總是會在最慌亂的時候,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角。 柯清怡一時間快要窒息,但她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抬起手,將手中的捧花狠狠地砸向褚漠的面堂! 登時花瓣在半空中散了開來,如潑出的一盆水,隨之洋溢而出的還有一股玫瑰清香。 紛紛揚揚的白色落在褚漠黑色的衣裝上,就像是漫天拋灑的冥幣。 花莖上的粗刺刮得他額頭和鼻梁都現出幾道血印,但這不過是皮外傷,以血族的傷口自愈能力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但柯清怡就是趁褚漠這一愣神的一兩秒,也不顧自己的形象會怎么樣了,一手握住褚漠的手腕,側身一轉,沉重的裙擺在紅毯上掃出半個圓弧,然后整個人用后背貼著褚漠的胸膛,往后面一倒,把身后人當做rou墊,摔到了毯上。 這一招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泰山壓頂”。 雖然奎音并不重,但好歹也是一米七以上的人,再加上穿成這樣,能壓倒猝不及防的褚漠也并不奇怪。 然而這只能是暫時的,撐不過二十秒。 “肖恩!”柯清怡急忙喚了一聲。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便從臺階下竄了上來。由于逆著光,柯清怡仰在地上看不清來者的真面目,只是心想怎么肖恩的身體好像長了點……難道是被褚漠摔通了哪根筋骨?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那人就伸手把她拉了起來,然后揮舞著手中的利器,三下五除二地把那礙事的長裙擺連剁帶踩地扯下半截,一條莊重的禮裙瞬間被裁成了件才到小腿的連衣裙,輕便了許多。 梁曉雯拉著柯清怡往后退了兩步,用銀刀直指從地上爬起來的褚漠,冷冷道:“乖乖束手就擒吧,勝負很明顯了。” 褚漠微瞇起眼睛:“你是中國人?” “是?!?/br> “你為什么要幫她?”褚漠還在做最后的掙扎,“赫爾伯特這種老家族早就腐朽了,和新興勢力合作才是你們的……” “怎么廢話那么多!”還未等褚漠講完,梁曉雯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只是在報恩而已,不想欠人情?!?/br> “你是要自己下去,還是要我喊人來押著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