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剛又低頭看了遍他師父給他留下的話，眼淚一顆顆砸下來，渾身哆嗦。

    他把宣紙放下，用匕首指著齊釋青。

    “我?guī)煾改?？?/br>
    齊釋青的瞳孔在游移顫抖，那柄匕首跟他只有咫尺的距離，刀鋒閃著銀色的寒光。

    這寒冷的光芒在他眼前如墨水般洇開，讓他莫名想起山頂那個(gè)白發(fā)的人影。

    他卻仍然盯著那副墨字，一筆一畫都烙印在了腦海里。

    正在此刻，灸我崖外突然傳來喧囂的人聲，好像整條街的人都出來了似的。

    “起火了?。?！”

    “是山火！人不要過去！”

    “別出去——”

    “還下著這么大雨，山上的火肯定會(huì)自己滅的！本來未名山上就沒人，這時(shí)候更沒人會(huì)上山的??！”

    ……

    齊釋青陡然轉(zhuǎn)身，沖了出去。

    外面，電閃雷鳴像是停了，雨絲變細(xì)，風(fēng)也不再呼嘯，天象溫柔得像是換了一位掌管的神仙。

    他仰臉看向東方盡頭的山頂，山火從那里熊熊燃起，整座山如同一個(gè)火炬，光芒直沖天際。

    腰間的七星羅盤突然飛了起來。齊釋青將它解下，只見它憑空起卦，繪出一張巨大的卦圖。

    看清卦象的那一霎，齊釋青雙膝一軟。

    他吐出了更多的血，四肢如同被砍斷似的，讓他無力站起。

    下一瞬，一雙手就攥住了他的衣領(lǐng)，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來，雙腿仍然跪在水里。

    劉大剛咬著牙，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怒吼道：“你看見什么了？！我?guī)煾冈谀膬?？！！你看見了什么，你說啊——??！”

    齊釋青臉上的表情是空白的。他沒有看向劉大剛，而是遙遙注視著山火，瞳孔都映紅了。

    見齊釋青怎么都不給他回應(yīng)，劉大剛氣急，雙手灌注靈力，一拳打上齊釋青的下頜。

    可齊釋青連躲都沒有躲，直接被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大剛嚇了一跳。雖說他出手就是為了揍人，但齊釋青是玄陵門的掌門，比他的修為高了不知道多少，根本不該如此輕易被他撂倒！

    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時(shí)候，他再度沖向雨里的齊釋青，又一拳補(bǔ)了上去。

    不少因?yàn)樯交鸲冻瞿X袋的百姓看到這幅景象，不禁驚呼。更多人湊到窗邊，膽大的還走了出來，想要看這場熱鬧。

    灸我崖是個(gè)行醫(yī)的仙門，用來傷人的術(shù)法非常罕有，縱使劉大剛天縱奇才，他用靈力打架的身法和手段在玄陵門眼里其實(shí)是不夠看的。

    正當(dāng)這帶著靈力的拳頭要再度落到齊釋青身上的時(shí)候，突然一道金光閃過，大剛瞬間收手閃身。

    “掌門??！”

    幾個(gè)黑衣弟子不知從何處沖了過來，他們把百姓推到一邊，大喊：“都回去！不要出來！”

    劉大剛看清他們腰間的金色羅盤的一剎那，臉色就變了。

    他跳遠(yuǎn)了一步，見街上的人群在玄陵弟子的命令下慢慢散去。

    灸我街重新變得寂靜。

    那幾個(gè)玄陵弟子沒有跟大剛繼續(xù)動(dòng)手，連忙把齊釋青扶起，有一個(gè)氣喘吁吁地說：“掌門不是還在蓬萊島西，是怎么趕來的？！”

    另一個(gè)跟著說：“我們是看見灸我崖這里突然出現(xiàn)了空中卦象，才知是掌門——”

    這名弟子的話音未落，就聽轟的一聲，整個(gè)人噴著血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來一個(gè)水坑。

    齊釋青搖晃著站起身，手還往下滴著血，轉(zhuǎn)頭陰惻惻地看著這些玄陵弟子。

    “我不是讓你們看好灸我崖么?！?/br>
    見同門被掌門打飛，其余玄陵弟子均呆在當(dāng)場。齊釋青沒有一絲憐憫，冷冰冰地掃了他們一眼，然后轉(zhuǎn)向劉大剛。

    大剛站在三丈遠(yuǎn)的位置，手里緊緊攥著匕首背在身后。

    他看著齊釋青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整個(gè)人像是被凍住。緊張，驚懼，憤怒，無措，他描述不清他此刻的感受，淚水卻不住地往下滑，根本不知道為什么。

    周遭的空氣好冷，冷得他想哭。

    但他不想在齊釋青面前掉眼淚，他還沒有找到師父，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玄陵弟子在齊釋青身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有人敢說話。

    那個(gè)摔落在地的弟子爬了起來，指著空中懸浮、一直沒有消退的卦象，結(jié)巴了。

    “是邪陣……”

    “利有攸往，利見大人，吉，無咎……”

    “亢龍有悔，慎不害也。”

    利于出行，利于見神。吉祥無錯(cuò)。飛龍?jiān)谔?，但生悔恨。順?yīng)即無禍。

    這些卦辭在腦海里如煙飄過，齊釋青聽著他弟子不解慌張的竊竊私語，瞳孔空空蕩蕩。

    本該有上萬人命卻最終沒有業(yè)障的邪陣。

    由大兇轉(zhuǎn)為大吉的邪陣。

    在這一刻真相大白。

    殉了邪陣的只有一個(gè)活祭，而這個(gè)祭品本不屬六道輪回，是藥王谷出來的神仙。

    他在淚流滿面的劉大剛面前站住，張口，卻過了幾息才發(fā)出聲音，痛苦得像是吞了燒紅的炭。

    “你師父，他……”

    齊釋青眼前模糊了。

    他余光里捕捉到的那個(gè)白色的身影，那抹銀色的長發(fā)，從山頂上墜落的影子，在腦海的一角深深鐫刻，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讓畫面變得清晰。

    齊釋青用盡所有的力氣，不管如何措辭都害怕得無以復(fù)加。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