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五君大驚失色。 “二十年?!” 玄十點了點頭,“就連大師兄玄一,因為沒有及時制止玄廿的行為,也沒能力排眾議撤下對你的懸賞,被罰在善念堂思過一年。少主當時說的是,若……” 他的話被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 “玄十?!?/br> 第五君和玄十齊齊看過去,齊釋青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們身后的樓梯口。他周身依然泛著冰冷的氣場,但第五君此刻卻沒有任何懼意,他殷切地望著齊釋青,心臟咚咚咚跳得飛快,腳甚至都抬了起來—— 好像有什么一聲令下,他就會沖過去,抱住這個人。 齊釋青不著痕跡地看了玄十一眼,目光里帶著默許,然后沖第五君勾勾手指。 “過來?!?/br> 第五君嗖地站了起來,飛也似地跑了過去,在齊釋青身邊站好,仰臉看著他。 他們一前一后上了樓,全程沒有再給予第三個人以關注。 獨自坐在空曠大廳目送他們的玄十:“……” 齊釋青沒有抓第五君的手、或者胳膊,他自自然然地雙手下垂,在木質樓梯上穩(wěn)重地走著,比平時的速度還要慢一些。 第五君跟在他后面,雖然哪里都沒挨上,但還是貼得緊緊的,手只要稍微晃一晃,兩人就能肌膚相觸。他的眼睛跟一對小燈籠似的,死死地扒著齊釋青的后背。他覺得他的心跳聲要吵死了,甚至擔心齊釋青會聽見。 終于,站在房門口的時候,齊釋青停下了腳步。第五君沒剎住車,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手飛了起來,被齊釋青捉住。 他沒有回頭,就這樣牽著第五君的手,進了自己的房間。 第五君臉紅得厲害,喉頭肌收緊,忽然就不受控制地發(fā)出了一聲:“嗚。” 為了掩蓋這聲動靜,他咳了一嗓子,主動問齊釋青:“少主,剛剛玄十師兄跟我說,你把玄廿師兄罰在善念堂,要關二十年?!?/br> 齊釋青把他帶到桌邊坐下,沉悶地“嗯”了一聲。 第五君眨巴著眼,一個勁兒地看齊釋青,想聽他再說點什么,然而齊釋青卻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沉默下來。 二十年的刑罰聽上去駭人,可齊釋青即使在找到第五君后,仍然在夜里后怕。他怕這一切都是假的:齊歸并沒有失而復得、沒心沒肺地在蓬萊島東當一個破落門派的掌門,而是死在了玳崆山,尸骨無存。 對著第五君期待的眼神,齊釋青說不出別的。他太了解他了,知道這人對什么都不在乎,不用說讓惡人現(xiàn)世報了,他甚至連找到仇人真兇的執(zhí)念都沒有。他更不想聽第五君說什么他能理解玄廿恨他、二十年太長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話,他出關以后,這種話聽得實在太多——無數(shù)人罵他識人不清、忠佞不分、心狠手辣、忘恩負義…… 可不是么,殺父滅派之仇還未報,他卻偏偏要相信最有嫌疑的人,并且袒護到了極致。 知道有人假借少主之名,懸賞齊歸項上人頭的那一刻,他幾乎失去理智。他渾身殺氣,單槍匹馬立在肅殺的善念堂,唯一慶幸的就是齊歸一直失蹤,并未被找到。 善念堂里跪著密密麻麻的弟子,有服的、有不服的,跪在最前的就是玄廿,眼里含著無所畏懼和淡淡的嗤笑。 長戟破空,刀刃貼在玄廿的頸側,齊釋青自上而下俯視他,一字一頓地說: “倘若齊歸的尸體在我眼前,殺他的、抓他的、辱他的……我會親手,讓你們身首異處?!?/br> 堂下跪著的弟子聽見齊釋青這句話,無一不膽戰(zhàn)心驚。 齊釋青將玄廿關進了慈悲堂——這是專門責罰玄陵門親傳弟子的重刑室。 慈悲堂內,沒有慈悲。 玄廿所佩的三長老玉佩被褫奪——這本是長老首徒日后繼任長老的資格,也是能開慈悲堂的鑰匙。只有持玄陵門親傳玉佩者,才能開門。 二十年,玄廿只能在暗無天日的斗室內自省。 思及那時的場景,齊釋青的呼吸略沉重了些,胳膊卻忽然一軟。 他低頭看去,第五君的兩只手都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就跟小狗搭過來兩只前爪似的。他看著第五君明亮的眼睛,心頭驀地一軟,好像撲通掉進了一團棉花里。 “你不累?”齊釋青問他。都快兩天沒休息了,依然看著這么精神。 第五君笑嘻嘻地說:“累。我要沐浴更衣,然后睡個好覺?!?/br> 齊釋青冷著臉點頭,起身要去吩咐外面的弟子送水。他剛站起來,就被扯住袖子,腳步一頓。他低下頭,看見第五君笑得燦爛,仰著臉問他: “少主,你會保護我的吧?!?/br> 第五君的語調沒有上揚,這并不是一個疑問的句子。他好像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只是想要聽齊釋青再說一次,這樣會更加高興。 齊釋青唇角微微提起。他沒有忍住,伸手掐住了第五君的腮幫子,輕輕一擰。 “會。” 聽到這個回答,第五君眼里的光亮快要溢出來。他抓住齊釋青的手,臉蛋歪進去,笑得如同白雪皚皚的大地上初生的太陽。齊釋青眸子閃爍,指尖微曲,像是逗弄第五君臉上的軟rou似的,揉了兩下,然后松開手,走去門口。 第五君笑盈盈地看著齊釋青為他要熱水的背影,從袖子里掏出來了一枚藥丸。 ——在灸我崖,當他知道齊釋青要給他吃化功丸的時候,他就做了兩手準備。