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違獰笑著看第五君，手指撫摸著自己脖頸上血洞的邊緣，他整個脖子、整片衣襟都是他自己的黑血，手指現(xiàn)在也沾上了這骯臟的液體。

    所有人給他的痛苦，他都要一樁一樁地還回去，讓對方比自己還要痛苦百倍。他要讓第五君生不如死。

    “你以為，齊釋青都不知道嗎？”

    洞穿了的脖子仍然發(fā)出著聲音，顯然聲帶并沒有受到過大的損傷。

    “抓你，用你轉(zhuǎn)移邪咒，都是齊釋青的主意……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無比癲狂，相違猙獰的眼眶里流出來了黑血，他一把掐住第五君的脖子，邪惡的嘶聲灌入他的耳朵：“他要把你帶回去，就是要把你當(dāng)作藥人，因為你跑了，才讓我和柳相憫來抓你……”

    假的。

    假的。

    柳相憫轉(zhuǎn)移邪咒并沒有停，第五君的冷汗比洞外的傾盆大雨還要急，鼻孔和眼睛開始流血，牙縫也被染紅。

    假的。

    “哥……”第五君被血嗆住，劇痛之下號啕大哭話不成句，只剩下短促的氣音，“嗚……啊——??！哥……”

    心臟已經(jīng)徹底麻木了，像是一塊石頭，可就是這塊石頭還在不斷裂縫，好像終將把它敲碎似的，他的靈脈已經(jīng)凋零了大半，膝蓋軟了，周身徹底麻痹，被吊著捆在十字刑架上。

    在他看不見的頭頂處，從發(fā)根開始，第五君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在迅速變白。

    第五君蒙上血色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許多不知從何而來的白發(fā)，被灌入洞xue的風(fēng)雨吹起打濕，拍在他的臉上，又沾上他的血。

    他震顫著，哀嚎著，嘴里吐著意義不明的字眼。

    “哥……”

    突然，他聽見靈臺之中，有好遙遠(yuǎn)的聲音傳來。

    “齊歸?！?/br>
    是齊釋青的聲音。

    第220章 玳崆山（十二）

    “哥哥……”

    第五君的睫毛被血淚沾成一簇一簇，他艱難地睜大眼睛，在煉獄里想要找他的哥哥。

    齊釋青的聲音很遠(yuǎn)，很低，像是在對著他耳語。

    第五君已經(jīng)在精神渙散的邊緣，心里全是恐懼，生怕他集中不了心神，齊釋青的話就稍縱即逝。

    “齊歸?！?/br>
    齊釋青靜靜地叫了他的名字，“掌門賀禮還沒給我，你就跑了？”

    上揚的問句在第五君耳中和大雨如注淹沒在一起。

    他已經(jīng)痛得分不清痛苦的來源了，是柳相憫的邪咒，還是相違掐他喉管的手，抑或是如刀的冷風(fēng)。

    但他急切地想要聽齊釋青的聲音，哪怕這聲音是幻聽，他也需要一點能把他從鉆心蝕骨的苦痛里拉出來的力量。

    齊釋青低磁的聲音在他耳邊縈繞，越來越難以聽清，如同不散的雷鳴。

    “告訴你件事，我要和柳下惠子成親了，就在明晚。”

    “還記得你小時候說的話么？你說想讓我娶她，我娶了，你開心么？”

    轟——

    洞外的天徹底黑了，卻突然閃過一道巨大的光亮，緊接著是一聲讓天地?fù)u動的驚雷。

    暴雨從天幕傾瀉，擊起大地的反抗，泥、石、沙、土——能與雨水合為一體的全都義無反顧地溶化了自己，撲向天際卻落在八方。

    第五君的眼神空了。

    就在這一剎那，他的耳膜好似碎了一樣，齊釋青的聲音徹底消滅了，如同一縷青煙，徹徹底底地化為空氣。

    同一瞬間，第五君周身血色褪盡，長發(fā)如雪瀑。

    他張開嘴，沒有發(fā)出最后一聲痛嚎，他的身體被柳相憫的手重重按回十字刑架的中央，黑煙黑霧徹底灌入他的心臟。

    邪咒轉(zhuǎn)移停止了。

    相違的手松開，第五君的頭顱無力地垂下。

    柳相憫的手也從他心臟處撤了。

    第五君胸襟敞開，露出蒼白沒有血色的大片皮膚。他一動不動地掛在刑架上，滿頭白發(fā)落在身前，像是死了。

    柳相憫站在一步遠(yuǎn)的地方，劇烈喘息著。

    他猛地?fù)P起頭，眼里迸發(fā)出精光。

    那張一炷香前還是蒼老扭曲的可怖面容，此刻重新煥發(fā)了生機，肌膚年輕了不知幾歲，除了一對眼睛仍然黑得嚇人，但可以說是已經(jīng)從鬼變成了人。

    “呼……呼……”柳相憫粗重地喘著氣，轉(zhuǎn)移邪神咒詛的消耗極大，他把融入體內(nèi)的邪咒轉(zhuǎn)移出去，無論如何都是一場重創(chuàng)。

    但是值得。

    “沒死吧？”柳相憫轉(zhuǎn)向相違，他的聲音甚至也恢復(fù)了，變成了墮仙前的嗓音，不禁臉上都帶了笑。

    相違并沒有將他的邪神咒詛轉(zhuǎn)移到第五君身上，此刻他的臉仍然是非人的，但他沒有流露出一絲的不平衡，而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相憫，視線在他的黑眼珠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把手重新放上第五君的脖子——摸他的脈象。

    “沒死。”相違說。

    柳相憫看向相違脖子上還未愈合的血洞，說：“他反正也死不了，你要不要轉(zhuǎn)移邪咒試試？”

    “不必?！毕噙`冷冰冰地說：“他的靈脈已經(jīng)盡數(shù)毀了?！?/br>
    柳相憫發(fā)出了一聲短暫的“啊”，像是驚訝，也像是嘆息，卻聽不出來一點遺憾。

    “那你……”柳相憫有點猶豫地看向相違。

    “按計劃來?！毕噙`的聲音嚴(yán)肅沙啞，帶著讓人不得不聽從的威壓，“放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