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柳相憫答應(yīng)的事都做到了。 見劍監(jiān)掌門陳世泊這些年來一直不放棄搜尋他門下弟子的尸體,終于在五年前邪咒過境的玳崆山上找到了穿著見劍監(jiān)服制的殘骸。 和這些已經(jīng)破爛的白衣在一起的,還有紅衣弟子的殘骸。 但陳世泊發(fā)現(xiàn),柳相憫竟完全不在乎這件事。 幾年后,當(dāng)陳世泊終于摸到了指向相違的蛛絲馬跡時,柳相憫以舊友之約將他叫了出來,稱知道了當(dāng)年那批走失弟子的遺體都是怎么回事。 陳世泊去了,卻被柳相憫用一杯毒酒殺了。 馬車從玳崆山下到了平原,速度快了起來,飛一般地向玄陵門而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切回俺們小龜! 第224章 白發(fā)蒼生(一) 第五君像是被凍在一副冰棺里,泡在靜謐廣袤的深海。 沒有意識、沒有知覺,沒有什么能打擾他,也沒有什么能傷害他。 他在安寧地深眠。 第五君以為這就是死亡的感受,原來竟是這樣舒適的,一絲痛苦都不再有。 可他剛模糊地形成了這個想法,耳邊就傳來一道哭聲。 這哭聲不大,他聽不真切,但卻一直縈繞在耳邊,時遠(yuǎn)時近。 第五君好似已經(jīng)勘破了“禪”之一字,是以被打擾了安眠也沒有起一絲的煩躁。他只是平和、緩慢地思索:“誰在哭我?” 問題一拋出來,第五君的心臟突然顫了一下。 風(fēng)平浪靜的海面登時起了波瀾。 他回答道:“沒有人會哭我?!?/br> 水面頓時翻滾起來,如同被煮沸。大浪之中,第五君的四肢好像被纏住了,他身后墜了巨大的石塊,他就要沉海。 他無法掙脫,也沒有掙脫的意志,就睜著眼睛看海面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身邊越來越黑。 “沒人會哭我?!?/br> 水面下的世界寂靜無聲,沒有空氣,也沒有眼淚。 第五君在水中緩緩下墜,肺中的氣體要被擠壓殆盡。他感到窒息。 等最后一口氣從口鼻消失的時候,第五君的后背突然觸到了柔軟的海底。 泥沙頓時飛了起來,如同水中的塵埃,將他整個包裹起來,他仿佛處在一場無聲的爆炸中央。 床榻上,孱弱重傷、滿頭白發(fā)的人,手指突然蜷了一下。 那道哭聲再度在耳邊響起,變得越來越清晰,第五君的身軀飄起,四肢上的繩索忽然就斷了,他被這道聲音直直拉著,向海面上浮去。 破水而出的一剎那,生命力隨著空氣驟然涌入第五君的身體,他并不是出于自愿、只是憑著本能大口呼吸—— 床榻上的第五君猛然睜開眼睛。 他擰著眉,呼吸急促,眼前還蒙著淚水。 心臟很疼,咽喉很疼,頭也很疼,每一寸皮膚都是劇痛。遲來的痛苦猛然回到了身體里,讓第五君疼得哭了出來,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耳邊仍然飄蕩著那道細(xì)微的哭聲。 第五君艱難地轉(zhuǎn)動脖子,側(cè)臉看去,就看見一個小男孩正攥著他的手,腦門貼著他的手背,哭得嗚嗚的。 第五君張了張嘴,眼眶里的水霧順著眼角滑下。 “……大……剛……” 小男孩抓住他的手猛得一緊,脊背也僵住了。 下一刻,那張淚水漣漣的小臉就猛地抬起,盯住第五君,然后是一聲哭喊:“師父——??!” 傷痕累累的白發(fā)仙人躺在床上,微微勾起唇角。 劉大剛抽抽著鼻子,從腫成桃子眼那僅余的兩道縫里看了會兒第五君,然后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撲進(jìn)第五君的胳肢窩——他師父渾身都是傷,哪里都不敢碰——淚水鼻涕全部潑進(jìn)那一角的床褥。 第五君低垂著眼睛,望著大剛頭上梳起的小小發(fā)髻,就是曾經(jīng)他在灸我崖易容成郎中時的那個樣子,幾滴清淚從臉頰淌下。 “師父……師父……嗚嗚……” 劉大剛哭得凄慘,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停的跡象,還小心翼翼又使勁地攥著第五君的手,每隔一會兒就得摸一下他的脈象。 第五君被他哭得有些頭暈,困意又涌了上來。 但這次陷入睡眠前,他是帶著笑意的。 這一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醒來的時候,是一個晚上,屋里點(diǎn)了蠟燭。 第五君頭腦已經(jīng)清醒了許多,只剩下太陽xue的鈍痛。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只感覺渾身是麻的,痛得不那么難以忍受,顯然是傷口都已敷了藥。 他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就看見燭光下,他的小徒弟劉大剛正拿著一小鍋煎好的藥,湊在嘴邊吹吹吹。 第五君沙啞地笑了出來。 劉大剛聽到響聲,立刻抬頭看,見師父醒了,激動地捧著小藥鍋蹬蹬跑來,“師父喝藥!” 第五君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劉大剛立刻把藥鍋放在桌上,接著拿來枕頭把第五君的脖子墊高,忙前忙后,手腳麻利。 第五君久久地望著他小徒弟的身影。 孱弱、重傷、滿頭白發(fā),他如今就像個活不久的老人,就連眼神也是行將就木的空洞和慈祥。 第五君張嘴喝下劉大剛用小湯勺送到嘴邊的藥,臉上一直是笑著的,但劉大剛卻格外委屈,小男孩手里喂著藥,眼里又蓄上了一包眼淚。 “咳咳……”第五君心里也難受起來,一不留神就嗆了一下,卻很快忍了下來,把藥給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